「你們是客,我也是客,你這客人欺人太甚,我這個被辱的客人只是回敬而已,干主人家何事?」杜嘉薇重重朝她哼了一聲。
林氏輕咳了一聲,面露無奈,卻是眼楮含笑的看她一眼。
「我要去衙門告你。」王夫人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恨恨的瞪著杜嘉薇道。
「你去告啊,你前腳走,我後腳就跟進去告你辱罵他人,我朝重文,你污辱一個秀才豈會沒事?」杜嘉薇冷笑,說的話卻字字鏗鏘有力,「若是我夫君大度,不與你這等沒水平的大嬸計較,我這蠻人妻也要備訴狀上告,看你可有好果子吃?」
王夫人當然也知道自己有錯在先,頓時無法反駁。
她氣得呼吸急促,又見林氏無意阻攔,也不敢再爭執下去,胡亂拭淚後她忍著一肚子窩囊氣,狼狽的向林氏告別,其他幾位與之相好的夫人也不好再待,紛紛離去。
見這突然清空的涼亭,杜嘉薇尷尬了,她向林氏致歉,也言明自己立場,「旁人欺我辱我也就罷了,說我夫君就是不成,既稱我是蠻人妻,總得做些行為好名副其實,不然白白被批評不就虧了?」
事後,林氏還轉述這一段話給丈夫听。
周南逸哈哈大笑,「這丫頭,傳言也沒有誤了她,當真是個潑辣的。」
*
杜嘉薇順從心意率性了一回,不過這事她沒打算告訴範紹安,畢竟跟人起爭執沒什麼好拿出來說嘴的,遂只想將周南逸要替範紹安引薦名師的事告知,回到夏園後她便興奮的拉著裙襪,直往墨竹軒沖。
青荷怕她摔了,連連在後追著喊,「慢點啊,女乃女乃!」
但杜嘉薇已經跑進去,見廳里無人,再越過屏風進入內室,就見某個大帥哥正坐靠在浴桶里合眼小憩。
範紹安的鎖骨跟胸膛全都露,同一時間,他睜開眼楮,就對上杜嘉薇驚訝的眼眸。
「夫君今兒怎麼這麼早就沐浴?」時間都還不到傍晚。
「今天上御課,如何,周府好玩嗎?」他邊問邊將手上的濕毛巾交給她。
她接手來到他身後,替他搓背,一邊說著周南逸要幫他引薦的事,「我听老夫人的意思,那人身分很不一般,所以,老太爺還得先知會對方,等對方應了,你們才有機會見面。」
杜嘉薇嘰哩呱啦的說著,範紹安卻是一點都沒听進去,他身無寸縷,而背上始終有一雙柔軟的小手來回撫著,若有似無的挑動著欲火,終于,他忍不住回身將她拉進浴桶,吻住她想要抗議的粉唇,直到她嚶囈申吟,與他來一場鴛鴛浴。
不久,他抱著她回到床榻,展開第二回,她根本無力抵抗,只見床幔落下,男人的身子再度挺進,春色無邊。
片刻之後,範紹安起身穿衣,步出內室,吩咐青荷、海棠在屋外守著,別讓人擾了杜嘉薇,他則去了書房。
門口站著的丁順跟上,還一臉笑眼眯眯,「二爺,女乃女乃有沒有跟你說,女乃女乃又發威了!」
範紹安走進書房,丁順也跟著進來,手足舞蹈地說著杜嘉薇是如何神氣的教訓那個王夫人。
丁順說得心情暢快,炸雞那事他早就不開心了,偏偏沒機會出這口怨氣,這下可好,女乃女乃手腳齊來,要有多爽快就有多爽快。
範紹安低低一笑,她竟這麼護短,看不得旁人辱罵他,再想到她贏一局棋為他贏來引薦之事,他很清楚這種種皆是她與這些家境好的學生交好,才有機會在周南逸面前露臉。
他再回想,原先他只把心力用在清寒學生身上,總覺得那才是他的使命,如此觀來,的確是他的思想太狹隘。
「千里馬也要有識貨的伯樂,女乃女乃真棒,也不知周老太爺要介紹的人是誰?小的好期待啊!」丁順愈來愈佩服自家女乃女乃了,如果二爺因此能回到科舉的路上,一定會一嗚驚人的。
一想到這,他雙手合十,「謝謝老天爺讓女乃女乃年前生了場重病,不然哪來這些神轉折,感恩,感恩啊。」
可不是嗎?範紹安笑了笑,讓丁順退了下去。
範紹安想專心的改幾份學生功課,無奈一顆心仍系在妻子身上,最終他還是將毛筆擱在硯台上,離開書房。
青荷、海棠見二爺又返回,不禁一愣,連忙行禮,「女乃女乃還睡著。」
他點點頭,放輕步伐走進內室,來到床邊坐下,目光纏綿的看著酣睡的杜嘉薇,她被他折騰太過,睡得很沉,眉宇間有著被他疼愛後的撫媚。
他俯身輕輕吻上她紅潤的唇,似是擾了她好眠,她咕噥幾句又睡過去。
範紹安靜靜凝睇著她,笑意攏不住,直入眼眸。
*
日子一天天過,再過不久就是中秋團圓日,周南逸也已派人送來消息,話說得直白,這橋他搭好了。
收到消息的當日,範紹安夫妻拿著帖子到了周府,範紹安還帶著自己寫的幾篇文章,這也是對方唯一的條件。
周南逸說那人就是個孤僻鬼,能不能收下範紹安就看他有沒有真材實料,合不合眼緣,若真能拜師,那人也不要勞什子束修或繁文褥節的拜師程序,就是上課,上完該走就走,有問題就問。
當範紹安看到周南逸大筆一揮,寫下的那人的名字及地址時,著實愣了一下,跟杜嘉薇說這個人的確是個大人物。
詹子賢,人稱「晴山先生」,翰林大學士,在京中一直負有名望,門下徒生眾多,桃李滿天下,是當今聖上極為倚重的前輔國大臣。
既然是重量級人物,拜見的日子又定在中秋後,杜嘉薇決定做些月餅當見面禮。
中秋前三天,杜嘉薇特意帶了兩個丫鬟到春林鎮最大的菜市場,也是老百姓口中所稱的「滿市」。
雖然後山的資源多,但踫到要殺生的部分,杜嘉薇真的無法,所以葷食的部分很多都是讓兩個丫鬟過來采買,偶而她也會過來逛逛。
滿市很大,極像現代的傳統市場,雞鴨魚肉攤子,各式水果蔬菜攤,也穿插一些糕餅醬料鋪子、布店、小吃攤等,人來人往穿梭其中,吆喝叫賣聲不斷。
杜嘉薇少來的原因有二,一來,她外貌太吸楮,二來,過往原主惡女聲名遠播,怕過來被爛菜葉或雞蛋圍攻,非傷或殘。
好在這半年多來她努力漂白、做善事,果然善有善報,不過繞了幾條街,她跟兩個丫鬟、丁順手上都拿了不少贈品,杜嘉薇這里聊聊那里聊聊,還拍胸脯說要送親自做的月餅給大伙兒嘗嘗鮮。
一回到夏園,她就抓了曾氏一起干活了,咸的、甜的內餡都做不少,而且尺寸做的並不大,小巧方便又討喜。
八月也是桂花飄香的季節,前陣子她收集了不少桂花,便花點時間再做些桂花蜜、桂花糖,再分裝做成禮盒,一一送去給書院眾人,美林村的村民,還有滿市市場的百姓。
至于周南逸及詹子賢的那一份禮,她則選了更高級的包裝盒,結果到了中秋這一日,這些人送的回禮竟堆滿一整間屋子。
杜嘉薇望之感動,直到這一刻,她才確定自己真的漂白成功。見她淚光閃閃,範紹安卻故意笑道︰「你就是個敗家的。」
杜嘉薇破涕為笑,也是,她送出去的好像更多,「但好多食材都是免費的,有來有往嘛,妻子能敗家代表夫君有能耐。」
第十章 妻子是福星(2)
第二日,是要去晴山先生家拜訪的大日子,因為路程頗遠,兩人吃完早膳就出發了。
範紹安牽著妻子的手,臉上是溫潤的笑容,她仰頭看他,笑意盈盈。
丁順跟青荷跟在身後,兩人亦相視一笑,主子們的感情真是愈來愈好了。
杜嘉薇坐在馬車內,窩在範紹安懷里,望著窗外,春林鎮就處在環山中,遙望可見連綿起伏的山巒,美林村也在其中,一想到自己曾在這片山林里來回,時序也跟著往前轉動,由春入夏再到此時的秋天,她穿越的足跡也從春林鎮來到重佑。
隨著馬車晃過,她一一看著街上熙來攘往的人車,商鋪的店面高大氣派,酒樓客棧更是金碧輝煌,就連攤商都見干淨俐落,賣的物品琳瑯滿目,有花、蔬果、字畫、妝粉胭脂、古董、零嘴等等,看得她眼花撩亂,眼楮都舍不得眨了。
詹子賢從朝堂告老還鄉後便來到重佑定居,過著極悠閑的日子,等閑不見客,周南逸雖然幫忙引薦,卻沒有陪著一起來,這讓他們也有些忐忑。
詹家的宅邸就坐落在臨近大街的靜巷內,安靜幽深,等閑百姓不能進入,從外觀看,這一帶的宅子高樓飛檐,還有參天大樹探出高牆,望之皆有幾分威謹。
詹府的總管已候在正門迎客,「兩位,這邊請。」
範紹安夫妻等人隨著總管入內,一路走來富麗堂皇,沿著回廊到垂花門,如此一路前行至大廳,四周花團錦簇、園林造景,皆一副大家氣派,顯見主人家身分矜貴。
一入廳堂,就見菱花交錯的窗橋,布置低調奢華,處處是精品家俱,一對年齡相近的男女坐在上位,都是一副雍容華貴之態。
總管拱手稟告,「老爺、夫人,範先生夫婦到了。」
範紹安夫妻連忙上前一作揖,一斂禮,青荷則在杜嘉薇的示意下將手中的大禮盒交給總管。
行完禮,杜嘉薇便開口,「都是晚輩親手做的吃食,希望能合老爺、夫人的口味。」
「人來就好,太多禮了。」詹子賢的夫人顏氏笑盈盈的讓總管放到桌邊,身後的嬤嬤將禮盒打開,顏氏一看手工精致的花形月餅與坊間毫不相同,朝杜嘉薇一笑,「看來極為可口,謝謝。」
詹子賢示意夫妻倆坐下,下人立即端上溫茶,再退了下去。
範紹安隨即不卑不亢的介紹起自己及妻子,並表達對周南逸引薦的感謝,也為今日打擾詹子賢致歉雲雲。
杜嘉薇則直勾勾的看著詹子賢,這人看來大約五十多歲,听聞就是個博學多聞的老學究,他會收了範紹安吧?他若拒絕,她又能做什麼讓他改變主意?
詹子賢是前任閣老,大半生位居高位,威勢自然不小,此時他刻意不收斂,威懾力驚人,按理應能讓人產生一些懼怕。
但眼前這對夫妻卻令他刮目相看,尤其是小丫頭,竟然敢跟他直視,還能走神。
「範夫人在想什麼?」他直接問。
杜嘉薇先是一愣,接著嫣然一笑,起身一福,「晚輩正在想晴山先生眼神好,肯定看出了坐在您前面的年輕男子是未來的國之棟梁。」
「口氣不小啊。」詹子賢本想咄咄逼人,壓壓其氣勢,看來卻是破功了,他笑道︰「奉承不到位,倒是坦率,是招人喜歡的個性。」語畢,他便拿起範紹安交上來的一篇策論,翻閱起來。
範紹安微勾嘴角,同時感受到某人掠過來的目光,他微微低頭。
「夫君剛剛在偷笑,是嗎?」杜嘉薇輕聲嗔問。
「沒有。」
她半眯著眼,「當先生的人可不能撒謊。」
「是,夫人的話,範某謹記在心。」
此時,詹子賢開口了,「老夫要考校範先生學問,你這丫頭……」
「妾身就等老爺說這句話呢,我可有事情要好好跟範夫人聊。」顏氏突然笑著開口。
杜嘉薇知道這是要面試了,她給範紹安一個加油的眼神,便跟著顏氏離開。
顏氏帶著她往內院走,一到花廳,杜嘉薇竟然看到自己上回做給林氏的天然護膚乳及護手霜等物,再一問,才知道還真的是林氏借花獻佛送過來的。
原來,林氏早知道顏氏對這些保養品極有興趣,本身又愛財,才轉手送給了她。
顏氏本就出身皇商,這一看她不僅喜歡,也看到商機,就想找杜嘉薇合作,兩方便聊了起來。
杜嘉薇的想法較簡單,她想賣方子入股就好,利潤三七分,人力物材甚至店鋪等各方面她並不想參與。
她是想賺錢,但只想低調的賺,大多時間用來陪想陪的人、做想做的事,但點子畢竟是她想的,所以她佔三分。
顏氏覺得她言之有理便答應了,反正自家是大頭,也算公平。
這邊聊得熱絡,另一邊,詹子賢考校著範紹安的學問,問了許多問題,範紹安答得十分流暢,听得出來他思緒緬密,是個人才。
末了,詹子賢道︰「好好用功,未來入仕途為朝廷效力。」
這便是應了,他還對範紹安說了不少鼓勵的話,想了想,又告訴範紹安一個還沒有公開的消息。
「朝廷點了何楊伯府的大少爺孫至民來做江州學道,就是來主持院試的主考官,是個臨時差事,院試結束後就返京,過幾日他會過來先拜訪我,這年輕人極好,你可以跟他交好,日後有機會上京,也有個照應。」
範紹安眼神微閃,但沒有多說,而是一揖,「學生明白。」
稍後,夫妻倆被留下用了午膳後,才告辭離開。
兩人一上馬車,杜嘉薇嘰嘰喳喳說著跟顏氏的合作,卻發現範紹安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夫君怎麼了?你擔心自己達不到晴山先生的期待嗎?」
範紹安搖搖頭,他想的是孫至民,他可是杜嘉薇傾心之人,孫至民少年得志,是現任翰林院學士。
「孫至民要來江州,你想見他嗎?」
她一愣,「見他做什麼?」
範紹安看她一臉困惑,嘴角一揚,心情變得極好,放松身子靠向牆面,「沒事。」
她覺得奇怪,但無暇再想,眼下她心里想的是夫君當了詹子賢的學生,總不能穿得太過寒酸,但範紹安衣櫃里的衣服就那幾套,她這妻子該給點力才是。
于是,在範紹安前往書院後,杜嘉薇就往鎮上的綢緞鋪去買些成衣,她根據範紹安的喜好,多買素色,像玄色、藏青色、白色或黑灰色,再回去進行一些改變。
其實她不是沒想過找馬總管從京中的金繡莊拿布料,但來回太費時,干脆就近買。
原主其實沒為範紹安買過或做過任何衣裳,但她不一樣,她雖不敢說自己的繡功一流,但也的確花了功夫繳學費的,穿針引線忙了好幾天,才讓這些衣服在夫君面前亮相。
範紹安早已听丁順說過杜嘉薇采買不少新衣,他也曾撞見她專注刺繡的模樣,但他連忙避開,不願破壞她想給他的驚喜。
墨竹軒的內室里,丁順剛送了熱水,就見女乃女乃喜孜孜的拿了一疊新衣服走進來,他笑咪咪的很快退出去。
杜嘉薇一件件拿到範紹安的身上比了比,每一件都夸好看,人更好看。
範紹安忍俊不住的笑了,「贊自己丈夫這麼直白的,大概也只有你一個了,謝謝。」
「不客氣,我們是夫妻,還是恩愛非常的夫妻。」她說得極為甜蜜。
他淺笑低頭,執起她的下顎,好好親親這個跟他恩愛非常的妻子。
月上樹梢,兩人身影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