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廚鮮妻(下) 第12頁

丁順是不用說,範紹安就是他的家人,海棠跟青荷早在被家人賣掉的那一刻就是杜嘉薇的人,何況兩個主子之間如今的境況叫人擔憂。

範紹安跟杜嘉薇在人前恩愛,在人後卻是形同陌路,只是兩人掩飾得很好,除了那一天撞上這件事的丁順、青荷、海棠知情外,就連曾氏娘性都沒有發覺一絲異樣。

但丁順三人知道,兩個主子踫在一起的時間愈來愈少,他們大多窩在自己的院落,一個看書寫字,一個做起女紅。

除夕前一天,家里來了一個客人,卻是他們三個都很討厭的客人。

孫至民帶來年禮,只是沒想到才幾日未見,杜嘉薇清瘦那麼多,氣色也有幾分蒼白,衣袖已變得略微寬大。

杜嘉薇不是沒看到青荷跟海棠對她使眼色,在她們眼里,孫至民就是個不能見的人,但她並不忌諱與他見面,她也知道男女大防,但她有事情想問他。

「我們去涼亭坐坐吧。」

天冷,她不在屋里坐,偏要去那麼空曠的地方,一來是不想再讓某人以為他們要做什麼骯髒事,二來她要問的事,也不適合讓其他人听到。

兩個丫鬟雖然不喜孫至民,但還是按照女乃女乃的吩咐去備了熱茶、暖爐到涼亭,在女乃女乃逼視的目光下,不得不離了十步遠。

涼亭內,兩人對坐,孫至民先將秦翰的事說了,「他會把那件事帶到棺材里,你放心。」

「謝謝。」杜嘉薇停頓好一會兒,才開口問他,「大人何時找了我夫君談了有關我的事?」

孫至民沒有遲疑的坦承告知。

她這才明白為何那幾日範紹安都沒有踫自己,她又問︰「怎麼解除婚約了?听說,前幾日她們已返回清河。」

他看著她,「她們是走了,我想知道你覺得我退婚退得好嗎?」

她笑了,「廖氏跟杜嘉月都是表里不一的人,你若娶了杜嘉月,就跟跌進糞坑里沒兩樣,會跟著髒了、臭了,大人這婚退得極好。」

她的答案讓孫至民歡喜不已,他忍不住傾身向前,「你一定不知道我為何會跟你妹妹訂下婚約,其實……」

他輕聲道來,原來就在侯府辦了杜嘉薇的喪禮後,有好長一段日子他總會時不時的想起她,但他當時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感情,只覺得有些茫然,有些惆悵,後來發覺自己竟感到心痛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對她動了真情,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佳人魂魄已遠。

就在意識到自己感情的那一天,他破例帶酒去了一趟慶寧侯府,要求到杜家祠堂上一炷香,由于杜嘉薇並未嫁人,她的牌位就放在杜家祠堂。

可能是明白杜嘉薇對他的感情,杜家人允了,他在上完香後就在那里喝了酒,後來醉意上來,杜嘉月扶著他到客房休息。

他醉醺醺的睡著了,再醒過來時,杜嘉月卻赤果果的躺在他身邊,淚如雨下的哭訴他佔了她的身子。

「身在官場總得與人交際,醉酒並非一兩回,周遭朋友皆知我醉了就是睡了,別人再怎麼鬧我也沒有反應,而且男人有沒有做那件事自己還是清楚的,即使床上那一小灘血也證明不了什麼。」

杜嘉薇不懂,「大人明知被人設計,為何還是應了?」

他苦笑,「那時在我眼中,你跟杜嘉月姊妹情深,我虧欠你,若是再負杜嘉月,百年後如何面對你?」

杜嘉薇無言,杜嘉月真的太會裝,世人被蒙蔽雙眼的又何止孫至民一人,「那杜嘉月怎麼肯退婚?」

「我給了她選擇,如果她願意退婚,我會找一個對她有利的退婚理由,她仍可以找一個好對象,她若不願意,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孫至民說了,他會先找人來確定她是不是仍是完璧,若是完璧,這樁婚事他也許就認了,倘若不是,她婚前不貞,他自當有理由退婚,但她失貞之名就會傳出去。

「杜嘉月沒有死活哭鬧?而且她怎麼可能不是完璧?」

「她是死活哭鬧,且咬死是失身于我,一再說是我侵犯她。」孫至民繼續道來,「不過我身邊還是有不少能辦事的人,我有信心找到那個與她苟且的人,除非那個男人死了。」

當他說到這點時,廖氏跟杜嘉月的表情瞬間丕變,他便知那個男人享受杜嘉月處子之身的代價就是一條性命。

廖氏母女只是後宅婦人,可想而知這等陰私事也只能找府里的人,孫至民把他的猜測說了,兩人更是不由自主的頻頻發抖。

「既然牽涉到命案,那就不只是她們母女倆的事情,甚至有可能牽扯到整個慶寧侯府……」

杜嘉薇懂了,可以想見面對孫至民的步步進逼下,廖氏母女也只能咬牙退婚。孫至民看著她特別精致的眉眼,由于她還穿著披風,一張小臉就埋在帽子里,幾絲烏發落在她臉龐,更襯得她膚白似雪,看著特別年輕稚氣。

他的目光再次對上她那雙清澈的瞳眸,他後悔自己對愛情太遲鈍,明明她那麼努力想來到他身邊,卻被他硬生生的推開,而今他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如果、如果你仍然心悅于我,願意跟範紹安和離,我定娶你疼你愛你,此生絕不負你。」他深情的說著承諾,神情堅定。

杜嘉薇看著眼前溫潤如玉的男人,眸中的真誠與深情動人,可惜她不是原主,沒有資格接收這一份感情,何況她對他也沒有感情。

杜嘉薇搖搖頭,看到他眸中的熱烈慢慢黯淡下來,「謝謝你,听你這樣說,讓我覺得我不是一個很差勁的人。」這其實是原主內心的想法,她只是替她開了口,「但時間跟機會都不等人的,我身邊已經有個很好的男人,我過得很幸福,我更珍惜我跟他之間的感情,也相信我會一直幸福下去。」

剎那錯過,便是錯失一生,愛他的杜嘉薇早已從他的生命中離開了,她這麼說也是想讓孫至民徹底對她斷了念。

然而,屬于她的幸福也已經漸形漸遠了,就在她發現自己懷有一個小生命後。

孫至民低頭,慢慢壓抑那漫出心口的痛楚,深吸一口氣,再抬頭,才發現她的神情不好,看來有些虛弱,「你怎麼了?」

「沒事。」她擠出笑意,搖搖頭。

「杜嘉薇,我雖然舍不得你,但我尊重你的決定,我們當不了夫妻,可以當朋友,若是你有什麼難事可以說給我听,我很願意傾听。」

「我是真的沒事。」

她試著灑月兌,但一想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再加上她跟範紹安之間的誤會,就怕範紹安知道她有孕了,不僅不會高興,還懷疑這孩子不是他的,屆時她又該如何自處?

一陣風雪吹來,挾著雪花及砂礫扎進她眼里,她不由得閉起眼楮。

「怎麼了?」

「沒事,不知是雪還是沙落進眼里了。」

「我幫你吹掉。」他上前一步。

「不用!」她急忙拒絕。

孫至民也覺得自己魯莽了,更是逾了矩,瞬間他清俊的臉紅了,耳根子也發燙。

兩人站得極近,遠遠看去似靠在一起,這一幕落在範紹安的眼里,實在是不能忍。

他怒不可遏的沖上前,一把拉開杜嘉薇,冷冷的道︰「你是否真的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婦?」

他的動作太快,手勁也沒控制好,被他這用力一扯,她不由得踉蹌幾步,合上眼眸,再睜開眼,將浮上的熱淚硬生生壓下。

孫至民如何看得她被丈夫如此冷斥,皺眉道︰「範公子,我跟尊夫人什麼都沒有做,你說那什麼話?」

「抱歉,我突然覺得身子不太舒服,我先回屋子。」杜嘉薇覺得小月復隱隱的疼,她誰也不看,先行離開。

涼亭內,兩個男人對峙,誰的臉色都不好看。

孫至民突然想到杜嘉薇剛剛走下涼亭時眼眶發紅,再想到他對她說的那席話,她終究是在乎範紹安的,那讓她難過的人一定是範紹安。

「你對她不好,讓她難過了?」他的口氣不由帶著質問。

範紹安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誰,「我們夫妻好不好關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她是一個值得讓人好好守護的女子,你若不懂得珍惜,就將她還給我。」

「還給你?這就是你們打的算盤?丁順,送客。」範紹安走出涼亭,頭也不回的又說︰「孫至民,若被我知道你又踫了我的妻子,我一定會殺了你!」

「又踫了她?你在胡說什麼!你站住,範紹安!」孫至民抬腳就要追過去。

丁順拼命攔阻他,「孫大人,不要再說了,事關女乃女乃的清譽啊,您為什麼一定要纏著咱們女乃女乃呢?」

孫至民愈听愈糊涂,氣得推了丁順一把,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對勁,但又抓不到重點,只能甩袖離去。

範紹安往薔薇齋走去。

青荷與海棠雖不想陷入主子們的風暴中,但覺得女乃女乃這陣子過得很苦,一見二爺進屋就想跟二爺求情。

「二爺,女乃女乃這幾日吃得少,腸胃好像也不太好,我們听到她似乎在嘔吐,但她不讓我們找大夫。」

「是啊,二爺,入冬了,女乃女乃不能再入山采東西,可是就連她最愛的廚房她也沒去了,還常常一人坐在書房發呆,只有午膳時出去跟學生們閑話家常,問問他們的功課,再回到屋里就是躺在床上,誰也不理。」

範紹安沒說什麼,杜嘉薇當然心情會不好,因為她就想離開他,好跟孫至民雙宿雙飛!

「二爺……」

「滾!」

兩人只能行禮退出去。

處于內室的杜嘉薇,將三人的對話全听進耳里,範紹安走進來,一張俊臉冷漠,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內室明明燒了暖爐和地龍,但她卻因為他而感到全身冰涼。

她微涼的手緩緩撫上肚子,又似不經意的放下手,像是做了決定,直視著男人,「範紹安,我們和離吧,你找個喜歡的人,恩恩愛愛的,鵜蝶情深,再生幾個胖女圭女圭,闔家美滿。」

如今這種狀況,她真的不想再做任何解釋,他不信任自己,這樣的感情有什麼意義?讓他看著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大,卻懷疑孩子的親爹不是他?

感情最怕就是誤會,那就放彼此自由吧,她可以找一個看不到他的地方,好好療情傷,重新生活。

範紹安覺得自己可笑,他對她愈來愈上心,愈來愈在意,但她卻絲毫沒將他放在心上,只想奔到孫志民身邊。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和離?」

他那雙曾經深情凝睇的黑眸如今同淬著冰磴子似的令杜嘉薇發寒,「你看不起我,也看不上我,好,那就分道揚礦,難道你願意天天看著我在你眼皮下生活?你不難過,不痛苦?」

他半眯起黑眸,「你呢?勾引自己妹妹的未婚夫,毀她姻緣,你難道沒有半點愧疚?孫至民以前不要你,現在突然發現他愛你了,你就迫不及待的往前湊了?」

「你哪只眼楮看到我勾引他了?可笑,思想骯髒的人看任何事情都會產生骯髒的想法。」她也怒了,反唇相譏。

「難道不是?你就不能當一個安守本分的妻子?你就不怕外人指著你的鼻子罵你不守婦道,說你水性楊花不知恥?」

「我無愧于心,誰愛說讓誰說去,我在乎的是你眼中、心中的我是什麼樣子,若是你剛剛說的那些話就是對我的想法,那請你給我一張休書,讓我可以離你遠一點,我怕自己髒了你的眼。」她冷冷的說。

「杜嘉薇!」他動怒咆哮。

她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範紹安,其實有很多事,我不是不能開誠布公的說出來,不過,你顯然不想也不需要我的解釋,既然如此就算了吧,我累了,我有自己的驕傲及尊嚴,當你一句句說著我不守婦道、水性楊花,其實已經判我有罪了,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給我休書吧!」

「你就這麼想離開我?」他聲音低啞,他不是沒有听出她話里對他的失望與心痛,可是他現在滿腦子只有她想離開他,飛奔到孫至民身邊,這樣的想法逼得他快瘋了。

杜嘉薇苦澀一笑,「範紹安,本來我是真的很在乎你,但我現在真的不想也不要在乎了。」

心灰意冷大概就是如此吧,他們兩人共同經歷那麼多事,若他仍以原主的印象想她,足以證明她這麼長時間的努力都是白費,那她何必為了這個漠視她真心的人再做更多努力呢?範紹安定定的看著她許久,聲音沙啞的道︰「好,我成全你們。」

他神情淡漠的寫了一張和離書,按上他的指印。

杜嘉薇接過,這代表的是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咽下喉間的酸澀,困難的開口,「明天是除夕,為了這個年,大家準備很多東西,我們就好好過年,第二天一早我就走,你讓丁順載我離開,兩個丫鬟都到可以婚配的年紀,我不帶走,你替她們安排好人家嫁了,曾氏娘仨——」

「我會做好安排。」他冷漠的打斷她的話,「你投資詹夫人那里的收入亦會如數存進你錢莊的戶頭里,馬總管那里的收入也是。另外,我會存十萬兩進你的戶頭,算是謝謝你這一年多的陪伴。」

他邊說邊走出去,不讓她看到他眼中深濃的傷痛。

「你如何解釋我的離去?」她強忍眼中的熱淚,看著他的背影開口。

「你放心,只要跟他們說你突然又變回原來的杜嘉薇,他們就不會再問了。」

她不由得苦笑,連理由都想妥了,她還有什好說的?

範紹安步出屋外,忍著心中五內俱焚的痛,原來成全一個人是這麼痛!

白色雪花一片片飄揚,落在他的頭上、肩上,身軀愈來愈冷,但再怎麼樣也沒有他此刻的心要來得冰冷。

除夕夜至,夏園里里外外貼了不少春字或福字,各院前掛著紅燈籠,喜氣洋洋,很有過年氣氛。

杜嘉薇跟兩個丫鬟早早就卯足勁準備團圓飯的菜色,用餐的氣氛也很溫馨,杜嘉薇跟範紹安一桌,曾氏娘仨不願與他們同桌,硬是跟青荷、海棠及丁順一桌。

令範紹安意外也不意外的是,杜嘉薇嘰嘰喳喳的,隔著桌子與曾氏等人又說又笑,與他說話也是一臉笑盈盈,彷佛他們之間沒有那張令人絕望的和離書,更沒有說過那些讓彼此都心痛的話。

雖然在另一個世界杜嘉薇也沒啥親人,但她有很多各行各業的朋友,還有很多追蹤者,穿越後的生活愈過愈好後她也不會去傷春悲秋,但眼下遇到這種團圓的大節日,她肚子里藏著一個小生命,懷里卻揣著一張剛出爐不久的和離書,她其實應該痛哭、應該抱怨、應該生氣,但她沒有,她反而很理性,這是她跟最愛男人的最後一個年節,她想有個好的回憶。

曾氏娘仨始終都不知兩個主子這陣子鬧別扭,她真心感激兩人的照顧,以茶代酒感謝後,兩個孩子也拿著茶杯送上祝福,「祝先生跟師母明年這時已經抱了胖女圭女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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