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威脅,這分明就是赤果果的威脅!
她恨極,可是卻沒有辦法,不知道保持著剛才丟杯子那樣的姿勢多久,直到手臂覺出倦來,她才驀地撐起了身子,下床走到梳妝台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蒼白,憔悴,像個鬼。
是他害的!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淒涼地笑起來。
其實她不是不想起床,也不是真的生病了,更不是在鬧脾氣,只是她突然發現,原來那一晚的瘋狂過去後,她突然如此鮮明地察覺出自己同古千城相比之下的無能為力來。
那一晚,她曾經無數次地想過,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可是其實她是明明知道的,她沒有辦法殺得了他,所以,唯一她能做的、她想得很清楚的……居然只是逃離他。
對古千城來說,不過是山珍海味吃膩了,換她這種清淡小菜嘗一嘗罷了,哪里指望他對她格外不同?要不然剛才也不會對她露出那種神色了,所以只要她跟他以前的那些女人差不多一個德行,他應該就會厭倦她的吧?
應該會吧?
那麼就拋棄以前的那個自己好了,把她和古千城初次見面時的那個記憶中的自己一點一滴全部都改掉,那樣的話,他若是喜歡那以前的她,也管教他不再喜歡現在的她。昨日死掉就死掉好了,就此畫上句號。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笑得有點瘋狂,鏡中的那張臉,甚至有點微微的變形。
黃昏漸漸來臨,古艾園外頭不知道哪里傳來胡琴的咿呀聲,拉過來又拉過去,她在鏡前笑了哭,哭了笑,那一天卻終于還是那樣就完了,仿佛時光是被那胡琴聲給催走了似的。
就這樣又過了幾天,她拆了繃帶,開始實行她的計劃。
迸千城以前看上的女人都是什麼樣子的?
她偷偷問過他的司機何雲,可是何雲卻什麼也不說。
可是她既然決定要讓自己跟他以前喜歡的那種「口味」朝雷同方向發展,自然不可能因為一個人的不配合而放棄,不過最後好歹也是知道了。于是她學著那月歷牌上的女人們打扮,渾身珠光寶氣,垂到腳面的織錦旗袍,畫得彎而細的眉,頭發燙了起來,額前幾道美人勾,是最新的款式。
不僅僅如此,她還學跳舞,學著抽煙,學著長袖善舞。
于是逐漸逐漸地,她終于真的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只是最先發現她這種變化的卻不是古千城,因為他似乎突然變得有點忙,只在偶爾回家的時候,爹看到她的眼神里總帶著些許奇異的神色,而且一次比一次清晰,後來終于忍不住說︰「丫頭,你變了。」
彼時她手里拿著一根煙,笑意微微,「人總是要變的。」
「要是讓元哲……」爹突然閉了嘴,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可是她其實心里明白爹想說的是什麼,他無非是想說「元哲看到了會難過的」,可是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難過的,真正難過的是在生的人吧?哪里輪得到死者?
淡淡吐出一個煙圈,她發現自己已經不會再因為抽煙而咳嗽了。
「爹,你自己在家要小心,有什麼需要跟我說一聲就好,沒事也不要亂出去,免得我偶爾回來的時候找不到人,」她想了想,囑咐了兩句︰「還有,古千城說什麼你都別理他。」
「你怎麼叫古爺的名字?」爹皺了下眉。
「那有什麼關系。」她沒在意,撢了下煙灰,站起身來,「反正也沒事了,我先回去了。」
爹把她送到了門口,神色似乎有點擔心,「你以後得好好照顧自己啊。」
又不是生離死別,為什麼要這麼說?她斂了眉眼,淡淡地笑了笑,出了門,看到站在一旁的何雲,她也沒說話,徑直走了過去,何雲連忙跟了過去。
「夫人,去哪里?」何雲問她。
「隨便逛逛。」她隨口應了一聲,然後便上了車。
車子經過容華堂的時候,她有一瞬間的怔忡,何雲看出了她似乎有些遲疑,于是便把車子停到了容華堂門口,「夫人是不是想買什麼東西?」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也沒說話便下了車,朝容華堂里頭走去。
來自法國的香水,來自美國的胭脂,來自日本資生堂的化妝品……可是她卻朝那廉價貨走去,買了一瓶雪花膏,最後又買了一盒三花牌香粉。
老板看著她穿的衣服和打扮,又看看她買的東西,臉上便露出一種很驚訝奇怪的表情,她卻視若無睹,打開那盒香粉,輕嗅它的味道,突然跟老板說︰「這香氣,仿佛再也不會有第二家,聞過一次,總是會記得它的味道。」
老板笑了,「這位夫人真是念舊的人……不過,夫人,我們這里有國外的流行貨,夫人要不要看一看?」
她拿著那東西微微搖了搖頭,有點痴痴地看著手里的香粉盒,她還記得元哲曾說過,他不曾給她其他貴重的東西,所以只能給她這個,言猶在耳,可是他的人卻已經不見了,不知道為什麼,一瞬間心疼的仿佛要死掉似的,于是她只好匆匆轉身,想著快些回去。
只是轉身的時候,剛好和人打了個照面,那人似乎有些猶豫,遲疑了一下,突然驚喜地看著她,咭地笑出聲來,「韓師傅。」
多久沒見了?
她看著對方小巧的鼻子,明亮的大眼,略點了下頭,「陸小姐。」
「我真的不敢認你了,」陸家的小姐開心地走過來拉起她的手,將她上下仔細打量,「天啊,你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人總是會改變的。」她淡淡地,將那句說了好多遍的話重復給她听。
「我听說你嫁人了?」陸小姐還是不停地打量她,「現在看來,你嫁得真不錯呢,跟以前都不一樣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你以前的樣子比較好一點。」
「是嗎?」她微笑。
「對了,你還彈琴嗎?」陸小姐似乎有點失望,「不過,你現在應該也不教琴了吧?我現在才想到好好學,可是請來的師傅都沒有你教得好,你要是現在還教琴的話……」
「我已經不彈琴了。」她略一欠身,「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了。」
完全沒有在意陸小姐會有什麼表情,她便匆匆離開,可是那句「還彈琴嗎」卻一直在她耳邊回蕩。
琴?
自然早就不彈了。
她的琴甚至都沒有帶過來,依然放在家里,她還要那東西有什麼用,不然每次看到琴的時候,都要讓她想到以前嗎?
于是便快步上了車子,坐好後她頓了一下,隨即跟何雲說︰「回去吧。」
何雲隨即發動車子,朝古艾園方向駛去。
她放下手里的東西,忍不住下意識伸出自己的手,反復地看,仿佛希望能從那紋路里看出什麼端倪來,記得以前听說手心里的掌紋還有不同的意思,可是那也不過是幾條細紋而已,真的能看得到自己的未來嗎?反正她是看不出的。
悶悶地放下手,她突然覺得,害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古千城,最近,似乎過得太舒服一點了……
第7章(1)
琴軫共有七個,用以調弦,而絨?是用來扣住琴弦的,一般來說起碼一掌長,由一股或多股絲線搓成。
做的時候,要捏住了絲線的另一端,用右手大、食兩指,將線頭向左搓旋,漸漸搓緊。然後放開手中的絲線,隨即將搓緊的絲線中折,兩端並齊捏住,那絲線的兩端便會自動旋轉合成一根細繩,然後再在那兩端並齊處打個結,如此,一根絨?才算完工。
不過絨?不可太粗、太細,以能穿過琴軫孔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