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來到這廣順和的時候,大家對她也是很好,並沒有什麼瞧不起質疑,但總是有些隨意散漫,但自從錫罐藥茶以及春節藥品損耗減少後,廣順和藥行上上下下看她的目光終於變了,和氣中多了幾分恭敬,而那些大大小小的管事,除了恭敬,還有幾分討好,。
稱她大姐兒的越來越少,喚她劉姑娘或者劉藥櫃的越來越多,。
劉梅寶笑着謝過管事的,她倒是不累,但正好要想想方纔那個鑑定書的事,便依言走向屋子。
“石婆子,給姑娘倒熱水….”管事的看到石婆子顫巍巍的從一旁走過,手裡還拎着水壺,忙喊道。
“正要去呢。”石婆子笑呵呵的說道。
目光並沒有刻意多看劉梅寶一眼,面上也沒有多餘的神情,雖然有着傳遞信件的事實,但石婆子對待劉梅寶並沒有什麼不同,與其他夥計師傅一樣,沒有過分的熱情也沒有失禮的意味不明的注視,如果不是有信來送,她反而儘量的避免出現在劉梅寶身邊。
畢竟這種有傷風化的事,二人互相面對的話,都是很尷尬的吧,這樣不見,劉梅寶果真心裡輕鬆不少。
見石婆子往屋子裡走,劉梅寶的腳步便刻意的慢了下來,裝作看一旁兩個夥計分藥。
不多時石婆子就出來了,也沒說話走開了。
劉梅寶這才走進屋內,第一視線就落在桌子上,卻並沒有見到以往在茶碗下壓着的信,只有一碗熱茶熱氣騰騰而起。
算起來倒是有些日子沒有再寫信來….是又出門了嗎?
劉梅寶坐下來。慢慢的撫着茶碗想,上幾封信上提過,自從那次剿殺馬賊後,得了賞賜,還得軍功,雖然並沒有想象中的升職,讓大家心底有些失望,但得到衛所的重視卻是事實,聞喜縣、浮山堡、介休等等地方的衛所都請求盧巖協助剿殺當地的匪賊。
盧巖隸屬的河中驛原本是要拒絕的,這種調兵協助的事是最費力不討好的賠錢買賣。但盧巖卻答應了。
“太祖言設巡檢於關津,扼要道,察奸僞,期在士民樂業,商旅無艱….”盧巖將師爺翻了幾天幾夜官文後找出的一句話準確無誤的給阻止他出兵的指揮使大人說道,。
指揮使大人一臉驚愕。沒想到這個據說大字不識的莽漢子竟會說出這等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太祖說過這句話…..
“你是鹽巡司,又是專設在解縣的。離了咱們河東驛,去別的地方,就是越界了,這個要是被上頭知道了。只怕不好交代…”指揮使大人還是關切自己的屬下的,有必要提醒他這其實不是什麼好差事。
“殺賊剿匪。除暴安良,保地方父老安全乃是我巡檢司的職責….”盧巖一臉肅正的說道。
這話讓早已經沒了熱血,只想安穩求告老的指揮使大人翻了白眼。
“鹽兵也是兵,兵者衛國護民,那就去吧。”上邊的大人開了口,底下更是無人阻撓,反正又不用他們衛所提供給養,大手一揮,開了路引,由這羣熱血傻憨鬧騰去吧。
而這是場面上的話。劉梅寶並不知道,她知道的是隻是盧巖在信中說道的。
“…小時候和哥哥總是受人欺負,一開始打架總是打不過人家。後來哥哥說那也得打,打的多了。就自然打得過了,想要不被人打,想要比別人打得好,我覺得只有帶着這些人多出去打架了,而且,聽人說那些馬賊都挺有錢的....”
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劉梅寶躲在被窩裡笑的內傷,她第一次覺得用生硬直白的詞語說出這句話,怎麼都有點故意裝傻的感覺,小說上有個詞怎麼說的,腹黑?扮豬吃老虎?
雖然信上以及那短短的幾次見面對話,盧巖給人的感覺是有點粗楞,但事實上他怎麼會是粗傻的人呢。
“別爲了發財,倒把自己賠進去..”劉梅寶心裡自言自語一句,微微皺眉,有些擔心,那些匪賊盤踞當地都有些時候了,強龍壓不住地頭蛇,正經的官兵都管不了的,他們這一羣私鹽販子起家的非正規軍能行嗎?
那可不是孩童之間的打架,而是要動真刀真槍你死我活的對戰,。
“販鹽不是很能掙錢嗎?還這樣瞎折騰什麼!”她嘀咕一句,端起茶吃了口,到底有些心神不寧,也無法靜心想鑑定文書的事,乾脆起身走出來,回家的時候還特意繞道府衙,指望也許能聽到什麼隻言片語的消息,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回到家,周良玉意外的早回來了,因爲家裡的柴用完了,從瓦市上買了帶着送柴的人過來。
如今他們兄妹自然不用再做劈柴砍柴的事,都是從瓦市上買了而且還讓人給送過來。
劉梅寶見到他很高興,那個牛黃主人的話在她腦子裡一直盤旋,她總覺得自己該抓住點什麼,這種感覺就跟那日聽管事的說木茶罐時靈光一閃一樣,但卻亂哄哄的不知道該從何想起。
現代社會各種各樣的鑑定書多得是,但也混亂的很,能得到人們認可的不能說沒有,只能說不多,而且對這一行當具體怎麼操作劉梅寶也不瞭解,但直覺告訴她,如果做好了,這又是自己一條生財路,而且能讓她的事業發展更上一層樓。
但她自己越想越理不清,於是拉着周良玉連說帶寫寫畫畫,請他一起分析一下,周良玉認真聽了。
“我覺得可行..”他點點頭,如有所思,但也輕輕皺眉,“不過,正如妹妹你所說,萬一那些人背信棄義,拿着你鑑定的文書進行哄騙他人,那咱們必定要大受牽連…”
劉梅寶點點頭。
“今日天晚了,有話明日再說吧,別忘了你們明天要去廟裡添香油。”宋三娘子在燈下做鞋,聽他們兄妹熱鬧的說了一晚上,雖然聽不懂說的什麼,但卻是覺得心裡很高興,看天色不早了,便提醒他們,。
劉梅寶父母的棺木寄在解縣城外的一個寺廟裡,隔一段就要去拜祭以及打點一下寺廟的僧人。
“咱們再仔細想想再說。”今日說的也不少了,劉梅寶便笑着說道,於是便都散去睡覺。
春光明媚,寒冬的陰鬱是一去不復返了,站在城門樓上,遠遠的就看到碧綠的原野,柔和的春風吹來,守城的門兵們都覺得舒坦的不得了。
三五個抱着長槍,靠在城牆上,熱熱鬧鬧的說話,一面看着進城的人,遇到有女子過來,便都忍不住指指點點評頭論足一番,城樓上不時爆發出一陣怪笑。
日頭漸漸升高,進進出出的人流更加密集。
“今個我請客,哥幾個想吃什麼?我…..”其中一個兵衛伸個懶腰大咧咧的說道。
他說這話,隨意的將視線向城門外的原野看去,忽的呆滯了,剩下的話也卡住了。
“早該你小子請客,贏了我這麼多錢…”另外幾個兵衛也站直身子,抄了抄身上的土,笑着說道,察覺先前說話人的異樣,便都看過來,見他呆了一般,便都伸手捶他,“說大話呢不是,怎麼不說了….”
那先前的兵衛面色忽的煞白,整個身子篩糠般抖起來,他的視線依舊死死的看着原野。
“韃…韃子來了!”他的忽的一聲嘶啞的喊叫。
這話嚇得衆人一個哆嗦,同時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西北方向,有一束狼煙筆直升起,在清新的春日天空中是格外的醒目刺眼。
“快他孃的點狼煙!!敲梆子!!”旋即幾人回過神,大聲又嘶啞的喊道,。
很快,城門樓上響起了淒厲的梆子聲,緊接着一束濃煙直升而起。
“關城門!關城門!”所有人都大聲的喊道。
人流密集的城門一時間混亂成一鍋粥,所有人都拼命的向城內跑,兇殘韃子劫掠,只有有着堅固城牆的城鎮纔是最安全的地方。
隨着這一束狼煙的升起,平坦廣闊的原野上不斷有狼煙升起,消息已經傳遞開來,大路上倒出都是狂奔哭喊的人羣,所有人的目標都是這座有着大炮的府城城門。
但依舊有很多人在跑過來的時候,吊橋拉起,城門關閉,城門下聚集無數哭喊哀求的民衆,但對於已經訓練有素的城門守兵來說,是絕對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開門。
“有多少人?來自哪裡?如今到了何處?”得到消息的知府大人第一時間趕到了城門,面色煞白的問道。
“方纔炮響一聲,傳來的烽煙皆是一束。”兵衛答道。
炮響狼煙都是有各種形式來表達各種含義,就如同旗語一般。
“那就是幾十人..”知府大人神色稍緩,二三十個韃子,對於府城來說,還不算是威脅,“來自何方?此時到了哪裡?”
“西北,”兵衛們觀察一刻,看着那西北方向不斷升起的狼煙,“應該是解縣境內。”
城門外民衆知道進城無望,一部分人另尋他處逃去,但還有一部分老弱婦孺依舊把這裡當做依靠,哭着不肯離去,而就在城外哭喊得知府大人心煩時,城門內也一陣騷亂。
“開門!開門!我的孩子們還在外邊!”一個婦人尖聲喊道,帶着歇斯底里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