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馬車駛出操守廳的時候,已經不早了,幸好管家曉他們要出門走親戚提前準備了禮品裝好車,省卻了忙亂。
“都怪你。”坐上車,劉梅寶忍不住一路抱怨,瞪着盧巖,“說是走親戚,這麼晚起,別人要笑死了。”
盧巖只是笑,伸手要攬妯。
劉梅寶擡腳踹他。
“離我遠點,不許再靠近我。”她故作惱怒的說道。
盧巖哈哈笑,仲手抓住她的腳,脫下她的鞋子就撓腳心,劉梅寶怕癢笑着喊出聲,撲到他懷裡抓撓。
好在出了城,冬日野外沒有行人,要不然不知道引來多少注視。
在他們出城前已經有快馬報與宋三娘子,來到家,一家人已經等得心焦。
“給舅媽拜年。”盧巖一下車就衝宋三娘過去,撩衣跪地叩頭。
“快起來。”宋三娘子受了他的年禮,親自伸手扶他起來。
劉梅寶也笑嘻嘻的過來了施禮,盧巖已經由周良玉引着到祖宗案前叩頭去了,行完年禮,一衆人在屋子裡熱鬧鬧的圍坐,說着說着就自然說到賑濟流民的事。
“作孽啊。”宋三娘子嘆息說道,“聽說沿途到處都是凍死的人,比當年韃子入城還慘。”
一面看着盧巖點頭,“你這是做了大善事。”
“職責所在。”盧巖忙起身說道。
劉梅寶在一旁嘻嘻笑。
小櫺親自捧着茶給他們。
“聽說還有多達千人的饑民奔來?這四處的人都過來了,河中府救濟的過來嗎?”她帶着幾分好奇看了眼盧巖說道·又忙垂下視線迴避。
“盡力而爲吧。”盧巖答道。
“咱們再捐十石米糧出來。”宋三娘子便對周良玉說道。
如今周家收回的祖產以及後來賣的良田一共不過一百多畝,且都是新收的,今年並沒有什麼收成,一下子捐出十石,可不是個小數目。
劉梅寶和盧巖忙站起身相勸。
“怎麼?嫌棄我比不上你們有錢?”宋三娘子不悅道。
“舅媽,你又瞎說。”劉梅寶無奈笑道。
“這是婆婆的心意。”小櫺在一旁笑道,“妹妹就別推辭了。”
盧巖便不再堅持,施禮道謝。
酒菜早已經準備好了,宋三娘子還請了孟秀才老爺過來作陪·分成兩桌,他們男子們一桌吃酒,女子們一桌吃菜,裡外都是熱鬧。
女子們吃完飯聽那邊酒意正酣,便來到宋三娘子的屋子歇息。
小櫺主動說照看廚房酒菜。
“有勞嫂嫂了。”劉梅寶笑道,知道她這是故意避開好讓她們說貼心話。
小櫺靦腆一笑。
“看着大人,別讓他多吃酒。”劉梅寶又囑咐跟來的僕婦。
“這什麼話,婦人家哪有這樣管男人的?”宋三娘子瞪她一眼說道。
“這是我們太太心疼大人。”僕婦們笑道。
“怕是自己嫌麻煩,姑爺醉了不愛去伺候罷。”宋三娘子故作不悅說道。
小櫺和僕婦們笑着退下了。
劉梅寶一頭便倒在宋三孃的大炕上,舒服滿意的滾了滾。
“什麼樣子。”宋三娘子嗔怪的說道·眼裡卻是滿滿的喜悅,又問她日常生活,劉梅寶也問哥哥嫂嫂好不好,說着說着話劉梅寶竟慢慢睡過去,這一覺就睡到傍晚,醒來一瞬間有些不知身在何處。
“我怎麼在這裡睡了?”劉梅寶忙自責的起身。
僕婦進來幫着她梳頭。
“怎麼也不叫我?”劉梅寶說道,聽得屋外有說笑聲,“大人呢
“舅夫人說讓太太你睡會兒,大人也小憩了一會兒,正和舅夫人在外邊說話。”僕婦一一答道。
劉梅寶走出來·見屋子裡宋三娘子周良玉陪着盧巖說話。
“她在家也是愛睡,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怪毛病,總愛午睡。”宋三娘子對盧巖說道。
其實哪有這樣·劉梅寶不由紅着臉笑,知道這是宋三娘子怕盧巖笑話自己家姑娘。
見她笑,宋三娘橫了她一眼。
“她累了,睡一下好。”盧巖笑道。
這個累字劉梅寶和宋三娘子理解完全不同,以至於後來得空,宋三娘拉着劉梅寶低語要把家裡兩個僕婦給她送去。
“你們年紀輕,家裡的下人又都是新買的,操持家事不順手。”她說道。
他們家其實也沒什麼可操持的·沒有公公婆婆妯娌親戚什麼的·二個人的日子好過的很,她可不是因爲操持家事累的···.
劉梅寶紅着臉笑着拒絕。
宋三娘子看着面比花嬌豔的劉梅寶·瞬時明白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們年輕·也要節制點¨”她咳了一聲還是忍不住低聲囑咐一句。
雖然是現代人,但和長輩談論這個話題,劉梅寶還是豁不開臉面的,紅着臉嗯嗯啊啊幾聲。
在屋說了幾句話,待劉梅寶吃過熱茶,宋三娘便趕着讓他們回。
“怎麼不見嫂嫂?”劉梅寶這才注意到屋子裡沒有小櫺,忙問道,“我們來這一趟,累壞她了吧?”
宋三娘子便看周良玉,似乎也不知道小櫺去哪裡了。
周良玉也有些迷茫,轉頭問僕婦。
“少奶奶有些頭疼,去屋子眯會兒,想必這時去廚房備晚飯了吧。”僕婦笑道。
宋三娘子微微皺眉,一旁的盧巖也似神情微微不自在。
周良玉和劉梅寶並沒有注意接着說笑。
“讓嫂嫂費心了。”她對周良玉笑道。
“也不用她動手做,哪有那麼累。”周良玉笑道·看着劉梅寶,“還好吧?”
這是進門之後,他們兄妹第一次單獨說話,劉梅寶亦是咪咪笑。
“還行,不過當人家媳婦和當閨女真不一樣呢。”她笑道,微微側身靠近周良玉低笑道,“所以,哥哥要多關心嫂嫂。”
“好。”周良玉笑着看着她點頭。
到出門上車時,小櫺過來了·只是看着神情很不好,劉梅寶拉着她關切的問,小櫺笑着說沒事。
不過怎麼看這笑都有些牽強。
“舅媽,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生活,你別擺婆婆架子爲難嫂嫂。”劉梅寶找個機會對宋三娘低聲囑咐道,被宋三娘擡手打了下頭。
“閒操心。”宋三娘橫了她一眼。
劉梅寶嘻嘻笑着和盧巖上車走了,一直看着他們的車馬消失在街口,宋三娘子才帶着兒子媳婦迴轉家門。
體貼他們都累了,吃過晚飯早早便讓他們散了,宋三娘子年長人缺覺·坐在屋子裡唸佛經。
“…姑爺就歇在耳房裡….少奶奶帶人收拾···僕婦們收拾了桌椅退出來,少奶還在裡面,.後來便慌慌張張的出來了···.過了一刻,姑爺也出來了…瞧着神色也不好….”
僕婦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宋三娘子捻着佛珠的手便一頓。
“只有你一個人看到了?”她沉默一刻問道。
僕婦低聲說是。
“你看錯了,他們都不是那樣的人。”宋三娘乾脆的說道,又看着那僕婦。
“是。”那僕婦立刻跪下說道,神情坦然鄭重,“老奴先頭的人家,見慣了偷雞摸狗,所以老奴的心眼便看什麼都不正道·老奴以後把心眼放正,還望夫人恕罪。”
宋三娘子點頭笑了,示意她起來·說起別的話岔開了這個話題。
夜色漸濃,北風漸起,正月十五很快就要到了。
“殺!”
伴着一聲嘶喊,一根長槍刺入一個狂叫着衝來的粗壯土匪,鮮血濺了拿着長槍的兵丁一臉。
這兵丁面色慘白,手便是一抖,沒有及時拔除長槍,整個隊伍因此一滯·迎面衝來的一個矮個土匪察覺·立刻撲過來。
“噗”的一聲,遠處投來一根標槍·準準的紮在那土匪心口,那土匪瞪着眼仰面倒下去。
“蠢貨!”張順吐了口水·狠狠瞪那兵丁一眼,“別跟着老子丟人,降你三級,再回新丁隊伍練去吧!”
兵丁又是羞愧又是自責的低下頭。
“這些匪賊吹的那樣厲害,不過是不堪一擊,真不知道怎麼會留這麼久,松山堡這些人都是白吃飯的嗎?”另有幾個大漢大步走來,一面哈哈大笑。
此時略微平整的山崖上,滾到了一地的屍體,另有三四十個抱頭跪地的土匪。
“那是松山堡的人好心,特意留着給咱們補貼家用啊。”張順挺着胸膛大笑道。
“倒也不是吹,繳獲很是豐盛。”在大漢身旁一個麪皮較爲白淨的兵丁說道,一面打開手中的紙,“有銀五百兩,糧米一百石···”
聽到這個統計,大家都眉飛色舞,這一下可能好好過個正月了,除去上繳驛堡的,他們這些人按等級以及殺敵數目都將獲得分賞,繳獲越多,分賞越多,一時間大家齊聲高呼萬勝。
“殺掉俘虜,收拾繳獲,下山。”張順一揮手說道。
伴着慘叫,早已經習慣的兵丁手起刀落,又滾落一地的人頭。
正在此時,聽得幾聲哨鳴,在場衆人面色微變。
“這信號是說,我們被包圍了?”張順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可置信,問道。
“莫非這個山寨還有其他匪賊?故意打埋伏我們?”另幾個大漢也很意外,問道。
大家一起涌到山崖邊向下看去,此時夜色很深,山風凌冽,只見山下一大片火把。
“人還不少…”有大漢驚訝道。
他們驚訝歸驚訝,但人人面上並無懼色。
“不對,那是官兵!”張順眼尖,忽的喊道,“是松山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