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時差之同心圓 第18頁

「嗨。」他用嘴形和眼神交流。

孩子看了看他,沒什麼表情地低下頭,好無聊地玩被單。

好吧,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有多空氣了。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父親,確實沒辦法期待孩子太熱情的歡迎。

他伸出食指,點點縴細的肩吸引對方注意,獻寶似的一一拿出提袋里的食物來當誘餌。

他沒當過父親,更對孩子一無所知,不曉得他兒子喜歡吃什麼,沿路看到什麼都買一點,不小心就塞滿一大袋,然後愣愣地看著那一袋子食物,覺得自己的行為好白痴,但又不討厭這種寵溺的笨蛋行為,隱隱泛著甘之如飴的甜味。

原來這就是當父親的感覺,想把全世界都送到孩子面前,還深怕給得不夠。若若看著滿桌的食物,考慮了一下,指向車輪餅。

原來和媽媽一樣,愛吃甜食啊。

沈雲沛無賴地硬擠過去跟人家裝熟,將兒子扶起,安置在胸前環抱著,一口口喂食。

「頭會暈嗎?」

若若被抱得不大自在,想躲開,但無恥的大人以食物要脅,他又太想吃紅豆餅,只好勉為其難待在他臂彎,而且還不回答就把紅豆餅拿好遠。

他只好搖頭。「不會暈。」

「寶貝,你聲音真好听。」輕輕的、軟軟的,簡直是天籟,他覺得整顆心都要融化了,一時龍心大悅,再賞顆芋泥餡料的車輪餅。

孫蘊華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們哥倆好地靠在一起分享食物,兒子表情看來不太樂意又躲不掉,而某人玩小孩玩得很樂,完全沒有欺負弱小的羞恥感。

他隨意瞥她一眼。「餓嗎?我買了一點東西,你自己看要吃什麼。」

這叫「一點」嗎?她看著那一袋分量十足的晚餐,有些無言。

稍晚,他讓她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來接若若出院。

她看沈雲沛和孩子相處沒什麼大問題,心想他們父子也需時間獨處,培養一點感情,也就同意了。

棒天,孫蘊華來幫兒子辦出院,經過一晚的相處,也不知是習慣了、還是被強迫中獎,若若已經沒什麼抗拒,安靜讓父親抱著,那靠在肩膀上的小臉蛋,純真可愛得超惹人憐惜。

「我小時候養過一只果子狸,它很不愛給人抱,有一天,我發現它懼高,很喜歡把它抱起來,它就會安分巴在我身上了。」他用談天氣的口吻說道。

「……」那是你兒子,不是果子狸。

她含淚望向兒子,突然覺得若若好可憐,這一晚不知在高壓統治下受了多少欺凌。

回到家後,他先將若若抱回房休息,她坐在客廳等待,心知他有話想與她談。沈雲沛出來後,挑了她對面的位置坐下,這種毫無溫情、近似談判的嚴肅氛圍,讓她有些不適應。

「若若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他很小就看過你的照片,我沒有瞞過他。」

沈雲沛點點頭,這答案讓他心里好受一些。

他取出一張紙,往她的方向推去。「這是昨晚在醫院擬的,目前我能想到的就是這些,如果有什麼疏漏之處,我們再補上。」

什麼?她困惑地接來,攤開一看,眼前條條列列,全是孩子成長所需的花費,舉凡生活費、教育費、保母費、醫療費、保險費……總體結算下來,推算出他每月需負擔的撫養金額。

「雲沛,我不是想跟你要這些……」她不缺錢,孩子她養得起,告訴他孩子的存在,完全沒有那樣的意思。

「我知道。但是該我承擔的責任,不是你說不需要我就可以不做。」

「……」她寧願,他給她一記笑容,與她分享當了爸爸的微妙心情,而不是這一串冰冷的數字。

角色好像顛倒了。六年前,她太理智,他太感情用事;六年後,他實事求是,反倒是她多了幾分不切實際的夢幻色彩。

「另外,還有一件事我們得商量一下。我們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到戶政機關辦個認領手續?」

「你希望若若改姓沈嗎?」也是。沈雲沛是獨子,沈家父母又是傳統的人,應該很希望有個孩子能承襲香火。

「是不是從父姓,我並不堅持,只是覺得我們有義務讓若若知道他從哪里來,不能一輩子都讓人用父不詳的眼光看待他。再說,未來我若是另外有了家庭,這道手續可以保障他應有的權益。」

認領手續的意義,是承認這孩子為他所出,未來擁有繼承他一切的權利,其余並不會改變什麼。

從頭到尾,他只談自己應盡的責任與義務,連那麼遠的事情都為孩子設想周全,卻絕口不提他該索取的權利,就連孩子的姓也不強求。

這就是沈雲沛,寬厚待人,只談付出,不論爭取,心永遠那麼柔軟。

第8章(2)

孫蘊華有些心疼,輕聲問︰「那,你有沒有什麼要求?」

「只有一個。每周至少一天,讓我有和孩子相處的機會、陪他長大,我希望我這個父親不只是滿足他物質上的需求,也包含心靈層面的互動。」

「好。只要你想見孩子,隨時可以過來。」

他點點頭,又想起一事。「還有,你考不考慮替若若換個環境?那家幼稚園處理事情的態度有問題,我不相信他們能把孩子教育得多好,也不放心將孩子交給他們。昨晚我問過若若,他似乎也不太喜歡那個環境。」

「他會跟你表達自己的情緒好惡?」

「用點小技巧旁敲側擊,外加試探、觀察,多少感受得出來。」

孫蘊華不無意外。「你、你知道——若若跟一般小孩不太一樣嗎?」

「感覺得到。」一整晚相處下來,再沒神經也曉得不對勁,只是無法確切說明問題究竟在何處。「我正在等你解釋。」

「若若從幼兒時期就特別安靜,後來我發現不對勁,帶他去就醫才診斷出他有情緒表達障礙,不認識自己的情緒,也無法明確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也因為無法明確接收到這些情緒層面的東西,他的人際關系一直有障礙,無法與人正常交流,他甚至不知道,媽媽看著他掉眼淚是心疼他,無法安慰、也感受不到我的愛。」

她不敢問,這樣的孩子,他會嫌棄嗎?無論他付出得再多,孩子都體會不了,更可能一輩子都不懂得怎麼去愛他的父母。

沈雲沛安靜地听著,不發一語,沉思了許久,緩緩啟唇︰「他不了解那些東西,不代表他沒有。他不懂什麼叫感情,可是在醫院時,看到媽媽累得睡著了,他動作特別輕,醒來自己無聊玩被單,沒發出一點聲音驚擾到你,你說他不心疼媽媽嗎?這世上很多人比若若正常,卻不懂珍惜、吝于付出,相較之下,我們若若還強多了。」

一句「我們若若」,瞬間引出她的淚水。

如此親密共享,也一同承擔,她一直一個人,很旁徨、也很害怕,擔憂兒子的未來該怎麼辦,不曾有人分擔過她的壓力,陪她一起面對問題,在一旁安撫她,事情沒有那麼糟。

「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這些話……」

沈雲沛移靠過去,動作有些別扭地伸臂將她摟來,提供肩膀給她靠。「哭什麼?還有我在,孩子的未來,我會扛。」

她沒應聲,將臉埋向肩窩處,盡情宣泄淚水。

以前,跟他在一起,她得時時提醒自己保持理性,因為比起年少的他,她需要承擔更多的責任,但是現在,他沈篤自信的音律太有說服力,好像真的可以什麼都不用想,全交給他就好了。

一瞬間,像是多年撐持的堅強骨架全垮了,她只是哭,把情緒全數發泄出來,在他懷里,她可以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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