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結同心
當夜歡愉之後才沉沉睡去的盧巖又被驚醒了。
劉梅寶正小心翼翼的下牀,盧巖以爲她要入廁,囑咐一聲披好衣服,聽劉梅寶嗯了聲,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猛地一驚醒,發現劉梅寶還沒回來,身邊的被子裡已經涼了。
盧巖立刻起身。
“太太去藥室了。”值夜的婆子聽到詢問忙回道。
盧巖訝然,忙跟了過去,只見劉梅寶果然在藥室,已經趴在桌上迷糊入睡。
盧巖遲疑一刻還是上前搖醒她。
“我..我..”劉梅寶看到盧巖過來,有些訕訕。
“還是不能睡?”盧巖嘆氣問道。
劉梅寶也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盧巖環視下室內,嗨了聲。
“那好辦,咱們就在這裡睡好了。”他笑道。
劉梅寶擡眼看他。
盧巖已經在屋子裡亂轉,一面指着一處。
“在這裡安個牀。”他說道。
“這怎麼行。”劉梅寶失笑搖頭,“放着好好的屋子不睡,跑來這裡算什麼。”
“算夫妻啊,”盧巖握着她的手笑道,“夫妻夫妻最重要的是在一起睡..”
劉梅寶紅着臉呸了聲。
盧巖笑着拉着她不讓走。
“….至於睡在哪裡,又有什麼干係。”他接着說道。
劉梅寶被他說的笑了。
“好。”她看着他點點頭,“這沒什麼可笑的,我現在有病,有病自然要治,千奇百怪治病的法子多了去了,沒什麼可笑的。”
盧巖看着她。
“梅寶,你知道..”他遲疑一下,又想到自己的妻子本就是通醫藥的,那大夫一說吃菟絲子丸估計媳婦就知道了。想着自己果然挺傻的,便忍不住笑了。
“我知道,憂勞嘛。”劉梅寶笑道,一面擡手拍了拍他的臉。“還學人裝瞞我病情,也不看你媳婦是幹什麼的。”
盧巖哈哈笑了,拉她入懷親她,劉梅寶笑躲,一番追逐欲拒還迎之後盧巖情動不已。
“顧不得安牀了,今日先湊合吧。”他啞聲低語,將見狀不妙要跑的劉梅寶一把抱起來。吹滅了屋內的燈。
聽到屋內傳來的喘息嬌吟聲,值夜的婆子們笑着忙轉身走開一些。
“明日可是要告訴管家老爺,快些安個牀來。”她們低笑着說道。
第二日,吃飽喝足身心皆舒暢的盧巖照舊帶着女兒兒子以及盧舫去軍營,一出門就見到管家正迎着兩人進來。
這是一老者一年輕人,見到他出來,立刻恭敬的施禮。
“是馮掌櫃啊。”盧巖認出來說道,目光便落在馮掌櫃身後的年輕人身上。
馮三少爺三年前中了秀才。這麼多年沒見,盧巖還是一眼認出他,打量這個與劉梅寶同齡的年輕人。如今看上去文雅成熟多了。
馮三少爺見盧巖看過來,他功名在身,不用大禮,拱手作揖喚了聲大人。
盧巖點頭還禮。
“這次有勞太太了。”馮掌櫃說道。
盧巖知道他的事安慰幾句,又說命官府緝拿藥販,馮掌櫃千恩萬謝。
盧巖站在那裡猶豫着似乎不想走。
“爹,爹,快點。”盧舫跺腳催促,懷裡的柔兒也咿咿呀呀的揮動手臂催促。
盧巖只得再客套兩句走了,這一天在外都有點心不在焉的。乾脆藉着柔兒午睡也跟着回來了。
劉梅寶坐在屋子裡正和管家娘子對賬,見他這麼早回來很驚訝。
以往盧巖中午都是在衙門不回來的,劉梅寶便收起賬,讓管家娘子去吩咐廚房加菜。
“馮掌櫃走了?”盧巖在屋子裡換了衣裳,看着劉梅寶問道,“也沒留飯?我還說回來陪呢。”
“曖吆。怎敢勞動的您啊副總兵大人。”劉梅寶笑道。
“哪裡哪裡,是娘子您的客戶嘛,爲了咱們家的吃喝,我自然要盡心招待。”盧巖笑道,學着劉梅寶常用的那個詞。
劉梅寶笑着擡手戳他的胸膛,只戳的盧巖渾身舒坦的冒泡。
“家裡的錢夠用嗎?”盧巖想到她方纔在說家事,便隨口問道。
“怎麼,總兵大人是想要零花錢了嗎?”劉梅寶坐在炕上看着柔兒亂爬,一面笑問道。
“不是。”盧巖在另一邊坐下,將爬到牀沿的女兒擋回去,一面對劉梅寶笑道,“我是提醒夫人,就是沒錢了別的花銷先停一停,別忘了安牀。”
劉梅寶知道他說的什麼,笑着啐了口,伸腳去踹他。
被盧巖一把抓住趁機撓腳心,劉梅寶笑着躲滾到在炕上,柔兒立刻咯咯笑着撲上去,和娘滾到一起玩。
陽春三月的日光投在室內,明媚耀人。
盧巖吃過飯便忙忙的走了,劉梅寶哄睡了女兒,自己也才說躺一躺,僕婦進來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說,在咱們家,沒什麼不能說的。”劉梅寶說道。
“太太,表少奶奶來了。”僕婦便說道。
劉梅寶端茶的手便頓了頓。
“原本是不讓告訴太太的…”僕婦忙說道。
“有什麼不能告訴的。”劉梅寶笑了笑,放下茶杯,“都誰來了?”
“只表少奶奶一個人,看樣子是自己跑來的,只帶着車和一個婆子。”僕婦說道,“只是哭,說只要見太太一面就成,看一眼就成,不說話也成。”
劉梅寶沒有說話,手撫着茶杯。
“我看她精氣神很不好,這隔的又遠,萬一真要出什麼事..”僕婦低聲說道。
劉梅寶點點頭。
“可不是,這真出什麼事,誰的日子也不好過。”她喃喃說道,站起身來,“她不是要看我一眼嗎,那我去給她看一眼。”
僕婦有些意外,竟然真的連門都不讓進….但旋即她低下頭應聲引路。
小櫺站在門房邊上,只看着那通往二院的門,似乎過了一輩子那麼長。長的她都要絕望的時候,一個女子的身影終於出現了。
她慢慢的走過來,可以看清她穿的衣服梳的頭髮,到可以看清她的面容腳步停下了。
小櫺看着她。似乎又看那個姑娘倚門而立。
“好啊,你過來找我玩啊。”她笑盈盈的說道。
“對不起。”小櫺跪下來,哽咽說道,然後衝那站在遠處不再走過來的女子叩了一個頭。
她伏地久久不起,有僕婦過來扶她。
“表少奶奶,快起來吧。”她溫和的說道。
小櫺擡起頭,見劉梅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她到底是不願意再見她。連句話也不跟想說了….
“表少奶奶,太太說了,讓你快回去吧。”僕婦扶她起來,一面遞給她一個帕子,一面溫聲細語道,“太太說,她並沒有要把你怎麼樣,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也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麼,所以乾脆就什麼也不說了,日子都是自己過得。老天爺給我們什麼我們無法選擇,給我們什麼就接着什麼,不管好的壞的,都要接着,接住了就看自己了,是哭着過下去還是笑着過下去,都在自己手裡,這世上,沒有什麼過不了的坎,只要自己想過。就一定能過得去。”
小櫺接過那僕婦的帕子淚如雨下。
“太太說,希望我們都能過上自己的好日子,而這個除了我們自己,別人誰也幫不上。”僕婦說道,對小櫺彎身施禮,便轉身而去。
盧巖回來便知道這件事。頓時暴怒,指着管家要把門上的人全部賣掉,鬧得劉梅寶知道了說了他一通。
“該我知道的事我也得知道啊,該我面對的事我也得面對啊,總靠着你,養的我都廢了,萬一你不在身邊…”劉梅寶無奈的笑道,給他斷杯茶。
“不會不會。”盧巖立刻打斷她,抓住她的手,“我永遠在你身邊。”
劉梅寶笑着打了下他的手。
“別說孩子氣的話。”她笑道,在他身邊坐下,“你出征我也跟着去啊?”
盧巖怔了下。
“怎麼?真的要出征啦?”劉梅寶察覺他的異樣,問道。
永禎四年五月,好容易過了幾個月安穩日子的皇帝又一次震怒起來,自去年平蠻軍大敗李長三賊衆,擊潰其主力,雖然沒有親自斬獲李長三,但卻斬殺其多名骨幹,而且自那日起,平蠻大軍並沒有班師回朝,反而極力追剿李長三,沒想到大半年過去了,好消息沒有,反而傳來李長三再次集結大批部衆開始圍攻鳳山縣。
這鳳山縣是大周皇帝的祖籍,也就是傳說中的龍脈所在,估計這李長三是得到高人指點,準備毀了他皇家的龍脈。
急報擺到皇帝跟前的時候,盧巖也看到了同樣的消息。
“鳳山縣,鳳山縣。”他反覆的唸叨着,眼中光芒閃閃。
早有兵丁將地圖攤開,將位置指點給盧巖看。
地圖上那個被指點出來的位置,位於湖廣之側,從地圖上看距離很近,近的盧巖牙齒不由咯吱咯響。
“真是無法無天!敢擾中都!”盧巖猛地一拍桌案站起來,“來啊,寫八百里加急文書上報朝廷,我太原援軍要勤王出征,不殺李賊不回還。”
對於盧巖的這個決定,衆人意見不合,什麼擾中都不可寬恕是可忍孰不可忍,別說中都了,京都人家都打過了,不照樣該咋樣就咋樣?
說來說去擔心的最終是平蠻軍或者當地軍忌諱他們去搶功而不滿,再次就是覺得不該他們去出力。
“….這次出去一趟才知道,怪不得賊寇這麼多,根本就是那些軍頭們放水不幹事…”
“..就是,我聽他們說了,如今這世道,有兵纔有地位,所以那些兵在手裡都跟寶貝似的,輕易捨不得放出去送死….”
聽得這些兵將們大聲議論,文吏們聽的是目瞪口呆。
他們沒有像這些兵丁一樣走出去親眼看看,沒想到外邊的世道已經變得如此,當官只爲財,當兵只爲糧,將官只爲自保,已經沒有人願意爲朝廷真正的出力了麼….
“我們爲了什麼?”盧巖突然說道,議論嘈雜的議事廳頓時安靜下來。
“我們練兵爲了什麼?”盧巖再次問道。
“保家衛國。”大家反應過來齊聲喊道。
盧巖沒有再說話,目光掃過衆人。
這個問題沒有再討論的必要,將士們齊聲領命,喊着勤王誅賊,文吏們則被大人的豪情刺激的熱血沸騰。
忠肝義膽的好男兒啊。
一直坐在一旁喝茶沒發表任何意見的寧寶華嗤了聲。
什麼忠肝義膽,不過是爲了媳婦出氣罷了。
他擡頭看着正堂肅立的男人撇撇嘴。
早看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