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容兒卻是寥寥教語,便把自己的心思給說得通透呀。
「當然好,爹娘也是這般喚我的。」
「容兒,療毒這件事是煜兒做的不厚進,你心底恨嗎?」
「恨的。」謹容想也不想便回答,這樣的直白性子倒讓秦氏有幾分訝異,這話還是當著兒子面前說的呢,她悄悄地挪了目光向兒子望去,見他一臉的無所謂,好像那句恨不是什麼大事。
不消多久,謹容又接起下句,「可我不能為了恨王爺便讓自己難受呀,天天恨著,恨到自己面目猙獰多不劃算。」
簡煜豐接下她的話,取笑道︰「娘,您放心,她生肖是鼴鼠,撥了兩把土在頭上就以為天下太平,她這人有恨有氣也不長久。」
秦氏看著兩人的相處,忍不住眼角含笑,他們看起來很熟穩呢,還可以一搭一唱,說說鬧鬧。
秦氏艦了兒子一眼,說︰「你這小子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夫人,王爺可沒得半分便宜哪。」
「怎麼說?」
「王爺快馬奔騰四處為我尋藥的時候,我在吃吃鬧鬧、玩玩笑笑,王爺花盡心思在想解毒法子、夜不成寐時,我在睡覺,睡不著時還有青竹在耳邊同我說故事。他歷經風霜,我卻安閑適意,如果我的身子一日沒治好,他就得費一日心思,說到底還是我佔便宜。」
竟有這樣的說法?她對這丫頭服氣了。
「好,是個寬厚的,也不曉日後有哪個有福的男子能得了這樣一位好姑娘。」一邊說著,她偷偷瞧兒子,簡煜豐裝作不懂,別開頭。
謹容大方一笑,說道︰「可不是嘛,肯定得燒過七世好香,才有機會到我跟前排隊。」她的話逗得秦氏樂不傳,笑得腰都疼了。「這些日子在侯府還住得習慣?吳氏沒再給你使絆子吧。」
現在吟松居里里外外都是裕親王府的人,還有個門神姜成守在最前面,吳氏想使絆子怕是有困難,何況光是應付侯爺和方姨娘那邊,她肯定也手忙腳亂了,哪有空修理自己這號小人物。
謹容搖頭道︰「侯爺夫人忙,只有王爺和世子爺會造訪吟松居。」
「鈺荷那丫頭沒親自去感激你這位救命恩人?」
「听說來過的,只是我睡下了,就沒擾醒。」
哼,一次沒見著,不能再去一次?如果是真心感激,多跑幾趟也成,何況每次取血那景況,她光是听著都覺得淒涼,那丫頭就半點不動容?好硬的心腸,難不成以為是容兒欠了她,得受這等罪?別人還不好說,鈺荷啊,不過是擺擺樣子,她那性子自己從小看大的,能不清楚?偏偏許莘和煜兒眼楮都給迷住,只看得見她的柔弱。男人哪,就算有滿心丘壑也弄不懂女人心底的彎彎繞繞。
「听煜兒說,再過不久你就可以離開侯府,到時你搬過來陪我,行不?我先幫你把屋子,丫頭都給備下?」
謹容想也不想,便應承下來。「好啊,謝謝夫人。」
發現手腳沒有出現想像中的灰黑色後,對于未來她重新燃起希望,正好,可以藉機把許莘送過來的東西一樣樣收妥整好往裕親王府拾,就算氣不死吳氏,給她添添堵也不賴。
她啊,落井下石這回事,在行的呢。
謹容留下來吃飯,但她是「瞎了」,只能扒碗里的飯菜。
照理說,該是晚輩幫長輩布菜,但秦氏殷勤得很,謹容才吃一口,她立即又補進一筷子,她沒把話說透,可態度擺得明明白白,她就是想當那個有福男人的阿娘啦。
飯後她們又聊上一段。
秦氏對她說起那段流落在外的過去,謹容听得非常認真,那是多數名門貴婦看不起的事情,于秦氏而言卻是驕傲自負的經歷。
她沒倚仗丈夫,單靠自己的能耐便教養出一個優秀兒子,說服十幾個匪類重當良民,一支昂貴的簪子換一個小店鋪,也虧得她大膽和那群土匪肯苦干,幾年下來,糧米鋪子,布莊,酒樓……一間開過一間。目不識丁的土匪在她的教導下,人人都能認上字,念過幾本書,一把算盤敲得叮當響,搖身一變成了各鋪子的大掌櫃,然後成家立業各擁一片天。
他們每回想起拿徐亨平好處,大膽劫掠裕親王妃的大當家,心底總不勝啼噓,如今大當家墳上枯草怕是比人高了吧,也不禁慶幸自己是跟對了李墨,更慶幸秦氏是個巾幡女子。
謹容和秦氏一樣,也是領著村民臍手服足創立濟民堂,那中間的辛苦,豈能為外人道。
她們有相似的經歷,說起話來更投機,像斷不了似的。
簡煜豐坐在一旁,表面上是在看書,但耳朵豎著,眼楮開著,Bt不時向母親和謹容投去一眼,突然一個不小心,他發現在母親轉身拿帳冊時,謹容茫然下垂的眼楮拾起,晶亮的目光對上母親的背影,臉上的笑,Sff得像熟透的果子,而眼底的狡黯像只偷吃了葡萄的小狐狸。
心底一陣激動,連忙垂眸,他把視線轉回書冊里,卻抑不住嘴角的淡淡笑意,這丫頭啊,壞,可……壞得真可愛。
這天的氣氛很好,秦氏己經很久沒這般興致高昂過,而謹容滿臉的崇拜以及興致勃勃的追問,更讓她心花朵朵開。
夜里,簡煜豐送謹容回去後,秦氏派人守在王府門口,他一回來就被請了過去。
秦氏看著他,笑得滿臉張揚,二話不說開口道︰「這媳婦,我要了!」
張鈺荷來了,這回事先探听了,確定謹容沒歇下才過來的。
腳步微亂,臉上繃緊,她不開心,不對,她是生氣,氣到快死掉了!她一宿沒睡,眼底透著紅絲,她真想抓起謹容大罵幾聲,可是娘教過,要同人談判不能先發火,否則還沒開口就先輸一半。于是進門前,她先飽飽地吸上幾口氣,壓下隱隱上升的怒氣才提裙進屋。
其實她覺得自己夠好了,天底下像她這麼好的人沒幾個,她給吟松唐送禮物,她讓紅兒,綠兒好好服侍何謹容,她常常表示歉意與感激,甚至莘哥哥經常往吟松居去時,她心里明明很酸,嘴巴上卻還是說沒關系。
她該做能做的事都做了,她對何謹容己經很好,可是……她不懂啊,為什麼莘哥哥還是想讓何謹容留下來當姨娘?
難道她還不夠賢慧,不夠溫柔,不夠體貼,還不夠讓莘哥哥眼楮里只看見她,看不見別的女人?
昨兒個,莘哥哥對她曉以大義,說︰「不管當初的目的為何,何姑娘終是入了侯府大門,若我無緣無故把人請送出去,豈不是壞人名譽?何姑娘于我們有恩,我們不能做出如此歹毒之事。」莘哥哥說的話句句在理,讓她無從辯駁,可是她不想要啊,她才不要和旁人共事一先
何況婉青也說,何謹容根本不想當莘哥哥的效娘,讓她安下心好好養病,可既然如此,為什麼莘哥哥還想把她留下?
難道,何謹容明面上說一套、私底下又做另一套?還是說,莘哥哥雖然明白何謹容的心意,卻還要強留這門親事,因為……因為他喜歡上何謹容?
念頭一起,她益發坐不住,今天她非要弄清楚不可。
張鈺荷快步進屋,她看見青竹在為謹容念書。
屆然是青竹?她揉揉眼楮,再看一次,還真的是……青竹?
張鈺荷下意識皺起眉頭,臉色十分難看,手上的帕子扭成麻花,一排貝齒在下唇留下印痕。
別人就罷了,煜豐哥哥干麼送青竹過來服侍?煜豐哥哥回京這幾年,身邊只有青竹這一個得用的大丫頭哪,送她來,是不是代表……他和莘哥哥一樣,都瞧上何謹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