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與你之間有一段情吧?」師青青把話說明了,「不過你應該知道,太子未來登基當了皇帝,他的皇後必須是手腕極為高明,背景極為雄厚,能替他鎮住後宮,以及在大臣的妻子之間從容斡旋的人。你……顯然不符合這個條件。」
谷凝香無奈地望著她,「你有這個條件,你喜歡太子,那你就去努力,如果你能成為太子妃,那是你的本事,跟我有什麼關系?」
因為她喜歡的,始終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蘭書寒啊!她喜歡的陸樽才是真正有血有肉,會陪她笑、帶她冒險的那個人。即使兩個人有一樣的面孔,但她相信自己絕對不會錯認。
所以師青青想當太子妃,谷凝香壓根沒想過要跟她爭。只不過陸樽的事可是欺君之罪,不能隨便說出去,她自然就成了師青青的頭號眼中釘了。
「你說得倒輕巧。」師青青冷笑,「太子畢竟不是薄情之人,萬一在我成為太子妃的過程中,你硬要插上一腳,那我情以何堪?我坦白告訴你,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所以呢?你要我怎麼做?」谷凝香簡直快翻白眼了。
「我要你離開宮里。」師青青定定地望著她,「我知道醫仙谷的祖訓,就是門生出師後都要雲游天下行醫。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讓你不必為旅費困擾,但你得走。」
「你認為我走了,事情就解決了?」谷凝香突然覺得胸口有些酸澀。
不用師青青說,她也知道自己有一天會離開,但是陸樽仍扮演太子一天,她就想留在宮里與他相處,直到蘭書寒回來,兩人的緣分再也無法繼續下去那天。
「否則呢?」師青青似乎感受到她的不情願,語氣越來越差。「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太子一直不來找你?因為他最近焦頭爛額,而你幫不了忙,所以他根本無暇掛心于你,你硬留著只是徒增他的困擾。」
她跟著說出最新情況,以表現自己的消息靈通,「你知道太子今天去哪里了?平南王回宮述職,特地邀請太子及我爹前去宴敘。你說,若不是有與我師家挺著,依太子如今被架空的情況,他如何能赴這個宴?誰知道平南王有麼陰謀?」
谷凝香倒是不知道此事,聞言心驚不已,「太子去赴平南王的宴會?」
「沒錯。你看,你連這點事都不知道,足見你在太子的心中漸漸的失去地位。」師青青終于佔了上風,不由譏諷起她來,「我希望你合作一點,該走就走,留戀只是自取其辱。現在還是我跟你談,若是你冥頑不靈,下一次若換成我爹和你談,你可就沒這麼好過了。」
如果師青青找個面孔凶惡的人嚇她,或者裝神弄鬼嚇她,說不定谷凝香還會感到害怕。但是今日她說出此種威脅之語,反而弄巧成拙,將谷凝香的意氣都激了起來。
而谷凝香這個人最禁不起激了,生起氣來,什麼膽小的性格都會先被她拋在一邊。
「你叫你爹來,是想用官餃來壓我?那麼你知不知道,我好歹也是個五品官,而你只是個平民,你敢這麼向我說話,我是不是也能用金鷹王國的律法來壓你?這叫什麼?污辱官員?」谷凝香突然義正辭嚴地道。
師青青忌憚地一皺眉,「你……你不必用這種話嚇我,我爹不會讓我有事。」
「那就叫你爹來啊!在這之前,我先讓你這個立志做太子妃的人出一個大糗,你說誰才應該害怕?」谷凝香冷冷地道,不若她以前外在的清冷與傲氣都是裝的,現在的語氣及心情倒是真的兩相符合了。
若是師青青真的鬧出了威脅太醫的事情,由于谷凝香與太子曖昧的關系,那麼師青青的形象絕對會一落千丈,她之前苦心經營的溫婉大氣可都白費了。
谷凝香直看著師青青,不由覺得她很可憐。她連太子是假冒的都不知道,還特地跑來耀武揚威,如果是真正的蘭書寒,相信也不會喜歡上她。
谷凝香的心中對陸樽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因此她堅定地道︰「除非有一天他娶定了別的女人,那麼不用你來說,我也會走。但在這之前,我谷凝香是欽定的太醫,想要我走,大可叫你爹假借聖意擬個詔令,至于你……還不夠那個分量!」
「谷凝香!」師青青死死地瞪著她,擺明了一副「絕對不會讓你好過」的模樣。
谷凝香卻是上下覷了她半晌,突然說道︰「你……面白少華,唇色淡,爪色白,最近常口干舌燥,頭暈目眩,淺眠易醒對不對?我不必把脈就知道,脈象必淺,這是肝郁血虛有熱,氣陰兩虛。想必你為了維持縴瘦的身材,不敢多吃,維持少食的習慣已經多年了,只怕連月事都少得可憐。」
完全被谷凝香說中,師青青臉色更是難看。
「你怕什麼?雖然你視我為情敵,但我是個大夫,操守還是有的,難道還會害了你?你還不值得我拋棄自己的名聲。」谷凝香終于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城,以前只有人家嚇她的分,哪里有她嚇人的分?「你這種情況再持續下去,除了會皮膚干燥枯黃,頭發掉落,更重要的是可能會造成不孕。」
看到師青青臉都嚇白了,谷凝香在心中冷冷笑了起來,她可沒騙人,頂多說得嚴重些罷了。
這個坑殺肥羊賺錢的法子,到目前為止她只拿來嚇過人,真是虧了呢!
想想,這法子也是陸樽教她的,只是似乎沒機會讓他把更完美的法子教給她了,所以她也只能照著一開始的劇本演下去了……
「所以你也需要排毒怯邪呢!待我開一帖藥,你願意吃就吃,不願意吃,哼哼哼……」
「每回本宮到客宮赴宴,之後都是平南王倒霉,這次設宴的是平南王,就不知道倒霉的是誰了啊……」
第一次八皇子邀宴,平南王便倒了楣,被陸樽整得七葷八素,還背上一個龍陽之癖的名聲,第二次師效平邀宴,倒霉的還是平南王,因為牽扯到巫醫血祭一案,在朝廷里幾乎被批評得體無完膚,聲勢大落。
但是今日陸樽與師效平正坐在客宮之中,無趣地看著眼前跳舞的舞娘,身邊陪坐的美麗宮婢他也沒興趣,只是在心里直嘀咕著。
這客宮的娛樂真該改改了,來三次跳的都是一樣的舞,陪酒的宮婢比宮里的公主都還端莊,連陪笑都不會,根本一點新鮮感都沒有。
就是他們蓬萊鎮的雲翔賭場,里頭的玩意兒都比這些宮里的制式花樣有趣多了!
待舞群散去,蘭承志敬了兩人一杯,撤下了陪酒的宮婢,才緩緩道︰「此次邀約師相及殿下前來,著實無奈,為了我南方出現巫醫血祭一事,本王也諸多為難。或許你們不相信,但本王當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是等太子殿下抓到人了,本王才得到通知。」
師效平不動聲色,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但心底似乎是不相信。
陸樽卻是有八成信了平南王的話,因為原本就是他想方設法把巫醫血祭與平南王連結在一起,準備狠狠陰平南王一記的。至于幕後主使者是誰,隍樽其實也不知道,平南王要說有錯,頂多也就是無視南方病疫,在奏折上文過飾非。
誰叫平南王要欺負他陸樽的女人?
想到谷凝香,陸樽不由有些出神,這陣子她也受了不少委屈,那師青青在搞什麼,他又怎麼會不知道?但他若與她走得太近,落了師青青的面子,那麼師效平那里的反應只怕又會讓太子的地位陷入新的危機,連她都會有危險。
所以在蘇良的嚴密監控及師青青的刻意操縱下,加上陸樽有意讓這件事快些落幕,他已經有好多天沒見到谷凝香了,心里頭怪想念的。可是只要她沒有受到什麼人身上的傷害,那麼他只能忍著。
蘭承志如今已經被逼到絕境,這陣子就會忍不住動手,只要一動手,那麼蘭承志的威脅自然會被除去。而陸樽又以太子的身分與師效平結盟,加上太子的聲勢日漸高漲,地位算是漸漸穩固。
陸樽已經要求蘇良去通知蘭書寒,要蘭書寒沒事快滾回來,不要妨礙他追女人。
「听聞巫醫血祭是為了制作出延年益壽的丹藥,本王如今年紀尚未五十,對那種丹藥根本沒有需求,真的沒有必要冒險做那等事。」蘭承志又強調了一番。
這倒是有點道理,師效平狐疑道︰「那麼,根據王爺分析,那件事背後的主使究竟是誰?」
蘭承志苦笑起來,「這本王真的不知,而且主使者在南方行事,無疑是算計到本王頭上來,本王也是要追究的。」
「話說這烈熊王國有巫醫,但南方一些部族也是有巫醫存在,這倒是不好分辨了。」師效平沉吟了起來,「萬一這不是北方烈熊王國的手筆,而是南方部族有什麼想法,以後我們金鷹王國與烈熊王國大戰起來,他們想要得個漁翁之利也不是不可能……」
此話一出,場上三個金鷹王國最位高權重的男人都微微變色。
片刻後,蘭承志才道︰「本王這幾年在南方的經營也算是不遺余力,如今已小有規模,要抵御南方的宵小倒是不成問題。」
提到軍隊的事就敏感了起來,陸、師兩人同時往蘭承志看去。
蘭承志有些得意,又像是在試探,道︰「因為本王離開了幽陵城,為了防患未然,南方軍隊如今已是備戰狀態,隨時可以給敵人迎面一擊!就算是北方來的軍隊,只怕遇到我們南方軍也只有一敗涂地的分。」
陸樽冷冷地笑了起來,「王爺的領地在王國南方,北方就是京畿了,難道京畿還會派兵去攻打王爺的領地?」
「呵呵呵,本王也相信不會,不過咱們北方還有個烈熊王國,所以本王不能不防著。」蘭承志話說得好听,但事實上已暗示了許多。
三人不再談軍事,話題不知怎麼地移到了風花雪月上頭,平南王特地取出了南方有名的美酒讓兩人品嘗,師效平隱晦地用銀針試毒,眼見沒問題才喝了下去。
一場邀宴結束後,像是談了許多,又像是什麼都沒談。
陸樽與師效平同行步出客宮時,陸樽若有所思地道︰「按理說,這次邀宴是平南王替自己開月兌巫醫血祭一事,無論如何應該要得到我們的承諾,將那件事大力舉起輕輕放下才是,但我們並沒有談出一個結果,平南王似乎對于我們如何處置及調查他不甚在乎。再加上他方才在宴席上一再強調他手上兵強馬壯,隨時可以成為征伐之師,這似乎只說明了一件事。」
師效平早就心有所感,直言道︰「平南王要造反。」
陸樽皺了皺眉,「只怕他是準備好了,我們可不能只是等著看,該做的準備還是要有。」
師效平點了點頭,隨即又納悶起來,「如果他要造反,第一個就應該向我們動手,但方才他並沒有強殺我們。」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陸樽挑了挑眉,「你銀針試的只有酒,對吧?」
師效平頓了一下,原本還不覺得怎麼樣,現在突然有些頭暈,身體不太舒服,臉色也漸漸難看起來。
如果平南王不是強殺,而是下毒呢?只要他與太子不是直接死在平南王的宴席上,而是隔了一陣子才死在他處,便無人可拿此事刁難。就算有點懷疑,可沒人能抗衡平南王的權力,平南王要收攏大權受到的阻力就更少了。
師效平猶豫了一下,才像是十分心疼似的小心由懷里拿出一瓶藥,對著陸樽說道︰「這是我師家一直保存的解毒丹,殿下要不要服下一枚以防萬一?」
陸樽只是淡淡一笑,「如果不是青青住在東宮,本宮接下來應該會去太醫舍走走。」這句話無疑暗示了陸樽與谷凝香的好交情,要解毒的藥如何沒有?但同時又安撫了師效平,讓師效平認為他將師青青擺在前頭。
師效平點了點頭,珍而重之地將解毒丹收了起來。「那老夫就放心了。」
兩人道別後,陸樽慢吞吞地上了官轎,正要起轎回宮時,他將小毛子叫到了轎邊,臉色極為難看地交代著,「送本宮到太醫舍找谷太醫,除了她,別讓其他人靠近。」
他拿出一個瓷瓶,將瓷瓶里的藥一口吞下,但藥才進到肚子里,他只覺全身一陣劇痛,竟是直接在官轎中昏了過去。
最後一絲意識消失前,他在心中苦笑著。
自己在景含隘昧下的解毒丹,到底可不可靠啊……
第九章 逼不得己的忍讓(1)
太子的轎子直奔太醫舍而來,幸好小毛子十分低調,先找了谷凝香出來,讓她看了情況後,再遣親信從後門將陸樽抬進去,直接到了谷凝香的寢室。
「太子怎麼會變成這樣?」谷凝香檢察著陸樽的身體,發現他情況頗為不妙,臉色發青像是中毒,但似乎被什麼抑制住了。
「奴才也不知道。太子剛從平南王邀宴的客宮離開,一上轎就要奴才帶他來太醫舍,而且一定要找谷太醫,接著就昏了過去。」小毛子急急忙忙地解釋。
「他中毒了。」按捺住內心的慌張,谷凝香深吸口氣,恢復一個大夫應有的冷靜後,取了一支金針,在陸樽耳後插下,取出了一滴血在某種液體上滴下,嗅了嗅味道後說道︰「這是脈陰之毒,並不是下在食物之中,通常是透過燻香的方式傳播,所以很容易忽略。」她定定地看著小毛子,「脈陰之毒的起源,在南方。」
「果然是平南王動的手!」小毛子早就覺得今天的邀宴不對勁了,他哭喪著臉求道︰「谷太醫,你一定要救救太子殿下啊!」
「我自會盡力而為。」谷凝香肅容道,立即開始施針治療。
在她施針的過程中,陸樽有時會突然急促喘息,然後又平緩下去,有時也會嘔吐、盜汗,看得小毛子心驚膽跳。
待谷凝香終于取下所有的針,她自己也是香汗淋灕,微喘不休。
兩人靜靜地看著平靜入睡的陸樽,他算是躲過一劫了,但要花多久時間才能醒過來,還得看他自己的意志力。
谷凝香數度欲言又止,最後才問道︰「小毛子,今日的飲宴,師青青……也出席了嗎?」
這個問題大有深意,如果師青青連這種宴會都與太子形影不離,那麼太子妃的人選幾乎就可以肯定了。可是現在的太子是假的啊!難道是要陸樽娶了她?
即使是假扮太子娶師青青,谷凝香也覺得自己無法接受,何況並不是沒有弄假成真的可能。那師青青的手腕高超,說不得真的能將陸樽迷了去。
「師姑娘沒有去。其實……其實這些日子她住在東宮里,太子殿下也不好過啊。」小毛子知道谷凝香在問什麼,連忙替太子辯解,「奴才看得出來,殿下對師青青姑娘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忍讓,畢竟師姑娘沒有做出損害殿下利益的事情,所以殿下也無法責怪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