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藥往前一推,她舉起碗豪氣干雲地喝下了。
「他想得美,如今濟民堂己經擴張成十七間,而桃花村的藥田規模也大了不只一倍,是傻瓜才會同意這樁買賣。」他揚眉,滿臉的得意。
他確實很有手腕,不像那些半點俗務都不通的文官,短短幾個月時間,他屆然能將濟民堂經營成這番模樣,謹容承認便是自己也辦不到。
「放心,哥哥只是說說,我沒同意。」
「所以呢?你打算……」
「何家根基不穩,若有銀兩最好是購買莊子良田,何況哥哥早晚要成親的,總不能委屈嫂子住在衙門後頭的小院子里。」爹娘是打年輕時便吃慣苦頭的,還可以忍受,但若因此讓嫂子看輕夫家,那可不行。
「劉閣老松口了?他己經同意讓嫡親孫女嫁進何家大門?」簡煜豐笑問。
「劉閣老?他想與我家結親?我都不知道的事,你居然消息比我還靈通。」
他莞爾。「你的事,我向來上心。」
她愣住,反覆咀嚼他吐出來的八個字。
為什麼上心?因為他仍想為療毒一事贖罪?因為她是他的師妹?因為她搖身一變成為郡主?還是因為……很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她分成幾辦,細細分解。
見她滿眼困惑,他又笑,「別瞎琢磨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她是個聰明通透的女子,沒道理不明白「字面上的意思」,只是……怎麼可能?她不是蒼鷹,子掠奪並無半分興趣,即便心喜也會忖度時肩,明白道理。她比誰都清楚,他不是她要得起的男子,何況,他心里只住著另一個女子。「想不透?我以為師傅的關門徙弟有多庹害,原來不過爾爾。」他戳戳她的小腦袋。
見她還是滿臉的懷疑,他真想掐上她的臉,哪有這麼鈍的女子,不是听說這種事女子都敏感得很,起個話頭,她們就能接出滿篇錦繡文章的嗎?
「想什麼?從你進侯府,我哪天沒把你的事擺在第一位。」他說出幾分火氣,便是單純的鈺荷看見青竹時,都能猜出他的心思,她居然還不懂?他錯了,她不只是葫蘆,還是個傻葫蘆。
「我以為你喜歡惠華郡主。」
「鈺荷和許莘兩情相悅,你讓我湊上去做什麼?」
「你是因為無法插足,所以決定退而求其次?」這話更讓人惱火,他口氣凶惡了,冷聲道︰「你認為自己是其次?」
「我當然不是。」
「所以,什麼退而求其次?其次在哪里?」她沒被他繞暈,理直氣壯道︰「所以我不會接受你啊。」什麼?他被……拒絕了?!
簡煜豐發誓,他的眼楮從來沒有睜得這麼大過,鈺荷看不上他,他認了,因為她本就當他是哥哥,現在連謹容也看不上他?
許莘的假情假意可以哄她上花轎,他的真心真意卻不被接受,他當真比許莘差那麼多?
怒火妒火上心頭,他一甩袖,直往外頭走,卻與迎面而來的青竹差點兒 滿懷。
青竹站住,定了定神道︰「王爺、郡主,夫人讓人回府報訊,說是淑妃娘娘不好了,讓兩位趕緊進宮。」
他們互視一眼,怎麼會不好了,上個月謹容才進宮替淑妃娘娘把過脈,那時,脈象平穩,母子均安,怎麼才幾天工夫便不好了?
彼不得生氣,兩人相視一眼,往外頭奔去。
淑妃的脈象果然不好,有中毒跡象。
淑妃以為嗜睡、疲憊,食不下咽是孕婦都會有的癥狀,並沒有太在意,便是宮里有經驗的嬤嬤也主張讓她休息即可,直到秦氏進宮才發覺她憔悴得有些過分,而幾成天睡覺的孕婦怎麼會眼楮底下有著淡淡的墨暈。
第十二章七線蠱毒未解(2)
一進宮,簡煜豐讓人先封了慈禧宮,把宮里上上下下全搜過一遍,卻搜不出半點蛛絲馬跡,謹容謹慎,更是把淑妃吃的,穿的,戴的, 的東西全驗過一遍。
簡煜豐看一眼謹容,謹容回看他,好半響,他才低聲道︰「能下這種毒,絕不是泛泛之輩。」這毒太高明,若非秦氏經常進宮,太了解自己的親妹妹,或許觀察不到這些微小細節。
「只要宮女再漫不經心些,最遲一月,最快半個月,娘娘肚里的孩子就保不了。」
淑妃擰起眉目,低言,「真是歹毒的心腸,如今前頭的皇子己經有好幾個,何苦看不慣我肚子里這塊肉?」如今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何況這孩子年紀與前面的兄長相差這麼多,根本不可能參與爭權奪位。
秦氏搖頭,她想得深。「老來得子,皇上這般看重,日後若是孩子得了皇上的寵,經常往來慈禧宮,豈不是對三皇子,五皇子更有利?」
淑妃不是那些不得寵的殯妃、美人,她是能夠將孩子養在自己膝下的妃子,加之皇帝年紀大了,對小孩子更多幾分慈愛心,這時淑妃懷了孕,定會對某些人產生滅脅。
淑妃苦嘆,還以為自己早己在宮中立穩腳步,那些骯髒手段再不會沾染到自己頭上,沒想到凡是利益所趨,便會有人不擇手段。
找不出半點頭緒,謹容和簡煜豐沒轍,但如果沒查出因由,淑妃定會再次中毒,所以……
「咱們從癥狀來推測,什麼毒會讓人昏昏欲睡,眼底泛黑,食欲不振?」他問。
「百靈丸?」謹容回道。
「但它也會讓人全身發癢。」他們同時轉頭看向淑妃,淑妃搖頭。
「百靈丸必須下在飲食里,味道重,顏色深,通常加在藥汁里才不易被發覺,娘娘近月並沒有服用任何藥場。」謹容也覺得自己猜得不著道。
「玉隱散?」簡煜豐才說完,自己又搖頭推翻,那藥通常下在蓋香里,姨母自從有孕便停了蓋香。
謹容還待猜出下一項毒物時,腿間傳來一陣刺痛,她跺腳低頭看,發現一只金色蜘蛛飛快從她腳邊跑出,她看見,簡煜豐自然也看見了,他順手抓起謹容頭上的簪子往地上一擲,倏地將蜘蛛釘在地上。兩人同時驚道︰「是金絲蛛!」
「什麼金絲蛛?」秦氏急問。
謹容把插上蜘蛛的簪子遞給身旁宮女,由她傳給淑妃和秦氏。
簡煜豐起身走到窗邊,細細辨聞味道,謹容也沒閑著,她拔下另一支發簪輕輕在屋里的桌櫃上頭刮取油漆,不多久她低喚一聲。
「我找到了!」
簡煜豐快步走到她身邊,看著紙片上的碎屑,那是謹容從櫃子上刮下的油漆,那油漆一面是褐色的,另一面卻帶著淡淡的亮黃色。
謹容望向另一名宮女,問︰「姊姊,能否給我一個盒子?」
爆女應聲下去,不久拿來一個錦盒,謹容有點心疼,但還是忍痛把手中的發簪交給簡煜豐。
他將抽雇一個個拉開,倒扣,不多久,震動驚起還在櫃中的金絲蛛,它們倉皇地爬出藏身細縫,簡煜豐見狀,像用竹簽戳果脯似的,將蜘蛛一只只刺穿拋進木盒,待蜘蛛全抓光,才命人將木櫃搬出去燒掉。處理完木櫃,他們一起走向淑妃床側,問︰「姨母,木櫃是新上的漆,還是很久之前上的?」
「也就十幾天光景吧。」
「自從您有孕後,除了木櫃,還有沒有什麼地方是重新漆過的?」
「沒有,就那個櫃子了,煜兒,你快說說是怎麼回事。」淑妃急著想知道答案。
「方才有一只金色蜘蛛咬傷謹容,這種蜘蛛中原沒有,只有南方才可見到,因為結的網子是金色的,所以當地人稱它為金絲蛛。」
「除結網捕蟲外,金絲蛛還喜歡吸食一種特殊的漆樹汁,因此會在那種漆樹林中繁殖,此漆樹名為黃金,湊近細聞可聞出淡淡的桅子花香味,木料涂上此漆後,顏色不但閃亮還帶著香味兒,因此深受許多木匠的喜愛。但因為地緣關系,怕金絲蛛聞到氣味寄宿在家具中,所以當地人絕對不使用這種漆替木料上色,可因漆的品質好,價錢高,因此會將漆賣到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