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溫溫熱熱的,與她漸漸失溫的身體形成鮮明的對比。
血,染紅了他的眼,刺痛了他的心。
她不能死!
一個念頭倏地敲醒他。對,他要救她!
勉強攏起一些神志,葉行天探指疾點她傷口周圍的幾個穴道,隨後輕輕抱起那柔弱的身軀,足尖一點就要躍出黑衣人的包圍圈。
為首的黑衣人一愣,下意識地橫劍攔下他。
「讓開。」葉行天看也不看他一眼,雙眸緊鎖著懷中已經暈厥過去的女子,吐字如冰。
幾個黑衣人猶豫地對看一眼。不能放他走,可這女子若死了,那密詔……
細微的利器破空聲傳來,「叮」的一聲,橫于身前的長劍被彈開,黑衣人一驚,放眼望去。幾個迅如閃電的身影正向這邊奔來,對方居然也是身著夜行衣,黑巾覆面,唯一不同的是來的這幾個黑衣人左腕上都綁著特殊的銀色護腕,細細碎碎的月光映射其上,恍若將星辰的光芒借來般,恬靜,卻危險。
那幾個黑衣人迅速掠入圈中,恰好看到葉行天懷中滿身鮮血的人。
「這是怎麼回事?」一名個子略矮,似乎是首領的黑衣人驚訝失聲。他們還是來晚了嗎?
葉行天略退一步,木然地看向矮個子黑衣人。
矮個子黑衣人很快恢復了平靜,他迅速地評估了一下周圍的形勢,轉頭對葉行天道︰「兄台先帶大人走,這里就交給我等。」
大人?漆黑的眼珠滾了滾,葉行天終于有了反應。他們知道碧羅的身份?是趕來救她的?沒有再多想,趁著這幾個黑衣人纏住西涼王死士的機會,他一提氣,施展輕功,向樹林外狂奔而去。
第七章受傷
天邊微露魚肚白。
葉行天疾奔在山路上。
路,路在哪兒?為何他看不見?
眼前只有一片血霧。懷中的身軀越來越冷,冷得像……死人般。
還有多遠?他還要跑多遠才能救她?為什麼沒有人?為什麼她一動不動?
一個踉蹌,他身子一歪倒向地面。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他連忙爬起,察看懷中的人兒。
一路上他一直為她輸進真氣護住心脈,可由于傷勢過重失血太多,她一直沒有醒來,美麗的臉上一片死白,氣息也越來越弱。
天啊!他該怎麼辦?
再找不到大夫,她性命堪憂啊!可這荒山野嶺的,他已經在這里轉了快半個時辰,還是沒有找到出路。難道要他眼睜睜地看著她香消玉殞?不!他做不到!
一開始,他只是奉命跟在她身邊,伺機刺殺她,她之于他,也只不過是一個任務的對象。可一路的相處,他對她的看法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看到劍刺入她身體的那一刻,他恨不得代她受過!是,她嘴巴壞、心腸狠,不是什麼好人,可他就是見不得她受苦、見不得她受傷。她是那麼的柔弱,那一劍……她怎麼受得住啊?
心好痛。怎麼辦?怎麼辦?他要怎麼救她?
懷中的人突然嚶嚀一聲,葉行天忙低頭看向她。
濃黑的羽睫輕輕顫了顫,碧羅慢慢地睜開了眼楮。
「小姐!」他驚喜地喚。
虛弱地看了眼他驚喜交加的臉,她不顧胸口傳來的劇痛,勉強啟口︰「你……怎麼……沒……沒、扔下我?」
他一怔,隨即搖搖頭,「我不會扔下你,我一定會救你!」低沉的聲音好似在說著一個誓言。
「為……什麼?小……皇帝……不是、不是……讓你……來、殺我?」
葉行天渾身一震,驚愕地看著她迷離的桃花眼。
她……知道?
她當然知道。她又不是白痴,小皇帝轉的什麼心思她還會不清楚嗎?不想揭穿他,只是還抱著一絲希望,只是在賭。可惜……
她真是個最失敗的賭徒,賭了一次又一次,卻總是輸。這一次,她也輸了……吧?真令人難堪。
貝唇欲笑,淚,卻滑了下來。
她只不過想要有那麼一個人,可以全心信任她,也讓她全心去信任,僅此而已。為什麼還是那麼難呢?為什麼這些人全都一樣,欺騙她,利用她,傷害她……
眼前似乎閃過一張又一張的臉。有那人的,有先皇的,有龍的,還有……無神的眸子對上那張焦急的臉,他的。
身體痛得麻木了,似乎已經不屬于她。她要死了嗎?真不甘心啊……她還沒有賭贏過一次呢……
眼前的臉愈來愈模糊。
好累,好想睡。
她輕輕地合上了雙眼,失去意識前,听到一聲悲痛的吼叫——
「不!」
第八章蘇醒
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一個青衣少女坐在一只小舟上,看青山隱隱、綠水悠悠。風景很美,可為何那人愁眉不展?
「師父,您有什麼心事嗎?」她听到青衣少女清媚的聲音。
「不,沒有。」那人搖搖頭。
撒謊!他明明有心事。可他為什麼要騙那少女呢?怕她擔心嗎?
好熟悉的情景,好熟悉的人,她是否曾見過這景、這人?
夢境倏地一轉,她立于一片梅林間。
漫天風雪,梅吐新蕊。
梅林盡頭有一間雅致的房子,那個青衣少女披著一件白色披風,就站在門前,雙眼定定地看著某個地方。
她順著少女的視線望去——那人和一個錦袍男子正在交談,不時看向少女的方向。他們在談什麼?她好奇地走近,只听到那人的最後一句——
「臣明白,碧羅她……一定會答應的。」
答應什麼?她不解,卻又好似突然明白過來。哦,他們是要她立下誓言吧。
她看著那人向少女走近,低聲跟少女說了幾句。少女抬起頭,一臉的不敢置信,水光瀲灩的桃花眼中滿是受傷的情緒。
她皺起了眉頭,心有些鈍鈍的痛。這人太可惡了!她那麼信任他啊,他怎麼可以逼她立誓!怎麼可以拋下她不管!不行,她要去罵他幾句……
腳步剛一挪動,四周景物便開始扭曲,又換了一個場景。
整潔雅致的屋子里,那人和少女對坐桌前。
又在說什麼?她側耳傾听,只听到那人極為好听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碧羅,你別怪……逼不得已……才會……現在時候到了……回到他身邊……是為師對不住你……」
他在說什麼?她听不明白,卻隱約覺得那些話很重要,似乎是一個驚天的秘密……
心里好難過,好想哭……
為什麼說對不住?不要听,她不要听這些!為什麼不帶她走?為什麼?什麼榮華富貴骨肉團聚,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啊!他不明白嗎?不,他知道的。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我恨你!為了你的私心,你拋棄了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
我恨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永遠……
再次睜開眼楮,她躺在一張床上。
透過敞開的窗看出去,外面已是黑夜。沒有月亮,星光點點。
屋內粗糙的桌上燃著一盞孤燈,燈影綽綽。床前坐著一個人,一臉憔悴倦容微垂,似已睡著了,是那個石頭臉。燈光搖曳不定,在他的臉上打出一片陰影。
她看著看著,突然就有了想哭的沖動。唇角微微一顫,卻無聲地笑了。
她怎麼會覺得這畫面很溫馨呢?他坐在那里,就像孩提時代守在她病榻前的師父。
他睡得並不安穩,眉頭緊皺著,頭略往下一垂,就猛地從夢中驚醒了。
暗斥自己怎麼睡著了,他習慣性地往床上看去,卻毫無預警地對上一雙比星光更美麗的眸子。
「你醒了!」葉行天驚喜地直起身,聲音居然有些顫抖。
「嗯。」她眼一眨,輕輕應了聲,「我好像做了一個很討厭的夢……」聲音有些沙啞,不好听,小小地嚇了她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