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佳人甘作賊 第3頁

戴笠人並未立即答話,蹲身扶起雲蘿,動手撩開她面上沾滿血污的發絲,待看清楚她的面容後,突然間怔住了。

咦,這家伙不就是五年前那個綁票周秀才的「賊少年」麼?!

同時,雲蘿也在心中暗暗叫道。

他面容清雋,鼻梁挺直,生得十分好看,只是那一襲鴉青色的袍子,襯得他俊俏的臉上有點失血似的蒼白。

似乎是因為他的臉上,還薄薄地浮著一層粉。

但不管怎樣,她仍然能夠一眼認出他那種混合著孩子似的天真,以及鷹隼般的狡詐的眼神。

真是奇怪?這人明明是個強盜,怎麼變成了官兵呢!

「我……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說完這句,雲蘿面上沒來由地一紅。

「是麼?」

他看似不經意地答應一聲,陡然松開雙手讓她跌回原地,又站起身來連呼「可惜」。

「可惜什麼?」雲蘿以手肘支撐起上半身,茫然睜大了眼問道。

「唉,本來我應該救你。」他狡猾起身俯視她,苦著臉作出一付惋惜狀,「可惜夫子曾經教導我‘男女授受不親’……」

「啊?不妨事,不妨事……江湖兒女,哪來那麼多臭規矩。」雲蘿趕緊拽住了他的袖口,假裝申吟了兩聲。心中暗忖︰這個家伙有古怪,可不能讓他就這麼溜走了!

誰知他卻像避瘟疫一樣硬甩開她的手,邊退邊叫道︰「哎,你現在滿臉是血,一定傷得很重,不宜亂動。我看我還是趕緊進城里,叫個大夫來看你吧!」

說完這句,再也不望雲蘿一眼,自顧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背,馬兒  地揚蹄,慢慢消失在山道間。

「喂,回來!你就這麼走了?」

雲蘿不敢相信地張大了嘴,手指著他消失的方向。

他剛才那麼殷勤地跑過來問長問短,現在分明是看到她滿臉血污,覺得難看,所以不想救了!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

想到這里,雲蘿猛地愣住。

呀,我說那家伙為什麼妖氣妖氣的。瞧他那打扮,興許他現在已入了東廠,其實他……早就不是個男人了,而是一個公公!

「咕咚——」雲蘿氣得暈了過去。

第一章相思未成閑(2)

再次醒過來時,人已經躺在距離陸安二十里地的一間廢棄地主莊園中。

「我跟孫七提了那「采花賊」從驛站出來,走到城郊道口,便遇著一個小孩兒。他問我們是不是捕快,又告訴我們有一個女捕快在前面出事了,所以我們兩個就打馬往前跑,跑啊跑,我們是跑啊跑……沒跑多久,就看見老大你倒在路邊上了……我們見你只是破了點兒頭皮,就雇了馬車,帶上你和人犯一起上路。哪里知道,一直走到這里你還沒有醒,孫七怕誤了公事,獨自押人犯去州府衙門交差了。」

肉皮球一樣的趙六擠在床頭,隨手拿了塊抹桌布,沾了水就去抹雲蘿的臉。

一邊抹,一邊跟說書似的講著前因後果。

「本來要把你送到州府衙門去,又怕你見著周大人時尷尬。反正差事沒你也辦得成,就找人替你把脈看了病,你已經睡兩個時辰了。」

雲蘿點點頭,雖說她並不怵與那「周瘟雞」見面,但見面終歸是樁尷尬事情。

「啊,我居然睡了兩個時辰!」

雲蘿伸了個懶腰,模著隱隱作疼的頭顱,「哪個該死殺千刀的,搶了我的馬把我推下來,下次遇到一定饒不了他!」

「你看清他的樣子的嗎?」趙六問。

「沒有。」雲蘿呆了呆,突然對趙六道︰「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男人……」

「一個男人?一個怎樣的男人?」趙六不解地搔搔頭。

「就是……一個男人。」

雲蘿本想描述一下那個「賊少年」長相,突然意識到,如果徑直說出他柔媚輕浮的打扮,別人弄不好會以為他是個女人呢。

「你就是問男人,天下男人可多了,我怎知道你說的是誰?你想找男人,我也是男人……可你找的又不是我。」趙六見狀忍不住小聲嘀咕著。

「滾!不知道就不知道,嗦這麼多干什麼!」雲蘿不耐煩地啐了他一口。

她怎麼好意思告訴那肉皮球,自己要找的男人,原來就是五年前那個綁架周瘟雞的賊呢。

因為周瘟雞退親的事,她已經變成了秦城最大的笑柄。要是再讓人知道,她是為了這個「太監」才被周家退親的,那她可就……

雲蘿欲哭無淚地這麼想著,趙六卻還在像個八婆似的不識時務地嗦,惹得她火起,將他追打出門。

追到了門邊,鼻子里忽然嗅到一種非蘭非麝的香氣。

尋著那甜醉的氣息在屋中轉了一圈,抬腿轉出門,便進了木屋西邊的耳房。

這是一間狹小卻明亮的空房。幽暗的房間中,除了一張破敗的沉香木雕花妝台外,並無別的擺設。

敝的是那張破敗的妝台縴塵不染,上面齊整地碼放著大大小小的胭脂匣子跟白玉瓷瓶。

撿起一個粉紅緞面兒的胭脂盒子一看,咦,這不是順天府的月秀齋的「白虎胭脂」嗎?據說一個要值二兩銀子,用不了幾個就夠她一年的俸銀了!

貪婪地擰開蓋子,一股醒腦的異香撲鼻而來,盒中的膏脂紅潤欲滴,俏得讓人眼饞。

以尾指挑了一點,對著鏡子,剛想趁著沒人偷偷往唇上抹,卻被一個聲音嚇了一大跳——

「丑八怪,別踫我的東西!」

「什麼?」雲蘿懵了。

四顧無人,又連忙取餅著那妝台上的妝鏡子檢視自己。

啊,還好,剛才並沒有摔破相。

除了額頭上的新傷,臉上別無瑕疵。配上一雙靈秀的眸子,不算太大的嘴巴,雖不是什麼絕色美女,可也不算丑陋。可是暗中那瞎眼的,居然敢叫她丑八怪?!

氣得她揚起手中的胭脂盒,準備擲回妝台去。

「喂,別扔!摔壞了你可賠不起!」那個聲音又說道。

霍然轉身,這次找準了發聲的方向,原來竟藏在一個擱盆栽的木架子背後。

好奇地上前一看,盆栽遮住的牆上有一個二尺見方的小窗子,窗戶後一個錦衣華服,面上薄施脂粉的男子,正坐在一張桌子前面,專心低頭擺弄著一個搗藥的器皿。

咦,這不是那個在郊外對她見死不救的人嗎?

看來那個通知趙六、孫七去救她的人,也是他派去的了。

罷覺得心頭一暖,卻听那人說道︰「喂,丑八怪,方才那郎中說你需要靜養,你應該躺回床上去休息。」

「多謝這位大人的美意。可是大人不覺得叫一個女子‘丑八怪’很無禮麼!」

「難道你不是?」他訝然道。

「你……」你給我等著!

雲蘿看看手中的胭脂盒,將它偷掖在懷里,出門轉向隔壁,一把撩開房門口的布簾子,大聲叫道︰「看過才知道丑不丑!」

咦,怎麼屋子里空空的,根本沒有人?

「哎,你別嚇我,我最怕看丑女人!」那人的聲音從門外飄回來。原來,在雲蘿掀簾子進來的同時,他就順勢側身溜出去了。

雲蘿聞言氣極,想了想,霍然轉身,扒開簾子沖出去。可他不知怎麼又溜進屋子,變成她在屋外,他在屋里。

咦?偏不信邪!

一言不發,再次沖進那屋子當中……可還是慢他一步。氣得她大罵道︰「你都不敢看我的臉,憑什麼說我是個丑八怪!」

「唉,本人自小體質虛弱,受不得那份驚嚇!」那人刻薄地回應道。

「豈有此理!既然你這麼討厭我這個丑八怪,為什麼我朋友剛才送我過來你要收留?你不是應該把我這‘丑八怪’趕出去麼?」雲蘿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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