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抹去淚,恨聲道︰「他若真不願娶,那就讓他去南揚!」
「牧兒!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不是盼莫青夜回京盼了多年?怎舍得讓他再離開?
「母親。」梁歌牧的嗓子已經哭啞了。「他若不離開,我怎麼除掉那個女人?」
雖然只是一眼,但她的直覺告訴她,莫青夜將寒幽看得很重,她認識他這麼多年,從未看過他對哪個女人露出那樣的神情,有那女人在,她永遠得不到莫青夜的心。
長公主如何不知道她心里所想,這傻姑娘至今仍看不清,不論莫青夜心里有沒有喜愛之人,他都不會娶她啊!
「即使莫青夜去了南揚會有危險你也不在乎?」
梁歌牧搖首。「我相信他,他不會有事的。」
在她心中,莫青夜不論做什麼事都是最最出色的那一個,這一次他去南揚,定也能震懾對方,讓他們不敢有進犯之心。
長公主見她執意如此,只能疲憊的道︰「這事我幫不了你,我不相幫也不干涉,你自個兒處理,但你記得,別再和之前一樣惹出麻煩,人你可以趕,卻不能要了她的命,若是再有一次,就是我也保不住你。」
只要她不插手,就能推說她不知情,到時就是皇兄責備,她頂多是被斥責是教女無方,畢竟整個京城誰不知女兒痴戀莫青夜,就是做出一些出格之事,只要不過分,還無人敢來向她討要說法,區區一個寒家更是不敢。
至于臉面?女兒倒追莫青夜多年,她的臉面早已丟得不能再丟了。
「母親……」梁歌牧並不想親自出手,她失手害死他表妹一事便讓他避了她這麼久,她不想讓他更加厭惡她。
「這是我最大的讓步。」長公主冷凝著俏臉沉聲道︰「你是我的女兒,我無法不管你,但我也是這個國家的長公主,莫青夜離開石寨溝的利弊關系,我之前也已同你說過,可你全然不顧國家安危,只顧自己的私欲,我不願幫你將莫青夜調回京城,你便瞞著我偷偷去找太子,如今還想我出面做這個惡人,梁歌牧,若你不是我的女兒,你以為你還能在這里?」
長公主是睿智之人,若不是她產下梁歌牧時傷了身子,需要至氣候溫暖的地界好好靜養,也不會答應駙馬將甫出生的女兒送回梁府,梁歌牧的性子也不會被養歪,等她驚覺女兒的性子過于嬌蠻,想扳正的時候已是來不及,也才會鬧出這麼多事來。
如今她不能再姑息,否則女兒真會毀了自己。
梁歌牧見她發怒,頓時不敢多言,只能委屈的看著她。
她直到八歲才回母親身邊,母親嚴厲,不像祖父祖母那樣嬌慣著她,不僅請了教養嬤嬤來管教,還請了夫子來給她上課,每日的課業排得滿滿的,她哭鬧了幾回要回去梁府,母親都不理,就任由她鬧脾氣。
有一回她氣急,拿鞭子抽了幾個下人,甚至動手推了夫子,母親動了真怒,將她一個人關在房里,整整一日不給半點吃食,就連水也沒有,她幾乎哭啞了嗓子也沒人理,直到那一次她才真切的了解到,她的母親不似梁府的人那般會慣著她、寵著她。
從那之後,只要長公主沉下臉,她就是再不忿也會乖乖的閉上嘴。
長公主自然看得出她是面服心不服,只能加大約束力。「我方才說的話你听懂了?太子已經定下莫青夜一個月後去南揚,在他回來前,憑你自己的本事將人趕走,只要不傷及性命,我不會管你,但你也要答應我,若是趕不走人,或是莫青夜回京後仍不願娶你,你就得答應我替你安排的親事。」
梁歌牧一驚。「母親,我不要嫁給別人!我就要嫁給莫青夜!」
長公主沒理會她。「我對你夠寬容了,你上回不顧我的反對,央求太子讓莫青夜回京,還同我說這一次你定讓他答應娶你,結果呢?連他定了婚約都不曉得,還想太子為你賜婚,在朝會上鬧了大笑話。」
說起這丟臉之事,梁歌牧滿臉漲紅。
「這一回是你最後的機會,你若不應,明兒個我就替你定下婚事,這輩子你休想再見莫青夜。」
梁歌牧哭了。「母親,你怎能如此狠心?」
她自小便沒在母親身旁,即便母親十分嚴厲,她仍對她充滿孺慕之情,有任何事都是第一時間便來找她,母親也不會不管她,只要是她能處理之事都不會置之不理,唯獨在莫青夜這事上絲毫不退讓。
「我是不是狠心,以後你就懂了。」長公主無奈地道。
都說天家無情,她承認她是冷情了一些,這也可能與梁歌牧自小便沒養在她身旁,性子又被養壞有關,但她畢竟是她的女兒,她這麼做無非是為她好,可惜她一直不明白。
「母親……」梁歌牧還想再說。
長公主卻是疲憊的擺擺手。「我累了,你回去吧。」
梁歌牧沒達到目的,反而踫了一鼻子灰,最後只能郁悶離去。
第七章 設計毀清白(1)
朝廷的調令果真在三日後頒下,命護國大將軍莫青夜于一個月後啟程至魏城坐鎮。
「這才見面沒幾日,又要分別了?」寒幽得知此事有些郁悶。
莫青夜這幾日天天至寒家拜訪,寒遠夫妻面對這威嚴的未來女婿一直很有壓力,他上門沒一會兒,夫妻倆便趕著他們小倆口去外頭逛逛。
這正合莫青夜心意,于是帶著他的小未婚妻四處走,游遍京城著名的景點,最後來到皇城里首屈一指的酒樓望月樓用膳。
「舍不得我?」莫青夜挑起濃黑的劍眉,調侃的看著她。
寒幽眨巴著大眼,也不矯情。「是有那麼一點舍不得。」
她如此坦率,讓莫青夜笑彎了眼。「要不,我不去了?」
「不去?」寒幽瞪大美眸,故作凶惡的瞪著他。「你是打算從了梁歌牧?」
她可是知道梁歌牧那女人為了讓莫青夜娶她,無所不用其極,放話只要他肯娶她,她便讓太子另挑人選去魏城。
聞言,他哈哈大笑。「我的姑娘這是在吃醋?」不得不說這感覺甚好。
「吃什麼醋?」她白了他一眼,才又道︰「不然你是打算抗旨嗎?」
「自然不是。」他夾了一只芙蓉醉雞腿在她碗中,柔聲道︰「若是你真不願我去,我自然有辦法拒絕,你希望我去嗎?」
「說清楚。」寒幽沒被那只雞腿收買,而是認真的凝著他問道。
她本以為他是被太子逼著去魏城,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莫青夜也沒打算要瞞她,低聲道︰「讓我去魏城的實際上是皇上……」
就在前幾日,離京三年的盛錦帝突然回京,找他詳談了整整一宿,他才知道目前魏城的情況比石寨溝還要嚴峻。
南揚皇帝重病,如今執政的是頗有野心的南揚太子,南揚太子一直想進犯離路國,如今終于掌權,如何會放過這大好機會?
盛錦帝的飛魚衛網羅各地情報,南揚國練兵一事就是藏得再隱密,也不可能完全不漏風聲,更何況是瞞過盛錦帝精心培養出的密探。
盛錦帝告訴他,南揚國的確秘密與萊新國合作,南揚國大量練的兵有一半都被派去了萊新國,正是藏身在落夕山的那一批人。
盛錦帝告訴他,若不是他識破了萊新國的詭計,此時的離路國早已受到前後夾攻,這離家的天下恐怕早就易了主。
听完這話,莫青夜這才明白太子為何會如此干脆的答應封寒幽為縣主,這根本就是盛錦帝授的意。
盛錦帝會派他前去南揚,一方面的確是想讓他當餌,好引出南揚的殺手,只要抓到他們的把柄,不僅主動出兵師出有名,未來談判時也能得到豐富的賠償,另一方面則是要派他去探查一件極為隱密之事……
「這麼說,你這次去南揚十分危險了?」寒幽一顆心提了起來,俏臉滿是擔憂。
梁歌牧那蠢女人,要是真心喜歡莫青夜,怎麼會想出用這樣的昏招來逼他妥協?
莫青夜最見不得她擰眉,他的姑娘就該天天掛著笑臉,自信飛揚。「皇上說了,若是我不願去,他便另派人選,讓我好好留在京城陪你。」
聞言,寒幽訝異了。「皇上怎麼這麼好說話?」
這可是皇權至上的時代,來到這里近一年的時間,她深深了解到什麼叫皇權,也因此她才會如此驚訝。
莫青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後並未多說,而是道︰「皇上是賢君,知道我未婚妻特地從蜀地來陪伴我,自然有成人之美。」
寒幽才不信他的鬼話,卻也沒拆穿他,而是反問︰「你可想去魏城?」
若是可以,她不願他去,生平頭一次愛上一個男人,相處的時日卻不長,若是在現代也就罷了,有電話、有通訊軟體,想見對方還能視訊,可如今卻只能靠書信,這一來一往就得費去好幾日的時間。
最重要的是,他此行危機重重,她怎可能安心的送他遠行?
莫青夜靜靜的凝著她,沉聲道︰「若你不願,我便不去。」
這意思夠明白了,寒幽露出燦爛的笑容。「放心,我不會攔著你,你是離路國的護國大將軍,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再說了,你又不是去游玩,而是保衛咱們的家園,我又不是那種不識大體的女子,豈會阻止?就是很擔心罷了。」
听見這話,莫青夜只覺得胸口又暖又漲。
他從小便夢想能和祖父一樣,做一個能悍衛家國的大將軍,他也知道祖父因鎮守石寨溝的緣故,好幾年不能回京,祖母便是因此郁郁而終。
身為鎮國公府的獨子,他從未想過不成親,相反的,他一直希望能找到一個堅強勇敢,又能夠體恤他、明白他的姑娘。
本以為這輩子都遇不見,誰知老天垂憐,不僅讓他遇上了,還如此聰慧可人,唯一可惜的便是年紀太小了……
「幽幽,你說我要是現在吻了你,可會被人說是婬魔?」他著實忍得辛苦。
寒幽紅著臉白了他一眼。「你說呢?」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還得等上一年,這日子可真難熬。」
「你也可以不必等,有個現成的人選讓你挑。」她調侃的道。
這下換他瞪了她一眼,一臉哀怨地說︰「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怎麼舍得讓我去給別的女人糟蹋?」
想把他推給梁歌牧,這女人還有沒有良心?
這話讓寒幽笑得不行。
兩人就這麼說說笑笑的吃完一頓飯,直到霞光滿天,莫青夜才依依不舍的將她送回寒府。「我明兒個再來接你。」
「明兒個?」寒幽一愣。「你不必上朝嗎?」
他可是朝廷重臣,一個月休沐不過兩天,他怎有這麼多假?
「皇上給了我一個月的假,讓我好好陪你。」他捏了捏她的巧鼻。
「真的?」寒幽雙眼一亮,開心的抱住他。「那你每天都得來接我,我還有好多地方沒去,你得一一陪著我去游玩。」
寒幽這輩子從未想過自己會為了一個男人的陪伴如此開心,談戀愛會讓人變傻這句話果然是真的。
見她如此興奮,莫青夜的心情也十分愉快。「好,都听你的。」
接下來幾日,兩人可說是如膠似漆,一塊走遍京城里的名勝古蹟、一起吃遍各地美食,感情突飛猛進,相處得十分開心。
然而他們開心,有人卻是既難過又氣憤。
「賤人!寒幽你這個賤人!」
梁歌牧听見莫青夜這幾日無時無刻都陪在寒幽的身邊,儼然就是一對小夫妻模樣,差點嫉妒得發狂,將房里的一切全都砸了依舊不能解氣,最後氣得哭倒在床榻上,對著從小陪著她長大的乳母蕭嬤嬤哭訴。
「女乃娘,你說母親怎麼能這麼狠心?為什麼就是不願幫我?」
早在梁歌牧發飆時,蕭嬤嬤便讓所有人退了出去,此時房內只剩她們兩人。
「郡主,長公主有她的難處,您就別怪她了。」除了勸,蕭嬤嬤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梁歌牧抹去淚,恨聲道︰「既然她不願幫我,那我只好自己動手!」
她受夠了!每日听著兩人的甜蜜情形,就像在刮她的肉割她的心,她忍不到一個月後,她現在就想除掉寒幽!
梁歌牧什麼事都會與蕭嬤嬤說,與長公主的談話自然也不例外,蕭嬤嬤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系,連忙安撫她。「郡主,左右就一個月的時間,咱們再忍一忍可好?」
梁歌牧卻是連一刻都不願忍,哀求地拉著她的衣擺。「女乃娘,你幫我好嗎?再這麼下去我會死的。」
因為這事,她每日吃不好睡不好,胸口似火燒一般,只要一闔眼,便會看見他們卿卿我我的模樣,再多來幾次她肯定活不成。
「郡主……」蕭嬤嬤很為難。
長公主早已發話,不許任何人幫郡主,要郡主憑自己的本事讓寒幽退婚,若是讓她知道有人幫郡主,後果自負。
她不敢違背長公主的命令,可梁歌牧可以說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她一直將她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疼愛,見她如此傷心,她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女乃娘,女乃娘,我知道你最疼我,甚至比母親還要疼,你一定不忍心看我這麼難受對不?你就幫幫我吧!」
「郡主,老奴不過是一介下人,實在不知能幫什麼忙……」
「你可以的,我知道你兒子人面極廣,由他出面,定能把事兒辦妥。」梁歌牧急切的說。
一提到兒子,蕭嬤嬤的臉色變了。「郡主,您也知道老奴就這麼一個兒子……」
她是個苦命人,丈夫早逝,留下她和甫出生的兒子,孤兒寡母能靠什麼生存,只能來京城投靠親戚,誰知費盡千辛萬苦來到京城,才知早已人去樓空。
她盤纏用盡,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得知長公主在應聘乳母,抱著一絲希望前來應聘,竟然真被選上了。
為了保住這份工作,她狠心將才三個月的兒子交給一塊來京城的同鄉,答應她每個月給她在長公主府一半的月錢,求她替自己照顧兒子。
那時她一個月能有五兩銀子,那同鄉自是欣喜的應下。
兒子自小沒有她身邊長大,成日在街頭巷尾私混,長大後成了這附近的霸王,正經營生沒有,倒是學了一些偷拐搶騙的本事。
但就算如此,她兒子的本性仍然善良,且他會變成這模樣,有一半是因為她沒能陪在他身邊的緣故,她怎麼肯讓自家兒子去得罪莫青夜?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我就像你的親生女兒嗎?如今讓你兒子辦點事,你就不願了?」梁歌牧憤然的甩開她的手。
蕭嬤嬤沒料到自己一句話竟惹怒了梁歌牧,急忙跪下請罪,「老奴該死!」
就算是被郡主責罵,她也不願點頭,何況就是因為真心疼愛郡主,才不願她去做傻事,如今的莫青夜已不是年幼的孩子,若讓他知道郡主強逼他的未婚妻與他退婚,肯定不會放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