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細看,卻不是。
那男子手里拿了好些小紙條,遞給了女子。那女子看著,眉微蹙。待看到最後那張小紙時,終于展開了笑靨。干淨無邪的笑,至純,叫人有了想毀滅的念頭。
男子看她終于笑了,嘴邊噙了笑,淡淡道︰「娘子,你說這下可得怎麼辦?」
呵,那人來得倒是快了,比他估計的還要快上幾天。這麼說,慕容山莊那邊的,那人倒是安排好了。
這可有些棘手了,慕容山莊一事,遲遲得不到解決。他分身乏術,本可讓十六弟在那邊料理,怎奈私心作祟,竟是拉著十六弟一起趕往京師。
這房內的,便是霍然與年十六了。
「相公,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這一路上,他才算真正見識到霍然的真正實力,好似去到哪兒,總是會有人將消息通報到哪兒。
他沒打算問他這是怎麼了,等他想說了,那自然也就說了吧。雖說不問,可畢竟好奇,便也自己猜了。估計十五哥在江湖上認識的人不少,而這些人,都是依著他為中心,擴散在全國各地,收集情報。
上次在秦淮河畔,遇到的雲娘鳳歸雲,估計也是其中一名。想起上次在秦淮河畔的雲娘對他說的那事兒,便覺得好笑。
那晚雲娘假醉,他不是不知。只是想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便跟著到了她房間去。
雲娘倒也厲害,幾番推托下來,十六只听得她淡淡道︰「十六公子做事自是有自己的顧慮,那雲娘也不強人所難了。霍神捕所托一事,當雲娘無能,無法替他解憂了。」她說這話的時候,眼里卻滿是笑意。
「夜也深了,十六,上床歇了吧!」雲娘解了衣裳,自己躺上了床,十六怔怔看著她,為著她那親昵的稱呼,還有,她臉上似乎藏了些什麼的笑意。莫非……莫非……
「怎麼,還害羞不成?」她戲謔道,「這天下沒有女人不知道的事。」拍了拍身旁空著的床,示意十六上去。
十六看著她,也笑了起來。原來,還是叫雲娘給知道了。不過,既然得了雲娘「無法解憂」四字,便也知道,他的秘密,霍然是不會從雲娘口中得知了。
便也安了心,卻是和衣躺上了床。
他也記得,隔天早上十五哥臉上的那個表情,可真是精彩絕倫了……
看著眼前熟悉的臉,突然有些迷茫。既然懷疑了,那為何不強行拆穿?是什麼樣的情意,讓他忍耐了如此久?
「娘子,你笑得真好看。」霍然的手輕輕覆上了十六的臉,臉上縱使妖媚,卻是夾雜著幾絲傻氣。
自己每次一笑,他總是會說,十六弟,別在外人面前笑。听多了也就覺得他這次一笑,他也該說那句老話。可今天,他卻說,他笑得真好看。是沒有外人的關系嗎?
年十六的臉頰映著燭光,越顯緋紅。
如若初時相見的霍然,有點傻,卻是很真。
他笑著拍開了霍然的手,眉目低垂。看來倒真似那燕爾中的小熬人,略略的羞澀,卻又欲拒還迎。
第7章(2)
風吹了進來,燭影搖曳,十六抬起頭,完全沒了笑意,認認真真地將霍然看了一遍。
這個人,會成為自己最沉重的枷鎖嗎?
枷鎖啊!
又想起師父,卻是想到了她說枷鎖時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摻了喜,摻了愁的心思,將師父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他看不懂的色彩。
那,他也可以的。因為,他是年十六。因為,他是霍十五。差一,便成了永世的追逐,轉了個圈,還是個圓,那便繼續追逐下去。
他對霍十五也有感情吧!只是,是什麼樣的情感,他自己也理不清了。
淺淺的期盼嗎?只怕已是病入膏肓,只霍然這味藥醫得。
起身,拿了鏡子,笑靨如花,淡淡的蘭香氣,「笑得好看。照照鏡子你也可以看到。」十六將手中銅鏡扔進霍然懷中。
霍然看著他這一舉,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不覺「呵呵呵」一笑,又添幾分傻氣……
還想對十六說點什麼,突然間卻起了風,大風,將紅燭吹熄。
黑暗中,霍然抱緊了十六,低頭嗅著他身上沐浴餅後的清香。那便,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十六僵直了身子,靜靜等待著。
霍然說的那人,也該來了吧!
丙不其然,窗外的那片竹林,突然像被風刮彎了般,卻是有個人影,從上頭掠了過去,輕功了得。
十六訥訥問道︰「要追嗎?」
霍然不語,豪邁一笑,抱著十六,一躍,破窗而去。就讓那貪錢的收拾這爛窗子去吧,他應該感激,沒有掀了他的屋頂,萬幸了。
月淡,風高,殺人夜。
那人像是料到他們必定會追來般,如鬼魅般的身影變得悠閑飄忽起來。身旁的風越來越快,十六不想霍然費太多內力,掙扎要自己使力,霍然卻是抱他抱得越緊。
「十六弟,等一下我們可能得共赴黃泉了。」十六發現,他講這話的時候,就像是在說「十六弟,我們該出發了」般一樣平常。
淡淡的月色下,十六看到了霍然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晃著月影,也淡淡的。細細想著由相識到現在,好似他什麼事都是了如指掌。驚覺,莫不是,他早就猜到了這人是誰?
有些事情,已成了他解也解不開的謎。比如,他是如何得知他的行蹤,再強行將他擄來當了同行?比如,他是如何得知那祭師與那木偶會來襲?比如,他為何會讓他去跟慕容日暖道別……
十六看著他好看的側臉,伸了手,撫去上面那淡淡的笑,問道︰「你早計劃好了?」
霍然看著他,再笑,「十六弟,相信我嗎?」
生死大關,他不信,能行嗎?
年十六輕嘆︰「你會告訴我嗎?」既然他也是自己的枷鎖,那他便也得承受這枷鎖的沉重,不是嗎?突然了解了師父臉上那他從前都看不懂的表情,原來,只摻了選擇後的感情。
「十六弟,這回我們要演的,是金蟬月兌殼!」已經用上了三分內力,勉強追上了那個人的身影。
景色越是荒涼,不一會兒,便到了客棧後山那千萬丈的懸崖。原來,又給霍然猜中了。這人,殺人怕麻煩,竟想把他們滅口,引到這懸崖邊上來了。
「十六弟,今生我們也算是有緣有分了。」他媚笑如昔,卻是最冷的眼神,看著眼前那書生打扮的人,對十六講著情話。
「我不相信來世的。」十六看著他,也笑了起來,卻是最溫暖的笑,慢慢融了他心頭的憤恨。
「閣下籌劃了這麼久,都不見收效,真是可惜啊!」霍然諷刺道。隨即又輕笑,感嘆,「這世道本就亂,閣下安靜看著也罷了,沒想到卻還來添亂。真是吃飽了沒事干啊!」
十六第一次听得他罵人的話講得犀利卻又好笑,心中憋笑,看著他的臉在月下明明暗暗。
「霍公子與十六公子倒也閑情逸致。」書生打扮的人反口相諷,卻又喃喃自語︰「月齡說的果真不假。」
清風過,書生的衣袍隨著風在崖邊飛舞,更添雅俊,原來是藍月齡喚為主人的人。
只瞬間,他卻突然移了步,手中長劍破風而來,直指霍然。
十六抽出腰間軟劍,身形一閃,至霍然跟前,揮劍一擋,「 當」一聲,兵器踫撞聲起。那人面不改色,冷笑,「十六公子倒是一身俊寶夫。」
十六身形不穩,倒退幾步,被霍然接住。剛剛接了一招,他已用了十分內力,卻被那人一劍震退,這人的內力好生深厚。
這書生也不過三十幾歲年華,內力卻是爐火純青。難怪霍然剛剛提醒著,這回,他們要演的是金蟬月兌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