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執念之花

“我不能這麼做?那你來教教我,我該怎麼做?”

狹長鳳眸裡的亮度咄咄逼人,像被陽光照耀的皚皚白雪,冰冷而耀眼。

沈殊被刺痛,不敢直視。

她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談十年瞥了眼放在牀頭櫃上的羊毛氈。

很可愛的梅花鹿,屁股上歪歪地縫了一隻綴滿碎鑽的蝴蝶結。

小小的一個細節,讓這隻梅花鹿變得精緻特別。

談十年神色微怔,眼神有些恍惚。

插在褲兜裡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陷入掌心肉裡,疼痛襲來,他才找回清醒,強迫自己收回落在梅花鹿上的目光。

轉身,邁步,離去。

咔噠一聲,房間門被關上。

沈殊抱着雙膝,坐在牀上,夜深人靜,卻毫無睡意,腦子裡紛紛亂亂的,不知道明天在何處。

母親車禍去世後,無依無靠的她只能住到沈宅。

然而,沈宅裡那個給予她一半血肉之軀的男人只能提供她的物質需求,卻不會給予她精神上的關懷。

她在那裡過得很不開心,學習也因爲換了學校,跟不上進度。畢竟小村鎮的教學水平和城市裡的差距還是蠻大的。

漸漸地,她成爲班級同學眼裡的轉校差等生,被排擠孤立,嘲笑詆譭。

她開始活在一個人的荒島,每天都渾渾噩噩的,感覺自己就是一句行屍走肉,只有書本里的世界可以帶給她些許的安慰。

直到談十年的意外出現,他像一道耀眼的光點亮她的世界,又像被陽光煨暖的湖水,溫柔地包裹她。

他將她從深淵裡拉出來,成了她不再自暴自棄,自怨自艾的信仰和動力。

可他卻在她終於爬出泥濘,已經擁有一個可以預見的光明未來前,準備撤離她的世界……

沈殊腦海裡浮現下午臨分別前,溫翩然對她說的,“下學期,我們學院有兩個交流生名額,我推薦了你。如果你感興趣,現在可以着手準備。”

沈殊吸了吸鼻子,也許離開這裡,對她,對談十年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其實,有些事情,再如何努力也不會有結果的。

花一定會綻放,葉子一定會凋謝,而談十年一定不會愛上沈殊。

在她之前,他的生命裡已經有了另一個“小小”的存在。

愛情,常給人一拳砸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沈殊搬回了宿舍住。

濱大研究生宿舍,一室兩人,另外一名女生,開學不久,便搬出去跟男友同居了。

寢室對沈殊來說,就相當於是單身公寓了。

將久未住人,空氣裡浮動淺淡黴味的寢室打掃乾淨。

沈殊打開行李箱,將帶來的東西,一一整齊好,又去超市買了一些生活用品。

沈殊又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研究生生活,學校,宿舍,實驗室,三點一線。

每一天都過得忙碌而充實。

只是,在吃飯的時候,在走路的時候,在畫累設計圖歇息的時候,總是不由主地發呆失神,心頭空落落的,像是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沈殊莞爾笑笑。

不是像是丟了什麼……而是她確實莫名其妙地就把那個曾對她很好很好的大哥哥,弄丟了啊。

也許,她並不是丟了他,她是……失戀了。

還未戀過,便已失戀。

書上說,這種症狀,有個專用術語,“單相思”。

這天,下了課後,沈殊拐去學校外面的一家花店。

一進門,沈殊就被一株斜對着門口的花所吸引了。

沈殊癡癡走過去,彎下腰,俯視眼前這株美得近乎夢幻的小花。

小小綠葉間,只開了兩朵花,每朵花由四朵花瓣組成,每片花瓣一種顏色,紅、黃、藍、白,在陽光照射下,泛着耀眼的光芒,中間的花蕊像個羞澀的姑娘。

如此嬌小,如此絢麗迷離的花朵。

沈殊是第一次看見。

一眼,就被它深深攫住了目光,再也無法移開視線。

“它叫什麼名字?”

“依米花。紮根十年,一朝開花,花期卻只有兩天。”

店主走過來,輕聲道,像是怕嚇到如此執念的花。

“其實,並不需要十年。依米紮根五年,第六年就會開花。當然,花期確實只有短暫的兩天……”

店主微笑着看着依米花,輕聲解釋。

沈殊卻沒有聽見,她喃喃低語,重複,“紮根十年,一朝開花……”表情若有所思,整個人卻都爲之一震。

像是被注入一劑強心劑,明媚大眼閃爍着細細碎碎的星光。

店主見此,微笑着閉了嘴。

在外面逛了一圈,沈殊回到學校,已經快五點了。

夏天的五點,夕陽還興高采烈地掛在天邊,彩霞滿天,預示明天會是個適合出行的好天氣。

內心充滿能量的沈殊捧着給自己買的一束白玫瑰,低着頭數着青石板,心想:數到寢室門口,單數的話,明天就不去看談爺爺,雙數的話,明天就去談爺爺那裡刷存在感。

依米花都能韜光養晦十年,只爲綻放兩天的輝煌美麗。

她爲什麼不能繼續堅持三年,也許,堅持堅持着,談十年就開了竅,喜歡上她了呢?

不到最後一刻,她不想放棄,不想將來後悔,“如果我當初再堅持一個半月,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人生不能重來,所以,她不能放棄現在擁有的點滴機會。

然而,當沈殊看到停在寢室樓下的招搖邁巴赫,她還是忐忑地停下了腳步……

沈殊討厭這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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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談十年,總是不幹不脆,拖泥帶水,完全沒有在別人面前的淡定從容,還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

從花店回學校的路上,她積累了那麼多的勇氣。可當他一出現,她就變成了被戳破的氣球……

手足無措,好像做錯事的孩子。

太忸怩了……她都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何況談十年呢?

談十年降下半截車窗,一雙清明銳利的眼眸,盯着緩緩走過來的清麗剪影,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白玫瑰上。

本來擔憂急躁的他,見到她全須全尾地出現,表情難掩信欣喜,卻在看見花的那一瞬間跌落谷底,繼而被憤怒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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