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用奇怪的目光打量雪儂——穿長褲的女人。「傷勢很重,不過還能處理,子彈也取出來了,問題是,發炎十分嚴重,這個就相當麻煩了……」
「發炎是吧?那容易……」雪儂喃喃自語,一邊轉身離開,「要抗生素,你們這邊沒有,我們那邊多得是!」話還沒說完,人已回到了「門」另一邊。
緊急狀況時,總是不需要尋找,「門」就在那兒了。
宛如抓狂的南非水牛,雪儂一路狂奔出臥房、狂奔下樓,外加驚天動地的十六聲道音效。「費艾!費艾!」一路嘶聲狂喊,她氣急敗壞地沖到費艾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有沒有醫生朋友?快說!」
費艾深深注視她一眼。「有。」
雪儂面現喜色。「好,快帶我去找他!」
三秒鐘後,兄妹倆消失了,留下酒莊負責人一個人坐在那里滿頭露水,搞不清楚狀況。
他來錯時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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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儂再度跨到「門」另一邊時業已是晚餐時間,埃米爾床邊只剩下伊德守在那里,醫生不在,大概是用餐去了。
「你想干什麼?」
眼見雪儂從袋子里取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伊德疑惑地詢問,但雪儂根本不理睬他,自顧自忙她自己的,先用溫度計測量埃米爾的體溫……
「上帝,一百零四度!」她窒息的低喊。「真的需要退燒劑,幸虧我有听那家伙的建議!」慌慌張張的,她一連察看潦草的臨時筆記,一邊為埃米爾注射抗生素,又注射退燒劑,嘴里還喃喃嘟囔著,「上帝保佑,希望沒有做錯!希望沒有做錯!」
幸好只是做肌肉注射即可,隨便找個肉多的地方戳下去就行了,若是非得做靜脈注射不可,她先挖出自己的靜脈來打蝴蝶結好了。
然後,能做的事都做了,她終于可以坐下來好好看看埃米爾。
奇怪的是,他的傷勢雖然很重,但除了憔悴的臉色和急促的呼吸之外,從他平靜的睡容中根本感覺不出他有什麼不對,沒有痛苦,也沒有掙扎,十分安詳。
連這種時候,他都堅持要做個自制力一等一,莫測高深的人嗎?
雪儂哭笑不得地暗付。也許她應該一巴掌打醒他,先問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受傷了,如果是真的,她再來為他擔心也還不遲。
「你怎麼知道埃米爾受傷了?」
在一旁看了半天看不懂她在干什麼,好不容易她終于忙完了,伊德立刻發出第一道疑問。
「請不要問我那種事,反正我就是知道。」雪儂漫不經心地說。
「好吧,」伊德聳聳肩。「那麼,你知道埃米爾為何會踫上這種事嗎?」
當然知道,不過……
「不知道,你告訴我。」想避免他繼續問出更多問題,最好是讓他忙著說話。
「沒問題。」伊德點點頭。「說實話,這一切可以說都是你引起的……」
「我?」關她什麼事了,莫非想找個頂罪的倒楣鬼?
「你在中央市場踫見卡帕娜夫人,還告訴她埃米爾到巴黎來了對不對?」
不是她說的好不好!
不過,就算亨利不說,最後她也會說出來,只為了向對方炫耀自己和埃米爾的親密,雪儂自己對自己承認。
「那個女人早就對埃米爾有意思了,可是埃米爾一直對她很冷淡,每次生意一談妥就暗示她可以走人了,因此她始終找不到藉口接近埃米爾。然而那回在中央市場踫上你,終于讓她找到機會了,你離開後兩天,她就藉口要找你登門拜訪,其實是想接近埃米爾,好巧不巧那回還有另一位朋友去找埃米爾,那位朋友……」
伊德突然壓低聲音。「他是威尼斯人,埃米爾幫過他好幾次忙,甚至救過他一次命,換句話說,他欠了埃米爾很大的人情,也因此,那回卡帕娜夫人一告辭,那位朋友馬上告訴埃米爾,說卡帕娜夫人是燒炭黨人,而燒炭黨正在策謀某項計畫,為免埃米爾被牽連,他警告埃米爾遠離卡帕娜夫人。說實話,他是好意,為了還人情,他希望埃米爾能夠避免被牽累,可是……」
他苦笑著搖搖頭。「結果適得其反,想想,埃米爾也是法國人,听說有人計畫不利法國,他怎能不管?因此埃米爾不但沒有遠離卡帕娜夫人,反而……」
接下去他所說的和酒莊負責人所言大致相同,只是敘述方式不同而己。
「……總之,誰也沒有料到燒炭黨人刺殺皇帝失敗後,竟然會改變目標暗殺埃米爾以為報復,埃米爾沒有絲毫防備,就這樣中了他們的伏擊……」
床上的傷者突然動了一下,中斷了伊德的話,雪儂的柔荑立刻溫柔地貼上埃米爾灼熱的額頭,冰涼的觸感似乎為他帶來舒適的撫慰,他馬上停止了不適的蠕動,再度安詳地沉入熟睡中。
雪儂的手依然不舍地逗留在他額頭上,好半晌後,她才又出聲。
「伊德,你知道我剛剛對埃米爾做什麼嗎?」
「一點也不知。」
「你不覺得奇怪?」
「當然奇怪,你干嘛用針戳他?」
「那你為什麼沒有阻止我?」
伊德聳聳肩。「因為埃米爾在昏睡過去之前一再囑咐我,要是你來了,不管你要做什麼都不能阻止你,也可以請醫生不用再來了,你也知道他的話我沒一句不听的,所以我就請醫生走人了!」
「咦?」雪儂愕然望住伊德。「你把醫生趕走了,真的?」不可能埃米爾會知道她要替他注射抗生素吧?
這時代連抗生素的名詞都還沒有呢!
「真的,埃米爾還說……」伊德遲疑一下。「說只要你來了,他就不會死。」
雪儂听得更是吃驚,正待追問,這回是細微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意圖,從床上傳來的,埃米爾的眼楮並沒有睜開,只是夢囈似的呢喃。
「水。」
伊德立刻拿杯子倒水,打算直接把水倒入埃米爾嘴里。
「慢著,你想嗆死他嗎?」雪儂一邊阻止他,一邊從袋子里取出一支附吸管的塑膠杯子,倒入葡萄糖水,再把吸管湊入埃米爾嘴里。「來,吸吧!」
埃米爾至少喝掉大半杯糖水,然後又睡了。
「那是什麼?」伊德好奇的盯住杯子瞧。
「杯子啊,沒見過啊!」
「我……」伊德想承認的確沒見過那種奇怪的杯子,但見雪儂特意把杯子收入床邊的櫃子里,顯然她不願意讓任何人看見,也不希望他追問,于是他模模鼻子,起身。「我想你大概還沒用晚餐吧?我去拿一份給你。」
伊德離開了,雪儂依然坐在床邊,緊握著埃米爾高熱的手,滿懷憐惜的目光流連在他憔悴的面容上,注意到他雙頰削瘦許多,眼眶下掛著熊貓似的黑影,下顎長滿了胡碴子,從不曾見他如此狼狽無助,她的心宛如被鐵刷子刮過一樣的痛。
這一瞬間,她終于明白,即使會改變歷史,影響千千萬萬人,她也不願意見到他死!
她的理智總是勝于感情,但在這一刻里,沒有什麼能夠打敗她的感情,一切顧慮都被拋在腦後,她只想要救活他,沒有多余的心思去考慮這麼做對不對,有任何天大的後果,就由她一個人來承擔吧!
她只要他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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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克,醒醒,醒醒,雅克!」
按照費艾的醫生朋友交代的時間為埃米爾打過第二次針之後,雪儂便把埃米爾再交回給伊德看護,然後匆匆溜回二十一世紀,這時已是半夜三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