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什麼打算?”
“對李姑娘什麼打算,前兒李姑娘跟我說,說二爺以國士待她?二爺待她以國士,她確實擔得起,這一場切蹉比試,她可是實實在在以國士之纔回報二爺的,這不是挺好?”崔先生抿着茶,這翻話說的看似隨意,其實非常小心。
陸離眉頭皺的更緊了。
“沒想到李姑娘醫術竟然這樣高超,二爺真是好眼光,在她這場切蹉之前就待以國士,這跟切蹉之後再說這樣的話,這可是天地之別,李姑娘雖是女兒家,我看她自尊要強,有膽色有主意,比男子不差什麼,以後就算嫁了人,也不會就此湮沒,雖說李姑娘年紀還小,可她這親事,咱們是得考慮起來了,既不能委屈了她,又要對樑地有利,不算容易。”
崔先生不時瞄着陸離的神情,語調還是那麼隨意。
陸離臉色變了,重重將杯子放到炕几上,“先生想的可真長遠!”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再說,也不算長遠,李姑娘過了年就十六了,議親,定親,準備嫁妝,過禮,怎麼着也得個一兩年、兩三年,也就十八九歲了。”
崔先生心裡一寬,看來這事有談的餘地。
“你想把她嫁給誰?”陸離橫着崔先生,崔先生攤開雙手,“應該是二爺想讓她嫁給誰!李姑娘主意正,當年她離開桃花鎮,就是因爲這親事,二爺真要有什麼打算,得提早好好安排,水到渠成了才行。”
陸離垂着眼皮,手指抵着茶杯,推過去,拉過來,沉默了好一會兒,‘啪’的一拍桌炕幾,站起來衝了出去。
崔先生忙扶起被他拍翻的杯子,一邊喊小廝過來收拾,一邊站起來,走到廊下,看着陸離又急又怒的背影,好一會兒,長嘆了一口氣。
既然待以國士,那就別打人家小姑娘主意了!
第二天一早,姜嬤嬤神采奕奕,雖然還是一身靛藍衣裙,卻明顯看得出是精心收拾過的,白芷等四人垂手站在廊下,正在聽姜嬤嬤訓話:“……這話我說過不止一遍,這是最後一回,你們聽清楚了:咱們能侍候姑娘,這是燒了不知道多少輩子高香修來的福份!姑娘是什麼人,你們如今也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就說句打嘴的話,就是聖手藥王,也不見得比咱們家姑娘強!”
李兮悄悄挪到窗前,隔着紗窗,饒有興致的看姜嬤嬤訓話。
“姑娘這樣的身份,咱們要侍候姑娘,一定要大氣從容!上次擂臺的事,我就不說了,可不準有下回!今天姑娘頭一天開診,我也不多說,昨兒個都交待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誰要是失了體統,休怪我不客氣!”
“是!”白芷等人齊齊答應,李兮一臉敬佩看着姜嬤嬤,她這個連晨會上講幾句話都覺得困難的人,最佩服這樣站到臺上就出口成章的了。
小藍自從拜了師父,每天天不亮就起牀練功,直到辰正,李兮的開診時間,就定在了辰末。
李兮到那間小院時,小院裡裡外外已經收拾好了,正中和東廂打通,擺了診臺,百寶閣,以及鬱鬱蔥蔥的佛珠草、水仙和幾盆盛開的山茶。
李兮聞了聞,指着水仙和山茶吩咐:“把這些搬出去,診室裡最好不要有味道。”幾個僕婦急忙上前搬走水仙和山茶,又搬了幾個擺件進來替換。
這半天的病人是陸離挑出來的,大約是因爲下午要去寧王府,這些病人都是簡單的常見病,李兮很快診好了十幾個病人,這半天極其輕鬆。
午後,李兮換了件蔥黃絲綿小襖,一條鮮豔的銀紅繡正紅折枝梅花裙,一件銀紅鬥蓬,帶着白芷,上車往寧王府去。
李兮在寧王府二門下了車,僕婦忙迎上來,恭敬的見禮,“給李大夫請安,我們王妃正盼着李大夫呢,打發人來問了好幾趟了,李大夫這邊請,我們王妃吩咐了,李大夫來了,先請李大夫到王妃院裡說話。”
李兮微微頜首還禮,跟着僕婦往寧王妃居住的正院去。
寧王府佔地之廣,肯定不亞於樑王府,從二門到正院,足足走了一刻多鐘。
正院紅柱綠檐,鳥雀聲歡快響亮,從院門起,一對對侍女垂手而立,榮華富貴的氣息撲面而來。
李兮忍不住四下打量,這間院子,應該是她到這裡以來,見過的最富貴逼人的地方了,華貴妃宮裡也許比這個更富貴,可她那個富貴太低調,她看不出來,這間院子的富貴正正好是她能看到的水準,讓她忍不住輕輕嘆了幾口氣。
前面引路的婆子低頭回首斜了她一眼,嘴角往下扯了扯,露出幾分鄙夷。
侍立在上房門口的小丫頭掀起厚重的簾子,一股子說不出什麼香,卻香的令人有一瞬時窒息的熱風撲面而來。
李兮噎了口氣,平了平,才擡腳邁進。
轉過百寶閣,錦繡成堆的大炕上,寧王妃一件緙絲百子戲春長衣,神情懨懨的歪在只大迎枕上。
“這就是李姑娘?”寧王妃彷彿動了動,“果然年青,李姑娘,到這裡坐,讓我看看,你今年十幾了?聽說你醫術好得很,跟誰學的醫術?”
“回王妃,過了年就十六了,跟師父學的醫術。”李兮跪在炕前錦墊上,行了三磕九拜大禮,站起來垂手立到寧王妃炕前。
“坐吧,這麼小的孩子,這醫術是怎麼學的?你師父是誰?”
寧王妃說一句喘一喘,擡了擡手指,一個丫頭忙在她身後加了個軟墊。
“我從小就學醫術,學了十幾年了。”李兮半坐半站在炕沿上。
來前姜嬤嬤警告過她,在寧王妃面前一定要禮多人不怪,因爲這位寧王妃天真爛漫,牛心左性,對禮節有時候什麼都不講究,有時候講究到雞蛋裡挑骨頭的程度,至於什麼時候不講究,什麼時候挑骨頭,沒譜,全憑她心情!
“那你師父是誰?”寧王妃對李兮的師父最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