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隨便逛逛,出去……吃碗麪。”喬四爺吱吱唔唔,一邊說,一邊不停的往後看。
“這麼晚了逛什麼逛?回去!”喬老爺聲色俱厲。
“阿爹,我約了人……會文!阿姐前天還捎信讓我好好唸書,多會會文!”喬四爺又往後看了一眼,看起來很着急。他並不怎麼怕喬老爺,喬夫人出嫁後,總擔心有了後孃就有後爹這樣的事,喬老爺管教的稍稍厲害些,喬夫人必定插手,幾次下來,喬四爺就不怎麼怕喬老爺了,他管緊了,他就往太原府跑,跑去找姐姐哭訴阿爹偏心,都是後孃挑唆的什麼什麼的,幾次下來,喬老爺再管教起喬四爺,就瞻前顧後、束手束腳。
喬老爺正躊躇,喬府側門裡衝出幾個婆子,奔着喬四爺連跑帶叫,“四爺!四奶奶請您回去!四爺!您不能這樣!您怎麼能這樣!”
喬四爺神色變了,揚起鞭子就想縱馬躍過喬老爺趕緊跑,喬老爺看出不對,一迭連聲的吩咐,“攔下他!你媳婦找你,你跑什麼?你又做什麼不要臉的事了?”
喬四爺被幾個長隨抱着腰從馬上拖下來,眼看是跑不成了,一臉晦氣,連啐了好幾口,“好好好!我回去!不去會文了!好了吧?我不去了!不學了!我不念書了,不上進了!行了吧?放開我!”
喬老爺只當沒聽見,幾個婆子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衝到喬四爺面前,氣急敗壞,“四爺!那根簪子是四奶奶外婆留給四奶奶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您拿什麼都行,怎麼能拿這根簪子呢?”
“什麼?”喬老爺一聽,眼前黑了好幾黑,“你又偷你媳婦的東西了?你怎麼這麼不要臉?偷了東西又想去討好哪個娼妓?我……我打……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你等着!來人!把他給我拖回去!關起來!關起來!誰要是敢放他出來,一頓棍子打死!”
喬老爺氣的渾身發抖。
老四媳婦是喬夫人千挑萬選,說了不知道多少好話,求着老太妃出面保媒才硬娶回來的,媳婦兒家世人品相貌,樣樣出挑,偏偏這個畜生好歹不分,才成親不到一年,把媳婦氣的纏纏綿綿病了已經有小半年了……
喬四爺被長隨抱的腳不挨地,一動不能動,幾個婆子也不講什麼禮數了,衝上前,從喬四爺懷裡摸出那枝羊脂玉簪,喬四爺一肚皮怒氣,滿臉忿然,一邊掙扎,一邊擰着脖子衝小廝叫道:“去跟翠羽兒說一聲,爺今兒不得空,爺答應她的頭面簪子,過幾天加倍補給她……”
“混帳,混帳!堵住他的嘴!誰敢傳話,立刻打死!一頓亂棍打死!”喬老爺這回真氣死了,暴跳如雷。
李兮一天比一天見好,在牀上躺着能來回挪一挪,或是半坐起來了,精神也比從前好了太多,白天也就睡個一個來時辰,精神好了,時間多了,人就一天比一天無聊。
“小藍說後面園子裡的菊花開了,漂亮極了。”吃了飯,李兮看着陸離,先從菊花說起,陸離先搖頭,“你還沒好,不能去園子裡,要是想看菊花,我讓人搬到院子裡,你隔着窗戶看,看厭了就換,把園子裡的菊花都搬一遍給你看。”
李兮又一次話沒說完就被拒,一陣悶氣,“園子裡好看的菊花都種在地上,種在花盆裡的都不好看,我告訴過你了,我的傷口沒事了,可以出去逛逛了!”
“種在地上挖出來放盆裡就是了,花匠們很擅長這個,我早上看過傷口,還不行,你不是說花多草多的地方,最容易讓人發病?再等一等,等入了冬,下了雪,我再帶你出去。”陸離語氣柔和,態度堅決。
“花多草多的地方,容易讓人咳嗽過敏,跟我有什麼關係?”李兮煩惱無比,她什麼時候跟他說過這樣的話?最近她跟他說的話太多,說的多,錯的多。
“昨天夜裡你咳了好幾聲。”
李兮往後倒在靠枕上,無言以對,昨天她是喝水嗆着了好不好!
“我告訴過你,我快好了,能出門了,你不讓我出門,我很無聊!在這屋子裡躺的,人都要發黴了!”
“明天我不出去了,陪你一天,你想玩什麼?要不叫個戲班子進來,在這院子裡唱戲咱們聽?”陸離脾氣好極了。
“不聽!”李兮一口回絕,咿咿呀呀的唱的她又聽不懂。
“那雜耍?”
“沒意思!”
“那說書?”
“難聽!”
……
“再等半個月,半個月後我陪你出去逛逛。”陸離一點也不惱,李兮也只好沒脾氣了,垂頭喪氣,“好吧,那我現在無聊怎麼辦?”
“你說呢?”
“要不……”李兮想來想去,“你寫字給我看吧。”
“好!”
白英等人擡了炕幾過來,鋪紙研墨,陸離一隻胳膊圈着李兮,另一隻手提起筆,蘸一墨,默一篇文章。
李兮看着陸離筆尖下行雲流水一般流出的好看極了的字,看的發呆。
陸離寫字很快,節奏分明,有股子濃濃的金戈鐵馬的味道,就象他舞劍一樣,殺伐之間,輕靈飄逸的不沾紅塵俗氣。
李兮幾乎看癡了,唉呀!這個長的好看,舞劍好看,寫起字來這麼帥氣這麼好看的完美男人,是她的,這輩子都是她的!李兮滿足的嘆了口氣。
佚先生在別院住了快一個月了,既不出門,也不見人,直到羅大走後,沒兩天,佚先生打發了個長隨去問陸離,李姑娘好些沒有,要是還沒見好,他就先走了,以後有緣再和李姑娘說話。
陸離立刻打發人去問了李兮,姜嬤嬤親自過去請佚先生。
李兮看着昂着頭跨進門的佚先生,他還是一身雪白的寬袍大袖,頭髮用一根碧玉簪綰着,一腳跨進來,轉着頭,好象是在打量四周。
“多謝您送姜嬤嬤她們回來。”李兮先開口。
佚先生理了理衣服,鄭重的衝她長揖到底,“順手罷了,我欠姑娘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