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見狀,便知父親壓根兒就不信,心頭有些發涼。
要是父親躲不過這一劫,丟官事小,但他整個人卻會心灰意冷,最後選擇辭官一路。
冷傳禮是個極有抱負的人,誓言要延續威遠侯府的榮躍,一直以此為目標前行著,就是為了讓僅傳三代的爵位能夠延續,辭官對他而言可以說是去了他半條命,後半輩子就像是沒了重心一般,這是清歌最不願見到的事。
最重要的是,這事根本不是天災,而是有人刻意陷害,她會知道這件事,還得感謝許隻,前世她被關在沐國公府的後院,壓根兒就出不去,這事還是許隻特地前來看她笑話時說給她听的。
她不能眼睜睜見父親重蹈覆轍,再者,這場大雪影響的可不只父親的官運,還有那些凍死的百姓呀!
「爹,你別不當一回事……」她咬著唇,絞盡腦汁想要說服父親,然而就在這時,慕容煜與孟尚書正好走來,打斷了父女倆的對話。
孟尚書有事找冷傳禮,兩人與慕容煜打了招呼後便先行離開了。
慕容煜這才來到清歌身旁,見她臉色有些差,輕聲問︰「可有地方需要我幫忙?」
清歌下意識要搖首,卻突然頓了住,小聲的問︰「你又不小心听見了?」
慕容煜有些哭笑不得。「其實不是不小心,我因習武的緣故,耳力過人,就是再隔上幾步,我也能听見。」
清歌驚訝得瞪大眼。「那、那要是隔著牆呢?你也能听見?」
慕容煜雖不解她為何會這麼問,但還是坦白,「那得看牆的厚薄度,若是像府里那種,自然听不到,可要是農家那樣的土牆,倒是能听得一二。」
听得一二?清歌覺得他是謙虛了,這麼遠的距離、這麼吵雜的環境,他都能听見她的話,更何況是農村里那混著草灰堆成的泥牆?這是不是代表,前世她與蓮兒述說著對他的感情與愧疚,也全讓住在她隔壁房的他給听見了?
怪不得那時候他看她的眼神有些怪,總是欲言又止,原來……
一想到這,清歌俏臉倏地漲紅,雖然他並不知道,可她就是覺得害臊。
「清歌?」慕容煜看著莫名紅了臉的妻子,伸手撫上她的額,以為她是發熱。「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不問不打緊,一問她更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原因自然是不能說,可也不想撒謊瞞他,只能轉移話題。「你方才說能幫我?」
「當然。」她是他的妻子,他雖不解她為何這麼執著于那個夢境,可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他都會替她完成。
這話讓清歌小臉一柔,拉過他到一旁,輕聲將前世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慕容煜听完,俊目微攏。「你是說會連下好幾日大雪,不僅炭火與米糧大缺,還凍死很多百姓?」
這事茲事體大,若真如她所言,的確不可輕忽。
清歌肅然的頷首。「我夢里的確是這樣子,那場雪一連下了十多日,炭火與米糧運不進京,大戶人家還好,多有存糧,可貧苦的百姓卻沒那個能耐,死的大多是西城的百姓……雖說是夢,但十分真實,除了陌上亭,還有那些百姓,我想幫助他們,讓他們能避開這場災難,相公,你可信我?」
西城是皇城里最窮困的地方,居住的多是三餐難以溫飽的平民百姓以及乞丐,這些人平時連吃上一頓飯都有問題,更何況是雪災的時候?
慕容煜看著眼前一臉憂心的小妻子,陷入了沉默。
他自然是信她,問題是,這事並不是他一個人信就有用。
清歌見他不語,也沒催他,而是靜靜的等著。慕容煜沉思了半晌才開口,「你可有什麼想法?」
讓他用夢境這個理由去上奏是不可能的事,然她的夢不會實現最好,可要是實現了,可憐的就是那些窮苦的百姓。他知她善良,會這麼問,是覺得她應該有自己的想法。
清歌的確有想法,父親的事牽扯到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她插不了手,可救助百姓之事,她卻是能盡一份心力。
慕容煜見她如此,目光泛柔。「岳父的事就交給我處理,至于那些百姓之事,你想怎麼做,盡管放手去做,有任何事都有我給你撐著。」
清歌聞言,一雙眼亮得宛如天上星辰。「相公,你真好。」
真的真的特別的好,好得她差點忍不住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的直接讓慕容煜笑了。「現在可能去賞雪了?」
在認識清歌之後,他才知自己並非不喜歡笑,而是沒遇到能讓他發自內心高興的人,如今他遇到了。
「嗯!」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夫妻倆這才離開了踏雪山莊。
兩人來到無人之處,慕容煜停下了腳步,彎身將她抱起,輕聲問︰「可怕高?」
清歌嚇了一跳,下意識揪住他的衣襟,見他眺望著山頂,這才明白了他的意圖,眨了眨眼。「不怕。」
慕容煜抱著她,施展輕功,往松陽山的山頂掠去。
這還是清歌第一次被人這麼抱在懷里,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輕功,那在樹枝上輕躍的過程,以及像鳥兒一般寬闊的視野,讓她興奮不已,一雙美眸睜得大大的,看著這難得一見的美景。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慕容煜便帶著她到了山頂。
松陽山山勢高,從上而下俯視過去,銀白色的雪景美不勝收,那白皚翁的雪花幾乎要閃瞎兩人的眼。
「好美……」清歌看著眼前的美景,呼吸那干淨清新的空氣,整個人興奮不已。
她極少出遠門,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覺明寺,從沒想過有一日能看到這樣美麗的雪景。
見她如此高興,慕容煜也很開心,兩人尋了一處景觀佳的地方,他解上的披風鋪在地上後才拉著清歌坐下。
「時間剛好,正好用膳。」慕容煜讓暗衛將食匣給提上。
清歌讓人準備了幾樣好攜帶的吃食,有包子、糕點、肉餅,還裝了些熱熱的紫米紅豆粥和茶,食物滿滿的鋪了一地。
看著眼前的美景,就是手中的包子都好吃了數倍,讓平時吃半顆包子便能吃撐的清歌愣是吃了一整顆。
「我不行了,撐了。」看著慕容煜遞來的粥,她捂著鼓起的肚子,頻搖手。
「才吃這麼一點?」慕容煜不是很滿意。一顆包子?對他而言這壓根就不算是午膳,甚至連點心都算不上。
「很多了……」她眨了眨明眸瞅著他。
見她似乎真吃不下了,慕容煜忍不住嘆氣。「這麼瘦,要是不吃多點,以後怎麼有力氣替我生孩子?」
生、生孩子?她昨日才嫁進來,他今日就想著要孩子了?是不是太快了些?不過……
看著眼前清俊好看的男人,她心里一動,要是能生個像他一樣的男女圭女圭,似乎也不錯。
這麼一想,清歌都覺得自己不吃不行了。「那我再喝點粥吧。」
讓她再吃個肉餅是不可能了,倒是甜甜的熱粥還能吞下肚。
慕容煜見她這麼听話,眼里的疼寵像是要滿溢出來一般。
用完午膳後,兩人便在這山頭上散步消食。
兩人的手交握著,清歌的手本就比一般女子來得小,被慕容煜握在掌心中,幾乎感覺不到外頭的寒意,只覺得一片溫暖。
兩人就這麼緩緩的走著,山頂的積雪並不深,早上出了太陽,被融了大半,這麼走著倒也不算難走,就是遇上有泥淳的路,慕容煜也不讓她沾,直接抱著她掠過,半點都不在乎自己髒了一雙腳。
清歌繞了小半圈便有些累了,兩人回到方才的位置坐著,靜靜的賞著雪景。
「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吧。」慕容煜道。兩人相識不久便成親,對彼此還不算太熟悉,他想多了解一些她的事。
「小時候?」清歌愣了愣,半晌才露出一抹苦笑。「不是我不說,實在是沒什麼能說的,你也知道我與那些姊妹並不怎麼和……」
那些愚蠢的往事,她連想都不肯去想,更何況是說?
慕容煜這才想到那日在威遠侯府見到的景象,將她攬入懷中。「你那些姊妹是不是時常欺侮你?」
欺侮?清歌想了想,搖首。「也不能算是欺侮,只能說是我自己笨,人總有年少無知的時候,要是我不給她們機會,她們如何能欺侮我?」
這道理很簡單,可惜她當時並不懂。
她說得雲淡風輕,可慕容煜卻能從她的語氣中听出她曾經受的委屈,胸口微微抽疼,將她摟得更緊了。
「以後若是再有人欺侮你,盡管打回去,就是天塌下來也有我頂著。」
這話讓清歌又感動又好笑。「我不打人的。」就她這小身板,就是想打也打不過呀!
慕容煜挑眉。「不怕,回來告訴相公,我替你打。」
他堂堂一個征戰沙場、讓西疆聞風喪膽的大將軍居然要替她打人?
一想到那畫面,她不禁低笑出聲。
清脆的笑聲如泉水般流入慕容煜的心田,他滿心滿眼全是她歡快的笑顏,忍不住傾身吻住她的唇。
清歌沒想到他這麼大膽,竟直接吻了她,好在暗衛早已被遣走了,否則她還不羞死?
不過想是這麼想,她卻是一點也沒想將人給推開,而是有些羞澀的嘗試著環住他的頸項,這可是她前世一直想做的事,如今能做,她豈能不做?
慕容煜感受到她的配合,眸光一深,加深了這個吻,熾熱的唇舌撬開她粉女敕的唇齒,長驅而入,纏住她小巧軟女敕的舌,一手摟過她的縴腰,兩人緊緊的貼近在一起,寒冷的天氣也抵不過他們之間的熱情。
「嗯……相公……」清歌被吻得渾身發熱,忍不住低吟出聲。
這一聲叫喚差點讓慕容煜忍耐力繃不住,他驀地止住了吻,將頭埋在她雪白的細頸邊,重重的喘息。
「相公?」她睜著迷離的雙眸,不解他為何突然不親了?
慕容煜不敢多看她一眼,更不敢听她那一聲聲的相公,那嬌紅的雙頰、嘶啞的嗓音,無一不在誘惑著他,讓他腦中不停浮現她昨夜在他懷中嬌喘的模樣。
「回去吧!」他驀地將她抱起。
「啊?」清歌傻住,看著說了這句話後便抱著她直奔山下的男人,不懂為何會這麼的突然,直到回到了青竹居,她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第六章 為災難做準備(2)
五日的假期很快就結束了,這五日,慕容煜與清歌幾乎天天膩在一塊,形影不離,如膠似漆,夫妻倆的感情飛快增溫。
慕容煜恢復上朝的日子後,清歌也靜了下來,除了晨昏定省外,幾乎都是待在青竹居里,極少出去。
不過這並不代表她沒事,相反的,她忙得很。
「少夫人,林管事來了。」晴兒手里拿著帳冊,一邊稟告。
晴兒才剛說完,一旁的紅鳳也道︰「少夫人,陳莊頭也到了。」
「少夫人,你昨日約的幾家糧行老板來了……」紫薇跟在後頭喊著。
听著這一個一個全到了,清歌頭都疼了,怎地全擠到一塊了?
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離年節近了,過幾天商鋪都得歇息了,若是不趁現在采購,等到年後就來不及了。
蓮兒看著一臉疲憊的清歌,忍不住道︰「少夫人,你從早忙到現在,也該歇一會兒了,要不讓他們先等著吧?」
這幾天少夫人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讓她們將她陪嫁莊子的莊頭全都召進府來,一個一個問莊子上有多少存糧,不僅如此,還派人去買炭買糧,光是這兩日買進的糧和炭都不知道多少去了,可少夫人還嫌不夠,讓她們繼續去商談,這兩日花出去的銀子不知幾萬兩……
這要不是少夫人將晴兒幾個給接了過來,一個人還不給忙垮了?
清歌這陣子確實有些累,好不容易被慕容煜給養胖了不少,這才幾日又瘦回原樣,惹得他心疼不已,不停的喂她吃東西。
「不礙事,先讓幾家糧行老板進來吧。」買糧事大,她得先把這事給定下。
「是。」紫薇忙去請人。
青竹居這幾日的來來往往全看在許氏眼底,她鬧不明白清歌在搞什麼鬼,國公府不用一個小輩管事,就是她也不過一個月召見一回那些管事,冷清歌這個剛嫁進門的新媳婦卻搞得比她這個當家主母還要忙。
許氏當即讓人喚了依蘭與依柳過來,誰知兩人也是一頭霧水。
「奴婢也不清楚。」依蘭不忿的說︰「少夫人不讓奴婢們近身,只讓她從威遠侯府帶來的丫鬟們服侍,奴婢壓根兒連屋子都進不去。」
清歌嫁進來的第二日,依蘭便因為喚她冷小姐而被慕容煜給罰了,接下來的日子,她與依柳根本就是從大丫鬟淪落到了三等丫鬟,清歌不讓她們近身也就罷了,她們本就不想服侍她,可慕容煜也不讓她們服侍,許氏交代的事她們也做不了。
「連里屋都進不去?」許氏聞言摟起眉,看向依柳。
依柳點頭。「少夫人幾個丫鬟把門守得很緊,加上大少爺吩咐過不得擅闖里屋,違者重罰,夫人派去的陳婆子就是為了打探消息,被大少爺給打了五十大板,並撞出府,奴婢與依蘭不敢擅動,除了大少爺成親那日,之後便再沒進過里屋了。」
清歌將青竹居守得極嚴,除了蓮兒幾人,壓根兒就不讓人靠近,加上慕容煜寵她,什麼都依著她,整個青竹居被守得像鐵桶一般密實,她們就是想做點什麼都難。
許氏聞言一張臉沉得不能再沉,若這兩個丫鬟說的是真的,那她送她們過去豈不是白搭了?
思索了半晌,她才道︰「既然當不成丫鬟,那就給我爭氣點,努力爬上慕容煜的床,當青竹居半個主子。」
兩人被派去青竹居,便是要成為慕容煜屋里的人。依蘭很不情願,畢竟她原本是奔著慕容承去的,依柳本也是如此,可當她看見俊美無儔、氣宇不凡的慕容煜時,一顆心便這麼陷了下去。
比起慕容承,慕容煜身上有股令人折服的氣度,那樣的氣勢,她小時候只在一個人身上看過,那便是早年縱橫沙場,鎮守大歷數十年的沐國公,如今的慕容煜比起沐國公,只能說是更加的出眾。
只要一想到能成為慕容煜的女人,她便滿心火熱,恨不得他也用看冷清歌的眼神那麼看著她,哪怕只是一眼,她都心滿意足。
許氏又囑吩她們幾句,才道︰「那些進出青竹居的人,除了她陪嫁莊子、鋪子的管事外,似乎還有糧行的東家,你們兩個想辦法給我打听出來。」
依蘭和依柳對看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見了難度,卻只能硬著頭皮應下。「是。」
許氏問完話便打發她們走了。
莊嬤嬤見她眉頭深鎖,上前出主意。「夫人何必發愁?青竹居這麼大動靜,想必老夫人也听聞了,何不讓老夫人問一問?」
許氏挑眉,這倒是個好主意。「行,你讓人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