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聖上稍等片刻……”
南宮九沒理蘇衡,只朝着龍座上的天子沉聲說道,才上前一步取了宮人所備的木炭,又從絲絹之上扯了一角,裹着木炭開始就着大殿地面的理石細細磨了起來。
沒有人能看得懂南宮九究竟在做什麼。就連皇座之上的帝王臨天曜,亦是皺着眉頭十分不解的看着她。
“依我看,這宮神醫根本就不會畫畫,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
“不會畫畫倒不至於,不過蘇大人的畫工那可是聞名臨西的,我看他是自知不如,所以才遲遲不肯開始……”
……
見聖上都未有說些什麼,殿中大臣漸漸大膽起來,開始議論紛紛。
再看看蘇衡,眼中得意嘲諷之色更甚。
江如畫眸中滿是擔憂之色,她有些恨恨的朝臨淵看去,卻在看清他的容貌時徹底愣住。
這個人,不是那日在小苑門口遇到的嗎?
觸及臨淵眼中的玩味和邪佞,江如畫心中陡然一涼。
壞了,那天在小苑門口,她說話的時候可謂絲毫不客氣,難道,這傢伙和小酒之間有什麼過節,所以趁機報復?無怪她剛纔怎麼都想不通,好端端的,六王爺怎麼會蹦出來找小酒的麻煩,原來是另有緣故!
臨淵很快便察覺到江如畫的視線,他不過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又將視線落在殿中正蹲在地上磨炭的南宮九身上。
黑眸下意識微微眯起,臨淵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叩這手邊的玉案。
青竹峰方圓百里他都命人翻遍了,除了那間竹屋以外,就再沒找到什麼門派!
這人與那丫頭之間必然有聯繫,卻敢騙他!
本想着找個時間去會會他,奈何最近太忙了沒有時間。但沒想到的是,他騙完他,不僅沒有絲毫認知躲得越遠越好,還公然跑到他眼皮底下晃!
既敢騙他,那多多少少都要付出些代價。他倒要看看,今日這傢伙又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只要一想到這傢伙一會兒要被人恥笑的樣子,臨淵心中就忍不住愉悅起來,連帶着脣際笑容越發濃郁起來。
再說南宮九這邊,自打拿了木炭到手,她便懶得再去管旁人的眼光反應,再者,她也實在沒有精力去管去顧。
臨淵這廝擺明了是在刁難她,她眼下若是反應太大,反而如了他的願,既如此,倒不如不動聲色,見招拆招。
“他到底在幹什麼?不會是因爲害怕畫工趕不上蘇大人所以不敢畫吧!”
“我看八成是這樣,一個大夫而已,畫能畫得多好?”
……
大殿之中,由於南宮九的舉動熱鬧起來。
皇坐之上,臨天曜盯着南宮九看了半晌,眸中漸漸涌上些許不耐。
“都給朕閉嘴!”隨着帝王沉聲一喝,殿內霎時間異常安靜,衆賓客頓時大氣不敢吭一聲。
南宮九手中的炭筆在此時恰好成型,她慢慢起身,也未多言,伸手將剩餘的絲絹慢慢鋪開,方纔擡起頭,將目光落在臨淵身上。
視線所及,她手中炭筆也飛速動了起來。
起初,臨淵只以爲南宮九之所以磨炭是爲了拖延時間,用以緩解尷尬場面,未料她竟還真的敢畫。
見得南宮九於絲絹之上飛速移動的手,臨淵先是微微一愣,再見得她做畫的手法,眼中愣然更甚。
這是什麼怪畫法?他竟從來都沒有見過,用的東西聞所未聞不說,竟連下筆也是這般雜亂隨意。
臨淵心中正狐疑不已,實則殿上之人亦是滿頭霧水,就連江如畫的眼中,亦是滿滿的不解和詫異。
而坐在皇坐之上的臨天曜,更是一臉深思之色,彷彿在思考着什麼問題。
描描畫畫大約小半個時辰,南宮九終是放下手中炭筆,又就着一旁的清水將手洗淨晾乾,方纔將手中絲絹交由一旁的宮人代爲轉呈。
那宮人接過絲絹,下意識瞥了一眼絲絹之上的內容,繼而在下一刻徹底愣住。
“像,實在是太像了!”幾乎是情不自禁的,那宮人輕喃出聲,待話音落下,他方纔察覺自己的唐突,正欲慌慌張張的下跪認罪,卻見臨天曜已朝他擺了擺手。
“還不呈過來給朕看看!”
宮人依言將絲絹呈到臨天曜手中,打開絲絹的那一刻,高高在上的帝王黑眸微微一凝,繼而眼中掠過一抹狂熱,由衷讚道:“確實是像極了,有生以來,朕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畫法,竟比朕的毫筆所畫還要生動細緻幾分!真真是入木三分,惟妙惟肖!”
話畢,臨天曜將手中絲絹反手調了個方向,竟是親自呈給在座的人看。
絲絹一經展開,是短暫的寂靜,緊接着,一陣陣抽氣聲自大殿之內響起。於此同時,位於皇子坐上的臨淵黑眸亦是驟然一凝,其中翻涌的情緒不言而喻。
“真是太神奇了,僅用木炭絲絹,竟能畫出如此精妙的畫來!”
“眉眼五官如出一轍,氣質神韻自在其中,雖未着色,卻別有味道,論細緻唯美程度,竟也不比蘇大人的差!連線條,竟也是渾然一體!”
“未料到,他畫工竟如此過人!”
……
一時之間,殿內讚歎聲絡繹不絕。
然南宮九站在大殿之中,卻是嘴角抽搐,眉毛跳個不停。
畫工過人?有沒有搞錯,她這技術,放在現代頂多是菜鳥一個。
不過,不得不說的是,臨淵確實是個畫架子。五官只需隨便描摹一番,便能生出些驚人的俊挺味道,就好比此刻,她其實不過是如實將他斜倚案旁執杯飲酒的模樣畫了出來,未料到一收筆,這黑線白絹卻愣是給整幅畫添了些仙氣和亮點,除了仙氣之餘,他一身慵懶氣息,不知怎麼就自己烙在了這白絹之上。
南宮九覺得,這種感覺,其實就和一個人在現在照相上相一樣,只要人長得好看,不論拍照的人技術如何,也難掩照片之上那人的風華絕代。
而顯然,眼下這種情況,是不管她畫畫的功夫有多爛,只要能將臨淵畫個五六成的相似度出來,那這幅畫,再怎麼看,也差不到哪兒去!
南宮九正神遊天外,不料一旁文殊公主突然嬌喝一聲。
“父皇,這幅畫,賞給兒臣吧!”
隨着文殊公主話音落下,南宮九渾身一震,她下意識去看小公主,卻見小丫頭正目光灼灼,一臉狂熱的看着她。
心中猛然一跳,南宮九大叫不好。
她現在穿的可是男裝,可別惹上什麼麻煩桃花兒纔好。
心中正七上八下,卻見皇坐之上臨天曜橫了小丫頭一眼。
“你這丫頭,方纔那幅畫已被你討了去!眼下這幅,既是你六哥提出要畫的,理應賞給他纔是!”臨天曜輕聲笑道,話畢,也不理小丫頭跳腳的模樣,沉聲朝身旁的宮人吩咐。
“將這幅畫賞給六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