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九擡起頭時,臨淵正邁着優雅的步子朝她走來。
夜幕沉沉,華燈初上,他今日玄青色長袍外罩了一層輕薄銀紗,映着周遭夜明珠散發出的光華,暈出瑩瑩一層浮光,竟是多了一絲雍容,與平日裡的清貴疏冷大庭相徑,很有些風流公子的味道。
“宮姑娘行蹤漂浮,可讓在下好找……”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杏色的脣畔噙了一抹慵懶笑意,一雙漂亮的眼睛亦是眯成一條細縫凝在她臉上,整個人看上去,有種亦真亦幻的邪佞。
慶幸是隔着面具,否則,南宮九不知道,在他這樣灼熱的視線之下,她還能否維持住預料中的面不改色。
爲了避免臨淵看出破綻,南宮九特意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將眼神醞釀得足夠驚豔,繼而有些狼狽的移開視線,尷尬道:“那日實在是有急事在身,纔會不辭而別,希望你莫要介懷!”由於要以女子的身份來見臨淵,南宮九不得不找江如畫要了變聲丹的解藥,眼下,再聽到自己用原本的聲音說話,她一時間竟是有些不習慣。
“怎會?只是姑娘對我有救命之恩,於情於理,都不應該不了了之!”臨淵的說辭和在府中讓她找‘師妹’時並沒有什麼不同,這讓南宮九心中不免生出些疑惑。
只是爲了報答她?便要如此的執着的找到她?翻遍整個青竹峰,屢次脅迫於自己。
可若當真只是爲了報恩,那每每提及‘師妹’時他眼中的異樣,以及昨晚她通知他有了消息時的雀躍,又是爲了哪般?
一時之間,南宮九不由有些迷惑。
“不過舉手之勞罷了,王爺不必放在心上!”由於有些心不在焉,南宮九一時之間也忘了措辭,習慣了平日的對話模式,竟是直接以王爺相稱。
果然,聽得南宮九所言,臨淵先是一愣,脣際旋即勾起一抹淡笑。
“看來,你師兄已經將本王的真實身份告知於你了!”
南宮九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只聽得臨淵所言,腦中轟然一聲炸開。
是啊!自打進來以後,他便只以‘在下’和‘我’自稱,一直未有用‘本王’。而眼下,她主動提起,無異於是主動告訴他,她已經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
“不錯,師兄在信中確有提及!還道王爺性情極好,待他十分周到!”由於說錯了話,南宮九隻得硬着頭皮繼續接下去,咬着牙說些昧良心的話。
她不傻,這個時候,她若說他的壞話,回頭,倒黴的還是自己。
就如同南宮九所料,聽得她所言,臨淵眸中果然掠過一抹愉悅,繼而將視線落在她臉上,似笑非笑道:“既如此,莫不如你也到本王府上坐坐,也好讓本王盡一盡地主之誼!”言罷,他乾脆尋了室內的茶座坐下,繼而儀態萬千的將胳膊往下巴下一支。
“相信你師兄若得了這個消息,也會十分高興!屆時你師兄妹二人,也可聯絡聯絡感情!”他說話的時候,將視線膠在她臉上,那認真的樣子,似要從她面上找出朵花兒般。
南宮九被他風情萬種的模樣弄得先是一呆,隨即聽聞他提及要她與‘師兄’聯絡感情,不由得心中咯噔一聲,旋即腦中彷彿某一處轟然炸開,連帶着反應和動作盡都慢了半拍。
他就這樣直接邀請自己去王府做客?此況之前她雖有假設,卻未料會來得如此之快!一時之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王爺客氣了,民女不過一介草民,恐高攀不起!若貿然入府,恐怕多有不合適!”炸裂的思緒之中,南宮九聽到自己還算平穩的嗓音響起,一時之間,不由覺得自己應對能力真強,在這種突發狀況之下,還能牢牢記得事先備好的說詞,維持這樣的進退有度。
這邊,南宮九答得天衣無縫堅決如斯;那邊臨淵卻是絲毫不肯死心。
“衆生百態,人人平等,何來高攀之說……”先是一語淡聲駁一駁她的說法,說到最後,他乾脆挑了挑眉,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凌厲氣勢,沉聲質疑:“再者,你是本王請進府的客人,有誰敢覺得不合適?”
質疑過後,他大約還是覺得不夠,將素來擅長的胡攪蠻纏的本事再次拿了出來,視線再度落在她身上。
“剛巧,本王最近身體有些不適,你不是會醫術嗎?正好替本王瞧瞧!”他說話的聲音很輕,言罷竟還輕咳了兩聲,轉而捂着脣畔可憐兮兮的看着他。
瞧着他半帶祈求半帶耍賴的樣子,南宮九不由渾身僵硬。
臨淵的情況她並非不知,可瞧着他今日這樣扮乖賣萌的模樣,卻還是有史以來第一遭。
“師兄醫術比我要高明許多,這王府,我還是不去了罷!”躊躇一番,南宮九終是乾巴巴吐出一句話來,轉而避開他的視線,不去看他是什麼反應。
她這番話雖說得沒有底氣,但態度已經足夠明顯了。
這個情況下,她三番五次的拒絕他,這樣直接的駁他的面子,以他傲嬌的王爺脾氣,該是要勃然大怒的吧!
然而,南宮九偏着腦袋等了半晌,臨淵暴風雨般的盛怒沒有等來,卻是等來這尊直接起身到了她面前來。
眼前突然出現的偉岸身形讓南宮九大吃一驚,幾乎是下意識的,她慌忙後退幾步。這個時候,她是由衷覺得自己選對的房間。
她今日連退了五步,他便跟着她進了五步!不過饒是如此,她也沒撞上什麼障礙物,更沒有被逼到牆角。
按着這個進度,她應該至少還可以退個十幾步再往右邊繞。
心中想着,南宮九當即將計劃付諸行動。
誠然,未料的是,她這一次不過僅僅退了兩步,便只覺得手腕一緊。
手腕上他溫熱的指尖熨帖在她肌膚之上,他從前也不是沒有這樣束縛過她,可很明顯的今日力氣要小上許多。
果然,他對女子,還是要憐香惜玉些的。不像之前,每次手腕被她攥過,沒有哪一回是不青上好幾天的。
但儘管如此,她還是掙扎不開。
隨着一股渾厚力勁,她被迫慢慢貼到他身前。而他向來深邃漆黑的眼眸,今日也不知怎地,生出着些星星點點菸雲,若一條無形的緞繩,莫名將她的視線捆在其中,令她絲毫掙扎不出。
“說,爲何要刻意躲着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