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的神情有幾分落寞,石榴趕緊解釋。
「其實……我一開始沒認出你,也是因為覺得你改變很多,你不再像以前,是為了讓媒體拍攝才對我好,現在的你感覺很沉穩、很踏實,而且工作能力很強,最重要的是,沒有媒體拍攝,你還是對我很好!」她說起話來又急又快,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真正的想法。
卓弁貞優雅地喝了口湯,唇角未勾,但眉眼卻已淺噙笑意。
「我不是因為你帶我試吃,或者是答應跟我交換手鏈所以才……」話到一半,她突地急踩煞車,盈亮的貓眼直瞅著他。
「怎麼了?」察覺不對勁,卓弁貞擱下湯碗。
石榴五官凝著,過了半晌,才緩緩說︰「卓弁貞,你知道我是誰。」
「嗯哼。」他長睫垂斂,推測她到底想到什麼。
「那時候,你沒看到我手里拿著一條手鏈?」她指的是十五年前初相遇的當下。
「……沒看到。」他勾著笑,睜眼說瞎話。
「是嗎?好,你可能沒注意看,但沒關系。」石榴毫不嗦,開門見山地問︰「手鏈的鑰匙呢?」
「……」不想讓她知道他是誰,這也是原因之一,因為鑰匙到底丟到哪去,他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把手鏈的鑰匙交給和你一道去育幼院的老爺爺,他說一定會把鑰匙交給你。」她記得非常清楚,因為鑰匙是不能隨便給的,但由于他給了她杏仁糖,她無以回報,只好拿鑰匙抵押,可那不是要送給他,而是有朝一日她要前去取回的。
他可以不記得手鏈,但不可能連鑰匙都給忘了吧?
卓弁貞沒搭腔,懶懶地拿起桌面的飲料淺啜。
「……不見了?」她眯起水眸,道出疑問。
「是暫時找不到。」
「那就是不見了嘛!」還暫時找不到,天曉得這個暫時到底要多久!
其實,並不是非得要那把鑰匙才打得開手鏈,她也可以請曾大哥再幫她打造一把,問題是,那是父母的遺物,意義非凡。
包可惡的是——
「你很卑鄙,明知道那是我的手鏈,居然還說要跟我交換!」真的是太令人發指了,竟敢對她再三隱瞞!
「手鏈上沒有刻你的名字,無法證實。」他不承認,是因為還沒搞定靜涔的事,不希望她追問手鏈轉手到卓家的真相,讓事情變得更復雜。
「你把鑰匙拿來,就可以證明那是屬于我的手鏈。」
「……等我找到。」
「你!」不是錯覺,她真的覺得他在刻意隱瞞什麼。
她的五官秀麗,唇角笑意像春風般可以感染每個角落,但是一旦發火,眉眼間又散發著不容忽視的美麗,那是一股清透中又染著艷麗的光采。
「我會找到的。」直睇她半晌之後,卓弁貞嘆道。
「那手鏈還要交換嗎?」事關她的權益,她當然要力爭到底。
她不介意等找到鑰匙再驗明正身,可他剛才的小人行徑,應該可以喊卡吧?!
「剛才有人說反悔的是小狽,所以……你說呢?」他不忍心。
石榴死瞪著他,看他拿起她的飲料杯塞到她手里,再拿起他自己的,輕觸她的,然後說︰「為我們的重逢干杯。」隨即一飲而盡。
她也一飲而盡,但卻是氣呼呼的,喝完她將飲料杯往桌面一擱,語重心長地說︰「孽緣。」如果不是孽緣,就不會在十五年後再相逢。
她是知道他是誰,但手鏈不見之後,她從沒想過去找他,想不到終究還是被手鏈牽起兩人之間的孽緣。
「總是緣份。」他毫不在意地笑著。
「孽緣。」她重申,話中只有自己才懂的無奈。
他不以為意,又扯開話題和她閑聊,而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頓飯吃下來,氣氛還算是融洽。
直到買單時,他堅持請客,才讓她又不滿起來。
「明明是我找你來的,怎麼會是你請客?」她扁了扁嘴,抓著小錢包,準備拿出屬于自己的那一份。「沒道理讓你請的。」
「誰說的?你讓我開了眼界,我應該要謝你。」他說得理所當然,從皮夾里抽出兩張大鈔,強硬地付了錢。
她抿緊嘴,直瞪著他的皮夾,卻發現透明夾層里頭竟擱著一枚名片大小的壓花。
「欸,這是什麼植物?」她好奇的走近瞧。
顏色有點枯黃,不像是花,反倒是像——啪的一聲,他合起皮夾。
她不解的抬眼,從他那雙沉不見底的黑眸讀不出任何訊息,不禁抿了抿嘴,「不看就不看嘛。」
吧麼藏得那麼快,又何必用那種眼神看她?
不是說對她有高度興趣嗎?態度這麼差,她要是還能對他有興趣,就顯得自己很犯賤。
「別看。」他淡道。
「那就別放在那麼顯眼的地方。」她努了努嘴。
「那是我拿來警惕自己用的。」擱在明顯的地方,是用來提醒自己不該再犯錯。
她一臉疑惑。
卓弁貞也無心解釋,付完錢隨即送她回家,並和她約好明日來接她上班,臨走前,他又說︰「不要胡思亂想。」他刻意交代,是因為一路上的沉悶,她不說話,代表著她耿耿于懷。
「哪有?」
「是嗎?」
「沒事。」
「改天……等你喜歡我了,我再跟你說個秘密。」
「那就有得等了。」啐,要說就說,還要賣關子,真是的!
「會嗎?」濃濃笑意染上他深邃的眉眼。「你要是不在意,又怎麼會一路上都不說話?」
「我不說話,是因為你的態度不好。」他不讓她看,令她有種被拒絕的不舒服感。
「原來你已經開始在意我的態度了?」他佯訝,黑眸噙滿笑意。
石榴一愣,意會的瞬間,粉顏羞紅,連再見都省了,直接轉身就跑。
「記得明天把手鏈帶來。」
她回頭,朝他吐舌頭扮個鬼臉,隨即一溜煙跑上樓。
卓弁貞笑睇著她從已打烊的墨綠廚房旁的小門上樓,等著屋內的燈亮了,才緩緩駛入夜色里。
「干麼這麼不情願?」
「你覺得我在誤入歧途之後,還該表現出一副很歡喜的樣子嗎?」石榴心不甘情不願地將拽在懷里的木盒往他辦公桌一擺。
她的手鏈,以市場價值來說頂多幾千塊,和她遺失的那一條完全不能相比,所以說,能拿自己設計的和他擁有的那條交換,某個層面上,她算是賺到了,可事實上,兩條手鏈原本就都屬于她。
「那就要看是誤入到哪里。」看她一臉不甘願,但還是一言九鼎地交出手鏈,他忍不住貝起唇角。
人的個性因為先天基因和後天環境造成,成年後的個性總會和小時候有所不同,但堅持到底的硬性子,也不是沒有。
好比她,非常的重承諾,也非常講求公平。
第6章(2)
「等到那條手鏈修復完成,由我付款,那條手鏈就歸你所有。」他說著,打開木盒,她所設計的手鏈在暗光下流竄光芒,擱在掌心,仿佛還能感受到那日戴在她皓腕上的余溫。
「本來就是我的。」她小聲咕噥,「你跟我交換這條手鏈有什麼意義?你又戴不下。」
雖說設計本身偏中性,但腕圍根本就不對,他要是戴得下才有鬼。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做什麼用?」
「改天,你就知道了。」
她噘起嘴,實在沒興趣揣測他人的心思,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很想知道,他拿她的手鏈到底有何作用。
想來想去,不是只有一個功能嗎?
「還想什麼?幫我整理一下這些文件,分為急緩兩部分,其他的傳真和電話也要替我注意一下,還有……」
卓弁貞不給她胡思亂想的機會,開始發派工作,教她像陀螺般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