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明翠跪坐在地上,臉色一片慘白。
聰明如她,怎不知道祖父這棋怎麼下?
對祖父而言,她已經是一顆廢置的棋子了。
她滿心悲憤,也顧不得禮數,冷冷地問:“只怕是祖父不願意我做這個齊王妃吧?不知道祖父物色了誰呢?明陽嗎?”
“你不必管,做好你的分內事就行。”褚首輔眉頭也不皺一下地道。
“爲什麼?”褚明翠恨恨地道:“孫女不過是做錯了一件事,爲何祖父就要廢棄我?我到城外派粥,也是祖父的意思,如果硬說要揹負責任的,祖父你纔是……”
罪魁禍首四個字,生生地止住,褚明翠再斗膽,也不敢把這四個字說出來。
但是,褚首輔卻冷冷地道:“罪魁禍首?沒錯,你開粥棚,博賢名,都是老夫的意思,可惜,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廣開粥棚,派了幾日,京中自有人爲你傳頌,何必你去找樑夫人和睿親王妃來?做每一件事情,你都要蠅營狗苟,生怕白費心思,投機取巧。你但凡有一件事情踏實地做,也不至於今日這樣,從太上皇病重,你假借老夫之言,威脅喜嬤嬤開始,老夫便有心廢了你,只是想着終究是嫡親的孫女,多給你一次機會,只可惜,你並不懂得珍惜,如今出事,你再用懷孕爲藉口想要逃避罪責,一點承擔都沒有,怎堪爲齊王妃?老夫絕不容你壞了齊王的名聲。”
褚明翠滿心悲憤,“可我纔是你的親孫女啊,你爲齊王着想,爲何不爲我着想?”
褚首輔盯着她,“因爲,齊王是老夫的外孫,也打有機會是老夫日後要扶持的明君。”
褚明翠笑了起來,笑得諷刺無力,“可惜,會讓您失望了,齊王這個窩囊廢,並沒有當太子的意思,他也沒有本事當這太子。”
褚首輔神色不變,“那也是他的造化,怨不得任何人,若他不成,便楚王吧。”
褚首輔說完,起身離開了書房,留下褚明翠在書房中悲憤萬分。
她本來回孃家是要求助的,但是,原來最狠的人不是外人,而是祖父。
多可笑啊。
更可笑的是,他竟說齊王不成,那就楚王。
可當初她分明聽到他說要全力扶持齊王的,若不是因爲他這句話,她怎會願意把皓哥哥拱手相讓給元卿凌這個賤人?
她慢慢地走出去,門口,站着褚首輔的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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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無表情地道:“王妃,首輔大人交代,讓您按照他的意思去辦,他可保證您齊王妃之位。”
褚明翠怒極,一巴掌打了過去,“狗奴才,憑你也敢對我說這些話?是不是連你也看不起我?”
侍從不躲不閃,生生受了,依舊是沒有任何表情地道:“王妃慢走!”
褚明翠憤然而去。
一路回去,她是又驚又怒,絞盡腦汁,也想不到一個反制的方法。
她不至於愚蠢到跟祖父作對。
但是,如果祖父要從褚家找一個女兒來代替她齊王妃的位子,也不是那麼容易。
下馬車之前,她臉上戾氣與陰狠之氣盡然斂去,換上一副溫婉愧疚的模樣。
她命侍女到廚房拿湯,她親自端進去給齊王。
齊王看到她,想起她今日的言行舉止,一時沒做聲。
褚明翠款款而入,把湯擱在桌面上,走過去坐下來,看着齊王。
齊王也只能看着她,道:“回來了?”
她微微點頭,啓脣輕道:“明日我想入宮。”
齊王一時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所以只是嗯了一聲,並未說話。
褚明翠忽地眼圈微紅,淚意泛動,聲音也微微哽咽起來,“我做錯了一些事情,我想補救,其實這兩天,我心裡很內疚,也不知道怎麼辦,一直鑽牛角尖,我很怕因我做的事情而傷了你的名譽,怕連累你被父皇責罰,所以,我千方百計想辦法避免罪責,我是真以爲我懷孕了,結果只是鬧劇一場,我真的後悔早早就入宮稟報了。”
她吸了一口氣,頭微微揚起,倔強地把淚水逼回去,“所以,我決定明天入宮請罪,承擔起我該承擔的責任。”
這番話,在齊王的意料之外。
他看着她,她眼裡有傷心,愧疚,悔恨,自責,也有倔強。
齊王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本王會爲你求情的。”
“嗯!”褚明翠落淚,卻強自擠出了一個笑容,叫人看了不禁心疼,“謝謝你還信我,我今天……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說那樣的話,我真的是瘋了。”
齊王寬慰道:“每個人都會有情緒,城外的事情鬧得這麼大,你本意是好的,可造成這種後果你也不想,所以,父皇會明白,也會對你從輕發落的。”
褚明翠把頭伏了下去,埋在他的胸膛,哽咽地道:“謝謝你還願意相信我。”
齊王撫摸着她的頭髮,良久,才輕聲道:“本王自然相信你,你是我的王妃。”
但是,他的眼睛卻是呆滯的。
他不知道該不該信她。
他其實不是傻子。
從今日褚明翠說的話便可看出,她的心思是在太子妃之位上的,她眼底的狂熱到最後對他的輕蔑,都是無法僞裝的。
相反,溫柔是可以僞裝的。
只是,他心裡希望她此刻是真的。
“如果你真希望本王去爭奪太子之位,本王願意盡力,但是,成與不成,不是本王可以控制的。”齊王說。
她擡起頭,眸光繾綣,“不是我希望你去爭奪太子之位,我只是相信你會成爲一名賢君,所以,你要努力爭取,祖父一定會幫你的。”
齊王笑了,但是,心卻慢慢地沉了下去。
他自知自己不是,她也清楚。
這話太假了。
翠兒是很聰明的,同時也很明白局勢,她會知道,如今爭奪太子之位有什麼風險。
她沒有表現出任何擔憂,只是叫他要努力爭取。
她眼底那份繾綣掩蓋着的,是野心的火焰。
他從不信元卿凌的話,但是,如今卻悲哀地發現,被她說中了。
齊王不知道怎麼辦,心頭很亂。
他對感情有一種近乎苛刻的完美要求。
如果感情蒙上污點,或者帶有任何功利的成分,他就會覺得像吞了一隻蒼蠅那麼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