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看着她,眼底幽光浮現,道:“生離死別,本是人之常情,不必太在意。”
“不在乎的人,自然不會在意,我若死了,您在意嗎?”
“呸,什麼話?”太上皇頓時揪起了眉毛呵斥。
“這不就是了嗎?我們在乎一個人的生死,是因爲我們在乎這個人。”
太上皇不自在,把被子一掀,像個孩子似的躲進了被窩裡頭,“聽不習慣這些話。”
元卿凌笑了,“好,不說,但治療上您得聽我的。”
給藥之後,太上皇明顯減輕了症狀,至少像元卿凌所期盼的那樣,能睡一個好覺。
常公公可算是鬆了一口氣,這些日子,太上皇病重,他就跟着揪心這麼久,沒辦法睡一個安穩覺,如今他牀鋪都是放在外頭,務求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守着太上皇。
聽得太上皇鼾聲傳來,常公公壓低聲音對元卿凌道:“若早能治療,病情不至於這麼嚴重。”
元卿凌滿腹的疑問,拉着常公公便出去細問。
“太上皇確實是因爲皇上說的那句話,纔不願意叫太子妃您入宮的,那時候,太上皇還吐了血呢。”常公公嘆息道。
“那之前呢?皇上說這句話之前,爲何也不叫我?”元卿凌問道。
常公公說:“當時初起咳嗽哮喘,是因爲變天了,自打得了這哮喘,每年入冬總會氣喘咳嗽,但是御醫已經有經驗了,給藥之後很快就能壓住病情,殊不知這一次御醫再用同樣的藥卻壓不住,結果一發不可收拾,到後來看實在不大扛得住,想叫您來的時候,皇上便說如今病情這般的嚴重,若太子妃接受治療,往後出了什麼事,太子妃便得受連累,太上皇一則是傷心皇上說這樣的話,二則,也覺得皇上所言有理,他說,如今他還剩一口氣,尚能保護您,可一旦去了,您又是最後治療的人,保不準就有那些居心叵測的人找您麻煩,那時候他已經看不見,想護也護不來了。”
元卿凌聽了這話,不免心酸。
“對了,”常公公忽然想起來,“皇上把太上皇送到別院來之前,曾在乾坤殿裡頭跟太上皇說了有半個時辰的話,父子之間,雖還有嫌隙,可皇上的態度改變了許多,太上皇對皇上的態度也略有改變的,不知道到底談了什麼,連老奴都不許在裡頭聽着的。”
元卿凌想這大概就是老五懷疑的那個內情了,如此說來,太上皇是知道什麼的。
翌日元卿凌去掛針的時候,就試探起來了,結果太上皇壓根不接茬,直接轉移了話題。
元卿凌嘆氣,“看來有些事情我跟老五不配知道。”
太上皇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不知道就不知道,天下那麼多事,非得都知道?”
“切身相關,當然想知道的。”
“不給你們知道,那表示和你們沒有多大的關係,老五若來人報信,你儘管就回話,叫他踏實在府中每日三省,其餘不要多想。”
隨即,他又嘟噥了一句,“皇帝這事辦得不地道。”
且說那天退朝之後,狄魏明便急急忙忙地離開皇宮,一番調查觀察之後,翌日便去了安王府。
禁足之中的安王,已經學會了如何在府中打發日子,他養了一條狗,種了很多花,還把當初寶親王府裡頭的鳥雀都搬過來自己養着,一副對外界消息一點都不敢興趣的模樣。
被魏王揍的傷勢已經好多了,除了養狗種花遛鳥之外,還勤練武功,數日已有所精進。
聽完狄魏明說的話,安王第一個就覺得,這不大可能。
“老五這個人雖然魯莽,也總是得罪父皇,但是於大殿之上,自請廢黜,還敢問父皇一個不孝的罪名,他哪裡來的膽子?不信。”安王搖頭道。
“千真萬確。”狄魏明喝了一口茶,“老夫命人查過了,皇上原來早對太子有了戒心,因爲太子對鮮卑的佈局,竟全然沒有告知皇上,還有,朝中一批老臣都上奏要把你逐出京城,返回封地,皇上已經因此事發過雷霆大怒了。”
“這事本王知道,那些老臣都是皇祖父的人,父皇奈何不了他們,只是訓斥了一頓。”安王說。
“四殿下,你可想過沒有?皇上爲何不願意送你離京?”狄魏明看着他問道。
安王說:“怕是母妃求情了吧?”
“皇上幾時聽過後宮婦人的話?”狄魏明擺擺手,“不逐你離京,是因爲皇上要找個機會起用你,他要用你來制衡太子,需知道,太子一旦壯大,勢力驚人,你細細想啊,太子冊立至今不到兩年,可京中多少官員已經是他的黨羽?褚首輔逍遙公這兩人不必說,他們唯太上皇馬首是瞻,兩人勢力滔天,在朝中一呼百應,這是何等大的權力?且看六部,如今六部除了刑部,哪裡沒有太子的人?就連睿親王都擺明了旗幟去支持太子,扶持太子。再看民間,自打太子妃治癒了麻風症,開設醫學院,爲太子博得了多大的賢名啊?銀錢方面,一個冷四爺那就是一個移動的國庫,不,不是一個,而是頂七八個國庫,冷四爺的身份你知道吧?聽聞說是冷狼門的主人,此人自打收了太子妃爲徒弟之後,就一直滯留京中,娶的又是太子的親妹妹宇文齡,看似是皇上的女婿,倒不如說是太子的妹婿,這些人加在一起,你若是當今聖上,你害怕不害怕?”
安王皺起眉頭,“外公說的這些,本王都知道,您還數漏了一些人呢,大周陳靖廷和江寧侯李子言,韋太傅,鬼影衛,這些一股股的潛在勢力,都可以爲他所用,可這又如何呢?您不要忘記,這裡頭好大一部分人,都是父皇給予的,尤其冷肆,待嫁的公主不止宇文齡一個,偏生就安排了宇文齡,父皇是在有心培植他的勢力啊。”
狄魏明冷笑,“這就是皇上失策的地方,他大概也沒有料到宇文皓有這魄力,竟然能讓這麼多人心悅誠服地跟着他,不過,若宇文皓不曾表露出叛逆的心,那皇上想必也不會太過警惕,可宇文皓確實太高調,首先放風聲出去說皇上包庇四殿下,導致對皇上的民怨四起,他自己倒是名聲大振,在百姓的心中成爲了英雄,加上那一連串的思量,皇上怎能容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