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必從夫 第23頁

滿兒啼笑皆非地翻翻白眼。「好好看著他,別讓他跑出去了,外頭可是冷得結冰了。」

佟別與守在外室的女乃娘和丫鬟都忍不住笑。「是,福晉。」

而後,滿兒越過庭圃回到寢樓的臥室換下濕衣服,再到後殿的暖閣去,允祿果然在那里看書,就坐在明窗下的太師椅上,非常安詳地、專注地看那本李太白集,久久才小心翼翼地翻動一頁書。

悄悄地,她把佟別備妥的龍井和茶點放在一旁的方幾上,再示意佟別不必跟在她身邊,可以到隔壁小室去和塔布聊聊體己話了,然後月兌鞋爬上另一邊的炕榻,拿起早先擱在那里的女紅,也安詳的一針一線繡著花兒。

每歲過年時,夫婿和孩子們穿的新衣裳都是由她親手替他們縫制的,今年自然也不會例外。

不知過了多久,允祿悄然放下書,喝了幾口茶,起身,把書放到案頭上去,也月兌靴上了炕榻,靜靜地將腦袋枕在她大腿上,闔眼睡了。滿兒泛起微笑替他拉上毛毯,再繼續繡花。

又過了半晌,塔布悄然而入。

「稟福晉,十五王爺求見王爺。」

「要事嗎?」

「奴才不知。」

「這樣啊……」

滿兒正在遲疑,允祿卻突然背過身去。

「不見。」

「是,王爺。」

塔布離去,滿兒繼續作女紅。但片刻後,塔布又回來了,眉梢眼角俱是笑意。

「稟福晉,十五王爺說他不見王爺了,他改求見福晉您。」

「我?」滿兒噗哧輕笑。「好吧,我見。」

允禮倒聰明,雖然允祿不見他,但她一定會見他,一旦見到了她,保證一定可以見到允祿。

「十六嫂,您好啊。」允禮嘴里是向滿兒打招呼,眼里瞧的卻是仍躺在滿兒大腿上的允祿。

「嗯,我很好,你也好啊。」滿兒硬憋住笑,一本正經地回應他的招呼。

「咳咳,我也好。」允禮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允祿一點反應都沒有,起碼也該間上一句,個你來干什麼?」,不然他怎麼接下去?「呃……呃……十六嫂,最近十六哥怎地都不出門啊?」

「有啊,向皇後致祭、奉移梓宮、殯宮致祭等等,老爺子和我都有去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都有踫上面,還打過招呼,怎會不知道?」允禮按捺著性子說。「但,我說的是除此之外呢?十六哥回京快兩個月了,除了剛回來那時見過皇上一回,後來怎地都不進宮了?」

滿兒愣了愣,低眸瞟允祿一眼。「不是說皇上已經準他不用進宮了嗎?」

「誰說的?」允禮沖口而出吼道。「皇上哪會準那種事!」

滿兒皺眉,手指頭往下指住允祿的腦袋。「他說的。」

「他胡說!」允禮再次月兌口低吼。「若是皇上準了那種事,哪里還會叫我來找人!」

「可是……可是……」滿兒遲疑地看看允祿,再看回允禮。「他說只要他不再追究田文鏡的事,皇上便也準了我的要求啊!」

「田文鏡?要求?」允禮愣了愣,現在是扯到哪里去了?「什麼要求?」

一提到這,滿兒便忍不住喜孜孜地咧嘴笑開來,「一年……」她比出一根手指頭。「一年之內他都不用進宮,不用辦差、不用出門,什麼都不用,甚至不用理會皇上的宣召,只要閑閑待在府里陪我和孩子們就行了!」

「一……一年?!」噎著氣,允禮兩眼陡然爆凸出一半來,失聲大叫,「但但但但皇上說只是一陣子啊!」由于太過于吃驚,結結巴巴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滿兒眨了眨眼,又聳聳肩,若無其事地低頭繡兩針。

「那也差不多啊,一陣子,一年,不都是一,很快就過去了啦!」

「哪里差不多啊,此一非彼一,兩者可差多了!」允禮啼笑皆非地抗議,繼而低頭扶住額際,申吟。「塔布。」

「奴才在。」

「有沒有枕頭,快快拿一個過來,本王要昏倒了,別讓本王撞到腦袋!」

塔布失笑,滿兒更是爆笑如雷,允禮跌坐在塔布搬過來的凳子上,繼續申吟。

「真是該糟,為了保田文鏡,皇上居然上了十六哥這種當,這不是要人命嗎?以為最多是一、兩個月,怎知卻變成一年!」他喃喃嘀咕,愈申吟愈大聲.「十六哥啊,你嘛行行睜,別這樣欺負你可憐的弟弟我嘛!」

允祿一動也不動,仍然背對著他。

「別這樣嘛,十六哥,累死你可憐的十七弟不要緊,但有些差使非十六哥你不可呀!」

允祿依舊不吭不聲。

「十六哥,算我求你好不好?」

允祿仍然毫無反應,但正當允禮打算繼續鼓動三寸如簧之爛舌去說服那座萬年不化的頑固冰山時,允祿卻突然動了。

他勾了勾手指頭,允禮以為是在勾他,正待乖乖的自動吞餌上鉤,卻見滿兒已俯下耳去听允祿說了幾句,然後直起身來對著他直笑,笑得他心頭七上八下,不知道允祿說了什麼稀奇古怪的話。

「你十六哥說……」滿兒抖著唇想笑。「叫皇上那位勤勞任事的干才辦去。」

「咦?勤勞任事的干才?在說我嗎?」允禮慌不迭地搖頭。「不行、不行,我不行啦,我……」

「誰在說你,」滿兒咯咯大笑。「皇上說的是田文鏡啦!」

「田文鏡?」允禮一愕,不屑地呿了一聲,「他都進棺材一截的半死人了,還干什麼才,壽材還差不多!」頓了頓。「不過我懂了,問題還是在田文鏡對不對?唉,我就不懂,只不過清了一趟黃河,又沒干出什麼大事來,皇上為何就那般寵信他呢?」

他搖搖頭,起身。「好吧,我同皇上說去,先處理妥田文鏡的事再來找你,可以了吧?唉,我真是勞碌命啊……」嘮嘮叨叨的離去了。

塔布亦隨後而出,代主子恭送允禮到王府大門口。

但在臨上轎子之前,允禮突然又收回腳,慢吞吞地轉回來。「我說塔布,你不會正好知道你們王爺為何非要整到田文鏡不可吧?他向來不管這種事的呀!」

塔布與佟別相對一眼。

「這個嘛……」

後殿暖閣內,允禮離去後,沒事了,滿兒便低頭繼續繡她的花,允祿也繼續躺在她的大腿上睡他的覺。

然而不過一會兒後,滿兒突然憤怒地丟下女紅,用力戳戳允祿的額際。

「說來說去還是你最詐了啦,皇上不處置田文鏡,你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賴在府里不出門;但如果皇上肯下狠心去解決掉田文鏡的問題,你以為這樣就算對我有個交代了,便也可以大搖大擺的提早出府為皇上辦差去,不然你才不會去管那種閑事呢……」

她嘴里說得憤慨又激昂,好像恨不得咬他一口似的,然而那只狠狠戳過他額際的手卻又那樣輕柔地摩挲著允祿的臉頰,模過來又模過去。

嘖,又細又女敕,模起來真是舒服。

「……好狡猾,害我白白高興了好一陣子,滿心以為這回你鐵定可以在家里好好休息上一年了,誰知從頭到尾都是你的詭計,可惡,你算計皇上不夠,居然使計使到我頭上來了……」

「不……」允祿忽地翻過身來與她正面相對,眼神異常陰沉冷酷。「那是給田文鏡的懲罰!」

「呃?」滿兒愣了一下,「懲罰?什麼懲……啊!」恍然大悟。

允祿向來不管閑事,田文鏡官作得再爛也與他無關,百姓就算死得一干二淨他也不痛不癢,但田文鏡竟敢讓她跪著說話,未了還下令衙役掌她的嘴,這才是罪大惡極,萬死不足以贖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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