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相思苦 第5頁

好半晌後--

「你很討厭我,對不對?」她突然問。

李慕白愕然的拉回眼來。「呃?」

聶冬雁微傾螓首。「即便不討厭我,你也是恨不得趕緊甩掉我,然後有多遠跑多遠,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再撞見我,對不?」

李慕白無言,顯然是默認了,聶冬雁見狀反倒露出開心的笑容。

「你剛剛問我有沒有那種生死相許的對象,我說沒有,而且……」她擠擠眼。「你還是頭一個能讓我有好感的男人喔!」

李慕白輕輕蹙起眉宇。「我?」

「對,你。」聶冬雁用力點了一下螓首。「老實說,我見過的男人像山一樣多,媒婆的腳早就踏平我家的門坎了,但無論是江湖上的英雄豪杰,或者是身世顯赫的王孫貴冑,還是俊美瀟灑的翩翩公子,我都厭惡得很!」

「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聶冬雁稚氣地皺皺鼻子。「他們都好做作,看了就討厭!」轉個身,她又繼續往土路的另一頭走去。

「我討厭他們一見到我就露出那種眼發直頭發昏的色鬼樣,有的人還會流口水呢,惡心死了!還有,我也討厭他們用盡心機來討好我、諂媚我,另一方面又不厭其煩地在我面前抹黑別人,好齷齪又下流!我最討厭他們在我面前是一個樣,背著我又是另一個樣,標準的兩面人!」

回過身來,她面對著李慕白倒退走。

「可是你都不會,初見面的頭一眼,你只是奇怪我是誰,怎會從樹上掉下來,並沒有被我迷得神魂顛倒;而且你對我好並不是想討好我,更不想諂媚我,因為你根本就不喜歡我,即使如此,你也不會口是心非地欺騙我說其實你並不討厭我,你不會承認--因為不想傷害我,但也不會否認--因為你不想說謊。」

說到這里,她眼底倏忽掠過一抹促狹。

「所以說,你這個人真的很不錯耶!如果怎麼也找不著合意的夫婿,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嫁給你喔!」

李慕白攬了一下眉,又不吭聲了。

捉弄得逞,聶冬雁不禁樂得哈哈大笑,孩子氣的直拍手,「上當了!上當了!真的上當了!」適才的愁緒早已不翼而飛。「沒想到你這麼好騙!」

笑了好一陣子,她才止住銀鈴般的笑聲。

「別怕、別怕,我只是說笑而已,別當真,我可沒這麼厚臉皮,人家明明不喜歡我,我還要硬纏上去……」她又皺了一下鼻子,「又不是真的沒人要!」然後轉正身子輕快地走去。「不過我大概會拿你作版本去找合意的夫婿,我想啊!只要有你一半好也就可以了。」

李慕白還是沒說話,只是望著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若有所思,見她時而蹲下去采朵野花聞香,時而停下來對樹上的松鼠吐舌頭裝鬼臉,時而開懷地發出率真的嬌笑聲,生動地展現出她這種年歲的少女該有的純真爛漫。

或許她是任性狡黠的,但仍舊沒有失去她的純稚之心。

直至天幕將暗,李慕白方始輕輕提醒她,「聶姑娘,寺院里該已備好齋膳,我們該回去了。」

但由于他的說話聲實在太過于輕細,又重復說了兩次之後聶冬雁才听到。

「嗄?啊,難怪我的肚子在叫,原來都這麼晚了。好,我們回寺廟里去吧!」

然後,她依然一路蹦蹦跳跳的玩回寺院里去,所以沒留意到李慕白的兩眼始終盯著她看……

又是一個多月過去,在暖暖的陽春三月,他們竟然跑到雲南去了。

離關外更遠。

然後,在昆明郊外,聶冬雁初展身手,小小露了一下她的武功,因為他們踫上了出門在外最常見的危險狀況——攔路搶劫。

「別擔心、別擔心,這種小毛賊,三兩下就清潔溜溜了,連長劍都用不上!」

聶冬雁笑嘻嘻地偏腿下馬,看上去興奮得很,好像歇業許久的店家,摩拳擦掌地準備好好來場百年一次開張大活動。

好極了,這幾個不長眼的家伙恰好讓她舒展一下筋骨。

「李公子你要是害怕的話可以閉上眼,不用覺得丟臉,我了解,讀書人嘛,自然不習慣這種事,所以盡避閉上眼沒關系,等我解決他們之後再通知你。」

她沒有想到,過去李慕白踫上這種事時,他又是怎麼解決的。

自然,李慕白沒有閉上眼,端坐馬鞍上,既不害怕也不驚慌,平靜地看著聶冬雁三兩下解決那五個不入流的劫匪,然後得意洋洋地跳回馬上繼續前行,連她的馬也好像很得意,奔跑的速度比之前加快了許多。

「聶姑娘果然家學深厚,那幾個劫匪全然不是姑娘的對手。」

「那當然,我可是下過狠功夫苦練過的耶!」聶冬雁驕傲地昂起下巴。「我敢說連姊姊也比不上我。」

「但是聶姑娘並沒有徹底解決他們。」李慕白細聲「提醒」她。

「不用、不用,那種人濟不了啥事,」聶冬雁不在意地揮揮手。「稍微教訓他們一下就可以了啦!」

「那是對聶姑娘而言,可是對那些身無武功的人來講,他們還是會要人命的。」李慕白輕輕道。

聶冬雁呆了呆。「這……我倒是沒想到。」

李慕白靜靜瞥她一眼,不再言語,任由聶冬雁攬眉認真思索。

有時候,對與錯的界線是很模糊的。

翌日,他們來到昆明西南的滇池,徐徐漫行于五百里滇池旁,閑意瀏覽那汪洋碧波萬頃風光,清波白雲連天灩瀲,有海的氣魄,也有江南水鄉的嬌媚。

「我一直以為所謂的惡人應該是指那種罪大惡極、滿手血腥的梟孽,從來沒想過對于一個普通小民而言,僅僅是一個小小的盜匪便足以傷身害命。」聶冬雁突然提起前一日的事。「現在才知道我真是太幼稚單純了。」

「這世間沒有一件事是單純的。」李慕白淡淡道。

「說的也是。不過……」聶冬雁斜睨著兩只烏溜溜的瞳眸在他身上瞄呀瞄的。「我以為你只是個單純的讀書人,腦子里塞滿了之乎者也,沒想到你明白的倒很多。」

「人是不能單看表面的。」李慕白低語。「生命里所經歷的苦與辣有些會在表象留下痕跡,但也有許多是在看不見的心底深處烙下傷疤,這些傷疤只有自己清楚,別人是一無所知的。」

毫無預示地,聶冬雁突然停住腳步,仰眸將奇異的目光投注在他臉上好半晌--他人雖長得秀氣到極點,個子卻相當高。

「你也有嗎?」

「每個人都有。」李慕白輕聲道。「姑娘不也有嗎?」

「你怎麼知道?」

「姑娘會如此堅決反抗令尊,必然是有原因,倘若我猜得沒錯,應該是……」李慕白深沉地俯視她。「與令堂有關,對嗎?」

聶冬雁的眼神更古怪,又怔忡地凝視他大半天後,突然問到別處去了。

「我已經十六歲了,你呢?」

李慕白微微愣了一下,彷佛很意外她會問這種問題。「二十五。」

「成過親了?」聶冬雁緊追著又問。

「不曾。」李慕白的訝異更明顯。「聶姑娘此問何意?」

「何意?」愣了愣,聶冬雁有點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然後聳一聳肩,「沒什麼意,」轉身繼續走。「隨便問問。」事實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問這個做什麼,只是突然很想知道,得到答案之後,自己也覺得很納悶。

奇怪了,她干嘛問這種事?

「李公子。」

「姑娘?」

「人家說學武之人應以鋤強扶弱為己任,你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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