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人多作怪 第8頁

一手扶著她,一手用毛巾溫柔地擦洗她身上的血跡與殘余,嘉琿始終面帶微笑,興味盎然地看著她由茫然到困惑,再若有所思,進而逐漸回想起一切,最後滿臉通紅。

「還痛嗎?」聲音也溫柔得連他自己都感到非常意外。

他向來不是個溫柔的人,也不懂得溫柔到底是什麼東西,身為部落酋長,更不允許他隨便亂溫柔,但此時此刻面對純真稚女敕、直率美麗的她,他才驚訝地發現其實自己並不是不懂得溫柔,而是從來沒有人能夠牽引出他的溫柔。

事實上,自他臉上多了兩條蜈蚣之後,他也很少出現笑容……不,是根本笑不出來,至少在外人面前他絕不會笑。

「呃?」琥珀羞赧地別開眼。「啊!不……不怎麼痛了。」

「會騎馬嗎?」

「我爹教過我騎馬射箭。」

「很好,不過待會兒你最好還是和我共騎。」

「要回你家了?」

嘉琿頷首。「我們已經開過會,最好早點回去,下個月就會開始下雪了,我們必須去狩取獵物回家過冬。」

「打獵?」琥珀雙眼一亮。「我也去好不好?我的射箭技術也很不賴喔!雖然很久沒射了,不過只要稍微復習一下應該沒問題。」

嘉琿笑笑。「再說吧!」

待她穿上他為她準備的女真人團袍襜裙後,攏起一頭烏雲,再看看他垂在腦後的長辮子,不禁遲疑了起來。

「頭發該怎麼辦?」入境該隨俗,她當然不能再梳漢族發式了。

「辮發盤髻,很簡單的。」嘉琿轉至她身後。「來,我幫你梳一次,以後你就可以自己來了。」

半晌後──

「真的很簡單耶!」然後,她又拿起面紗……

「你還要繼續戴面紗?」

「我不想嚇到別人啊!況且……」琥珀仔細戴好面紗。「就算你不在乎,我也不想讓你被別人嘲笑嘛!」

不用別人來嘲笑,他已經在嘲笑自己了。

「難道你準備一輩子都戴著面紗?」

琥珀螓首微傾。「你不喜歡我戴面紗嗎?」

「不喜歡。」這非關美或丑,而是因為戴面紗既不方便也很危險。「無論是在森林中也好,在曠野中也罷,我們都要靠五感來提高警覺性,你戴著面紗等于是削弱了眼力和嗅覺的功能,這是很危險的事。」

「原來如此,那……」琥珀想了一下。「回到你家之後再拿下來好了,起碼你的族人不會嘲笑你。」

听她左一句嘲笑,右一句嘲笑,嘉琿連苦笑都扯不出來,只好拚命嘆氣。

這個小女人早晚有一天會逼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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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相互結伴來到蠻荒曠野出嫁的女孩,她們在分開前的道別場面確實相當悲壯,哭天喊地,哀天又叫地,黑龍江、松花江、牡丹江和女敕江匯聚一處,說不決堤淹大水才怪,還有一個抱住另一個的大腿,打死不放手,差點把人家的襜裙都給扯下來了。

「你還在哭嗎?」

四蹄飛奔聲中,嘉琿低聲詢問躲在他懷中飲泣的琥珀,同時細心地再把她身上的雪白風袍拉好,包妥她的肩膀,裹住她的腿部,然後輕輕挪動她的坐姿,讓她的臀部更平穩地安放在他堅實的大腿上,最後再用有力的手臂緊緊扣住她柔若無骨的腰肢。

「……」

「為什麼?」

「她……她們……」

「你已經嫁給了我,是我的妻子,我會保護你、照顧你,不需要依賴她們。」

啜泣聲靜止,片刻後,她可憐兮兮地仰起嬌靨,面紗因淚水而緊貼在她臉上,形成一副極為撩人的景象。

「真的嗎?你會保護我、照顧我,即使我是這麼丑陋?」

真希望她不要再提起她有多「丑陋」了!

「不關美或丑,你是我的妻子,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照顧你。」

「不會欺負我、毆打我、凌虐我,即使我是這麼丑陋?」

為什麼每句話她都得要提起她有多「丑陋」不可?

「別人如何我不管,但我是絕對不會欺負、毆打、凌虐我的妻子!」為免她再繼續疑問下去,他又追加了一句,「我發誓!」

面紗後的清澈水眸認真地凝視他片刻,她嫣然浮起一抹笑。

「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好人,盡避我是如此丑陋,你還是對我這麼好,這麼體貼我!」

懊死,如果她再提一次她有多「丑陋」,他一定會當場發瘋,抓狂給她看,特別是在他正因為她緊貼在他胸前的柔軟嬌軀,還有自她身上飄散出的誘人氣息而緊繃得疼痛不已的時候,說不定下一刻他就忍受不了,馬上把她拖到路旁草叢里去厘清她的疑慮,證明他有多不在意她的「丑陋」。

見鬼,現在的他就像一條隨時準備爬上母狗身上解決發情問題的公狗!

至少他比公狗「大」……她說的……昨兒夜里……就在他流著口水撲向她之前……天哪!他到底在想什麼?

被了,他決定開始計算今年冬天需要狩獵多少野獸才足夠全村寨的人分配,直到他的緊繃消除,腦袋回復正常為止;如果這還不夠,他可以繼續計算他們的羊只可以產生多少羊毛,編織多少羊毛毯,賣多少錢,或者交換多少物資……

「夫君……」

「我叫涅剌古安跋嘉琿,你可以叫我嘉琿。」也可以計算明年的馬市交易上,他們的馬可能賣掉多少……

「涅剌古安跋嘉琿?好長的名字喔!」

「涅剌古是姓,安跋嘉琿是名,就是漢語大鷹的意思,安跋是大,嘉琿是鷹,族里的人都叫我嘉琿,外人才叫我安跋嘉琿。」或者計算播種季來臨時,需要撥出多少人手去田里……

「咦?」琥珀兩眼驚訝地往上瞅。「你會漢語?」

「跟你一樣,大致上都懂,但不是很流利,因為不常用。」還可以計算必須獵來多少珍貴的紫貂,才有足夠的毛皮將她全身包裹起來……

「哦,那……我想請問夫君,在出發前你曾對我說過下個月就要開始下雪了,可是現在才九月,不是只有在過年前後才會下雪嗎?」琥珀困惑地問。「有時候一年下來也不過下個把個月小雪而已,並不會造成任何問題,根本不需要擔心嘛!」

再計算需要多少張虎毛皮才足以鋪滿她的……下雪?

嘉琿的目光猛然往下掉,不安地瞪住她。「妳之前住的地方不常下雪?」她不提,他還真的沒想到這個問題,可她一提……

天哪,這個問題可不是普通的嚴重呀!

「這個嘛……」琥珀想了想。「其實也不是不常啦!差不多一、兩個月吧!不過我覺得並不是很冷啊!最多衣服多穿兩件就好了咩,小時候我還常常偷溜出去玩雪玩得被女乃娘罵呢!」

嘉琿的表情馬上垮成一片爛糊的面餅。「可是在這里,一年起碼有四、五個月雪期,兩、三個月的冰封期呀!」該死,在這種天寒地凍的氣候里,縴細嬌弱的她能捱過多久?

「結……結冰?」琥珀驚愕得張口結舌。「不是吧?」

嘉琿沒有回答,已經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兀自攢眉苦思該如何幫助她度過這等嚴酷的考驗。

他可以不讓她操持家務瑣事,可以多派幾個奴隸細心伺候她,可是他不是神,改變不了酷寒的天候啊!

而騎乘在一旁的達春從頭听到尾,也從頭看到尾,听得他嘴半張,看得他眼大睜,既驚異又迷惑。

雖然不曾見過面紗下的真面目,不過既然夫人自己都承認自己很丑,而且還承認了很多次,事實必然就是如此──她確實很丑,而且是丑到見不得人,只好躲在面紗後面,可是嘉琿卻對她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溫柔和體貼,難不成他有偏好丑女人的怪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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