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天怨地舍不得怨你 第8頁

季清儒唇畔泛起一絲苦笑。「是誤會,不過請義父放心,我會設法和慕容姑娘溝通,絕不會讓她輕言離去。」

上官鴻嚴肅地注視他片刻,嘆氣。

「最好如此,要知道你娘躺在床上病了十多年,多虧了慕容姑娘,現在好不容易終於能治愈頑疾,見她能像個常人一樣下床走動,我不知心里有多歡喜安慰。可是慕容姑娘也說了,在你娘身子調養好之前,仍是不能放心,所以我才想盡辦法讓她留下來,一來有她在,便不怕你娘又出問題了;二來……」

他起身背手步向窗台。「慕容姑娘說過,你娘調養身子至少需時三、五年,但若是由她來為你娘調養,最遲兩年便可以讓你娘完全恢復健康,難道……」他轉過身來,眼神帶有責備之意。「你不想讓你娘早點恢復健康嗎?」

季清儒肅然垂首。「請義父再給我兩天時間,我一定會把這事處理妥當的!」

「你確定處理得了?」

「清兒確定。」是的,有必要他甚至可以下跪。

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男人向女人下跪更可恥,但為了親娘,他哪會在乎這種事!

人之行莫大于孝,百善以孝為先,男人下跪,又算得了什麼呢?

偕同瑞香,惜惜早早便回到上官家,準備讓季清儒「找到」,沒想到右等不來、左等不見,昨兒個一天找她幾十回,今兒個居然一次也不來了。

他是偷懶還是放棄了?

她正覺哭笑不得,猶在考慮是不是要主動去找季清儒「談判」,或者是繼續等他來找,忽聞簫聲裊裊傳入耳,如怨如訴極為悲切,她情不自禁走出小樓外,想瞧瞧簫聲由何而來。

「是二少爺,」瑞香在她身後說。「上官家唯有二少爺吹簫,大少爺吹笛,嘉嘉小姐彈箏。」

「是他啊!」惜惜略一思索,隨即吩咐道︰「你在這兒待著,別跟來!」而後飛身掠向水煙苑。

循著婉轉哀怨的簫聲,惜惜來到水煙苑的側園,瞧見季清儒倚在回廊邊吹簫,神情憂郁,簫聲更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淒涼哀愁,發人悲思,惜惜不由听得眼眶發熱,鼻頭泛酸。

懊死,他為什麼要吹這種好像剛死了爹又沒了娘,哥哥被火燒姊姊被水淹,弟弟失蹤妹妹不見人影的送葬曲!

她詛咒著抹去眼底的濕潤,再揉揉鼻子,卻又不去阻止他,任由他嗚嗚咽咽地吹奏那種淒淒慘慘的哭喪調,直至簫聲漸弱而止,余音裊裊散入夜空,然後,她听見一聲沉重的嘆息。

「嘆什麼氣?」

季清儒愕然仰首,恰好瞧見惜惜自樹梢飄身落地。

「慕容姑娘,你……」

嘻嘻一笑,「我是來告訴你,這個……」她掏出那兩張銀票在他眼前揚了一下,「我收下了。」再揣回懷里。「我不找你碴了,所以你可以不用嘆氣啦!怎樣?開心吧?」

季清儒一怔,旋即感激地一揖至地。「多謝姑娘!」

「不客氣!不客氣!」惜惜笑吟吟地檢衽回以一禮,旋即又板起臉來正色道︰「不過我話可說在先,會對你娘親那麼凶,並不完全是針對你喔!」

季清儒眉宇輕蹙。「姑娘是說……」

背著手踱開兩步,「我說你娘肯定是千金小姐出身的吧?」惜惜問。

「可以這麼說。」

回過身來,「那就對啦,你娘啊!不管是什麼病,全都是太過養尊處優招惹來的毛病。」惜惜指指他。「《內經》有雲︰久臥傷氣,久坐傷肉,過逸則氣血滯澀。也就是說,你娘缺少適當的活動,以致血脈不通,自然百病叢生。」

收回手指,她又背手轉回去踱步。「所以我要你娘常常定動走動,以便活動筋骨流通血脈,再配上適當的飲食,還有我特別為她調配的丹藥,這樣自然能加快康復的速度,並根除百病之因。這樣你了了嗎?」

「可是過去那些大夫都是說……」

「產後傷身又失調?」

季清儒頷首。

「他們說的也沒錯啦!不過那只是『病』,而非『因』,懂嗎?有『因』才有『病』,沒有這病也會有那病,所以治病是治標,治因才是治本,否則你以為她這病為什麼會一拖十幾年,反反覆覆的總是治不好?不就是因為那些大夫只治病不治因。」

季清儒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對,就是如此,可你娘老愛偷懶,」她噘嘴臭著臉抱怨。「不凶一凶她是不行的。」

季清儒有點尷尬。「這個……」

「啊,對了!」她忽又想起什麼似的拍了一下手。「要不我教你一套五禽戲,這不是武功,是養生運動,只要你娘能夠在早起睡前舞它個幾回,就算她偷懶少散一點步也沒關系了。」

「很復雜嗎?」

「不會、不會,很簡單的,來,你注意看著喔!」她擺好姿勢。「這是虎尋食,然後是……鹿長跑,接著是……熊撼運,再來是……猿摘果,最後是……鶴飛翔……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確實很簡單。」

「記住了?」

「記住了。」季清儒立刻施展一次給她看。「這樣對吧?」

「對對對,」借借眉開眼笑地連連點頭。「那以後就讓你去負責這檔子事,或者讓上官老爺去盯著你娘也行,總之,你娘非動不可!」

「我知道了。」

「哦!還有……」借惜再次一本正經地板正臉。「很抱歉鏟了你那些花,不過,我種的那些藥車有大半都是要用在你娘身上的,不挑在那種最適宜生長的地方,我怕會來不及。」

「我了解,花可以再種,家母的身體只行一副。」

「你能了解最好了。」

惜惜又笑開了,笑靨天真燦爛,可愛得令季清儒不禁一呆,沒料到心目中那個天底下最無賴不講理的小泵娘竟也有如此無邪的一面。

也許這小泵娘只是偶爾會任性一點,其實本性是相當善良的。

季清儒不由得如此暗忖。

然而僅不過十天後,季清儒這種樂觀的想法便被徹底推翻、顛覆、終結……

第三章

解決了慕容惜惜的問題,季清儒終於可以把注意力轉移到除了娘親以外,他最鍾愛的未婚妻凌嘉嘉身上。

縱然因為忙碌,他一直沒有多少時間可以陪伴她,但他始終深信一向嫻靜溫雅、柔婉多情的凌嘉嘉必能諒解他的苦處,這份自小培養起來的深厚感情並不會因為這點「小問題」而破壞。

「二哥,你這次回來能待多久?」

「不一定。」

染血般的夕陽下,兩人並肩漫步於落月湖畔小徑,喁喁低語。

「那你……能不能多陪陪我?」

「我盡量。」

盡量?

凌嘉嘉臉上閃過一抹幽怨,欲言又止地輕啟檀口,猶豫了一下,依然未能說出原來想說的話。

「今年七夕,二哥會在嗎?」

「不知道。」仍是不確定的答案。「不過若是我不在,你可以去找娘,她現在身體很好,不再像以往那樣總是昏昏欲睡,說不上兩句話就眯上眼,義父說她如今老是抱怨無聊,我想是義父也很忙,沒太多時間陪她,希望你能常常去同她聊聊,她就不會那麼寂寞了。」

可她寂寞的時候,又有誰來陪伴她?

幽怨更深,但她低垂螓首,不讓季清儒瞧見。「二哥,這樣……究竟還要多久呢?」

望月亭前,季清儒停下腳步,轉身凝望著落月湖,靜默了一會兒。

「嘉嘉,你也明白義父的心願,而這件事並不是那麼容易達成的,雖然我已經盡我所能加快腳步,但……」他頓了頓。「這樣吧!我會設法說服娘讓我們先行成親,你是知道的,倘若不是娘堅決反對我先大哥之前娶妻,早四年前我們就是夫妻了,但四年委實也拖得太久,我想現下或許娘能夠諒解,答允讓我們先行成親,你認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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