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惜姑娘,瑞香來伺候您……啊~~二少爺怎麼在您床上?」
只見瑞香捧著一臉夸張的驚容,活像唱戲的丑旦似的,還死命尖叫,駭得惜惜差點沒跌到床下去,然後在惜惜回過神來正想亡羊補一下牢之際,瑞香已然揮舞著兩條手臂,扯著更高昂的嗓門尖叫出去了。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二少爺咱們惜惜姑娘啦!二少爺咱們惜惜姑娘啦!惜惜姑娘流了好多好多血,快死啦!」
?!
誰啊?
流血?!
哪里?
快死了?!
她到底在說哪里的誰啊?
惜惜听得張口結舌,一臉錯愕。
「好極了,」兩臂枕在腦後,雙眸悠哉悠哉地眯著,季清儒好整以暇地說。「這下子我的名譽可真要臭到糞坑底下,如此一來,大概也不會什麼好姑娘敢嫁給我了吧?」
「不、不會吧?」惜惜驚恐地喃喃道。「好歹你也是上官家的二少爺,他們不敢隨便亂說話吧?」
「是嗎?」
「我、我想是。」好勉強的肯定句。光憑適才瑞香那一番加油添醋又炒辣椒的尖叫,就不太可能「是」。
「好啊!那咱們就來看看上官家的威名堵不堵得住那些三姑六婆的嘴吧!」那恐怕只有砍了她們的腦袋才有用!
「季清儒。」
「嗯?」
「我們……我們成親吧!」
醫仙的徒弟要嫁給季清儒,上官鴻自然舉十手贊成——從此後,慕容惜惜就是上官家的特約大夫了。雖然上官慧極力反對到底,但她畢竟是潑出去的水,上官家的事她已經沒資格插嘴干涉了。
七夕夜、情人夜,這樣的新婚夜應該是格外的濃情蜜意,但自揭下蓋頭巾開始,惜惜就擺著一張愁眉苦臉的嬌靨給季清儒看。
季清儒蹲在她面前,雙掌包住她的柔荑。
現在,她終于肯乖乖听他訴情了,不似先前,她總是听不到半句話就堅拒他的求親,頑固地認定他只是為了負責任才決定娶她。
「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對你的心意呢?難道這幾個月來你真的一點都感受不到嗎?因為你,我終于能放下對大嫂的怨懟而釋懷了;因為你,我終于不再需要依賴酒精來麻痹自己的痛苦;因為你,我終于又能展顏而笑;因為你,我終于能再拾回歡愉的心,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難道你真的都不明白嗎?」
「可是……」惜惜可憐兮兮地瞅住他。「我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喜愛的呢?」
她還是不明白!
季清儒無奈地搖搖頭。「你要我老實說嗎?」
惜惜勇敢地點點頭。「我要听老實話。」
「那麼……」季清儒扶住她的下頷,炯亮的眼在她臉上端詳。「因為你太可愛了!」
「嗄?」
「你的人兒可愛,你的個性可愛,你的痴情可愛,你的一舉一動可愛,你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可愛,可愛得讓我無法不心動。」他的雙掌再次包回她的柔荑,柔情的眼眸深深凝住她。「雖然你是勇敢又堅強的,我卻只想憐愛你、寵昵你,因為你是這麼的可愛!」
雖因他的甜蜜訴情而面飛紅霞,但惜惜仍是困惑的。「我不懂。」
季清儒微微一笑,在她的柔荑上親了一下,「以後你就會懂了。」然後起身到衣櫃旁的箱子里取出一個方型盒子。「婚期決定之後,我便出外了半個月,回來後又躲在水煙苑里半個月,你可猜得到我在做什麼?」
惜惜好奇地打量那個盒子,搖頭。「猜不到。」
把盒子放在桌上,季清儒對惜惜勾勾手指頭。「過來。」
惜惜立刻起身至他身邊,他對她笑了一下,然後打開盒子取出一個玉杯……不,那不能算是一個玉杯,而是……
「我找了半個月才找到這塊玉,又花了半個月雕妥這個玉杯,」說著,他在杯里注入赭紅色的葡萄酒。「這是我倆專用的合巹杯,不只今夜,我們可以夜夜合巹、夜夜情濃,直至發白齒搖,這合巹杯亦會與我們同眠一處,永不分離。」
「好,好美啊!」雙手捧住玉杯,惜惜驚嘆著,更感動。
那是由最名貴的羊脂玉所雕刻而成的合巹杯,滋蘊光潤閃爍著異樣的光彩,由兩個圓筒形杯並連而成的杯匠以六獸面作足,玉材局部有隱隱約約的紫斑,這本是瑕疵,但雕者慧眼獨識,將其凸雕作盤繞爬行狀雙螭,任其在玉杯外壁自然舒展,弄拙成巧,化瑕斑為神奇。
包別致的是那玉杯白若截脂近乎透明,杯中酒色隱透而出,襯上相對于凸雕雙螭另一面的鏤雕鳳形,只一輕輕搖曳便仿佛真有一尾紅鳳在杯中游動,由此更可見雕者的心機和巧思。
在這一刻,惜惜終于能感受到季清儒的心意。
同甘共苦,患難與共;(巹是一種匏瓜,俗稱苦葫蘆,其味苦不可食)
琴瑟和鳴,永偕白頭。(匏亦是古代八音樂器之一,故又含有音韻調和之意)
這是他的期望,所以親手雕這合巹玉杯,在這紅燭夜里交杯共飲,從此合而為一,不分你我。
他是個重情的人,倘若不是真對她有情,如果只是為了負責任而不得不娶她進門,他不會對她抱有這種期望,更不會特地親手雕這合巹玉杯要與她在這紅燭夜里共飲。
這合巹玉杯是他的心意,也是他的情意,如同他雕給凌嘉嘉的首飾一樣,但涵義更深刻、更長遠——雕給凌嘉嘉的首飾是表達他的心意,而雕這合巹玉杯卻是期許能與她同甘共苦。
她可不像凌嘉嘉那樣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于是,惜惜濡濕了眼眶,綻開美麗的微笑;季清儒見狀,也揚起笑容,靠上前,俯首,在紅蕊燭光下,兩條身影疊成了一副,共飲交杯,交心又交意。
合巹杯深,永結同心。
第八章
新婚燕爾,季清儒與惜惜過得甜甜蜜蜜,不是他幫她種藥草,就是她纏著要他雕玉石給她,要不就手牽手在落月湖畔散步,笑語如珠,偶爾還會頑皮地跳到他背上要他背她走。
「二少爺,老爺子已經好久沒要你出門了也,」掰住他的頸子,她膩在他耳邊說話。「會不會過兩天又要調派你到哪兒去了?」
雖然成了親,但她依然喜歡戲謔地稱呼他二少爺,或直叫他季清儒,視心情而定,想親昵一點就喚二少爺,有正經事就叫季清儒,想嘲諷他時就叫季大俠,唯有在枕邊細語時,她才會呢呢噥噥的低喚他清儒。
所以只要听她如何叫他,季清儒便大約能猜到她的心情如何了。
「這……」季清儒沉吟。「我也不清楚,不過少翼在臨走前曾說過,義父可能會有好一陣子不會派我出門。」單少翼在喝過他的喜酒之後便放心回朱劍門去,可臨走前卻又留下這麼一句神神秘秘的話語,教人莫名其妙。
「為什麼?」
「我不知道,他沒說。」
「好奇怪喔!現在都不叫你出門,反倒叫大哥出門去了。」
「是啊!」雖然他也隱約可以猜得到是為什麼,但這種事他終究不好說開來。
「這樣一來,大嫂就可憐啦!」
的確,嘉嘉求的就是良人能隨時守在她身邊,如果上官宇靖如同他以前一樣一出門就經年數月,她確實會滿懷哀怨。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男人家總有男人家的工作,不可能時時刻刻守在妻子身邊的。」這點嘉嘉無法諒解,但惜惜想必能體諒……不,她一定會體諒,為了不想見到他痛苦,她寧願把他趕回朱劍門,這樣的女孩怎麼可能不體諒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