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章 姐弟

任瑩瑩返回得極快.

她以爲回來看到的還會是一個着急的,六神無主的夏含秋,可一進門,卻看到她關心的那人斜斜倚着小几,端着茶杯慢條斯理的飲啄着。

彷彿之前慌得人都恍惚了的人不是她。

“打聽到了?”

伏瑩瑩回神,在她對面坐下,“不止武陽,還有博樹城和雙西城也亂了,不過我爹向來不愛結黨營私,知道的也不多,你彆着急,我讓我爹留心了。”

“你爹沒問?”

“問了,我應付過去了,沒暴露你。”

夏含秋親手給她倒了杯涼茶推過去,“你和我相交也有幾月,就算你爹平日裡不關注這些,你母親怕是早知道你和我結識之事,不過是看我對你無害才縱容着你我來往,等這事了了,我該去給你母親請個安纔是。”

伏瑩瑩深以爲然,她娘精明得不得了,恐怕不止清楚她這些時日的去向,說不定還查過書香齋了,好在她娘一直都相信她看人的眼光。

“我娘不是難處的人,她很喜歡你寫的故事,到時你帶着幾本書上門她就很高興了。”

夏含秋微微笑着點頭,要不是她眼中憂慮沒能完全隱藏起來,任瑩瑩差點就要以爲她真的一點也不心急了。

雖然不知她爲何離家獨居,但是親人在動亂之地,心裡必然是擔心的,這時候她說什麼都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倒不如給她個清靜的空間。

如此想着,任瑩瑩陪着說了一小會話便告辭離開。

這一夜,夏含秋翻來覆去,怎麼都沒能睡着。

天一亮便披衣起牀了。

值夜的麗月不敢熟睡,聽得響動忙麻利的穿上衣裳,寢具收回櫃子裡,侍候着小姐梳洗,邊時不時從銅鏡裡看小姐一眼,斟酌着開口道,“小姐,您昨兒晚上都沒睡好,吃點東西再去睡上一陣吧。”

“不了,沒什麼睡意。”黃澄澄的銅鏡裡,也看不出自己的臉色是好是差,夏含秋摸了摸臉蛋,想着一夜沒睡,精神恐怕不會太好。

和啾啾一起用了早點,夏含秋抱着它玩了一會便出了門。

心太亂,只有書香齋滿屋的墨香味能安撫她。

書香齋此時還未開門,紙寧正拿了個雞毛撣子掃灰,看到她進來忙躬身行禮。

“忙你的,不用管我。”信步走到書架前,看了眼剩下的數量,夏含秋心裡很滿意。

書香齋纔開時,她只敢印一百本,後來再慢慢追加。

而到現在她首印就是一千五百冊,是之前的十五倍,後面還會酌量追加。

就算是她的第一本書,到現在都還是有人買的,書架上一直都擺着,前不久才加印了一次。

自己寫的故事有人看且得到了認可,夏含秋覺得很驕傲。

可惜她的故事只受女子青睞,要是男子也看得上的話,那數量不得翻個幾番?

不如,下個故事寫個熱血一點,以男人爲視角的?

“小姐,您快來……”

塔良這兩年被磨練得已經很穩重了,少有失態的時候,現在卻……

夏含秋本就不安穩的心一沉,急步走了過去。

書香齋的大門開了一扇,順着塔良的視線,夏含秋看到了讓他失態的原因,一個看着不會超過十歲的孩子雙手環胸抱着自己靠坐在門檻上,不知是塔良開門的聲音還是他的叫喊聲驚醒了他,此時正警惕的看着門內兩人。

夏含秋驚得心都快要跳出來,這個孩子,在那一輩子她曾見過,只是,他怎麼會在這裡?怎會以這般狼狽的樣子出現在她面前?

塔良開口問,“你是哪家的孩子?大清早的怎會坐在這裡?”

小孩搖頭,聲音如同是從喉間擠出來的,不像是膽小,倒更像是很久沒喝水以至說不出話來,“我找章含秋,娘說在這裡可以找到。”

塔良忙回頭看向小姐。

夏含秋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自亂了陣腳。

強壓着心潮起伏上前一步,塔良忙退開讓至一邊。

“你是誰?你母親又是誰?”

小孩定定的看着眼前和孃親極像的臉,眼淚無聲的落下來,卻兀自強撐着要得個答案,“你是章含秋嗎?”

“我以前是,可我現在叫夏含秋,隨娘姓。”

小孩的眼淚落得更歡,“我叫郭瑞宗,乳名念兒,娘叫夏薇,她說章含秋是我姐姐。”

夏含秋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去將人抱進懷裡,哽咽着聲音應下來,“對,我娘叫夏薇,我是你的姐姐,念兒不哭。”

“姐姐,姐姐……”

郭瑞宗用力回抱住,一直緊繃着的心一放鬆下來,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夏含秋嚇得快要失了魂,不知道娘是出了什麼事,纔會讓念兒一個人摸到了她這裡。

心裡有無數猜測,卻哪個都不是好的,此時也顧不得其他,“塔良,快將念兒抱進去,紙寧,你去請大夫來,鋪子先不開。”

“是。”

夏宅也就最近幾個月纔有了伏瑩瑩這個客人,周圍的人對夏宅不是沒有猜測議論的。

紙寧去請的是離書香齋不遠的醫館坐堂的大夫,對書香齋,對夏宅都沒少聽人說道,此時有機會登門,自是留了心思四顧。

乾淨的庭院,打理得整整齊齊的花圃樹木,規矩有禮的丫鬟,壯實的婆子……一切看起來就跟他平日裡去貴人家無差。

這夏宅的主子果然也是個貴族。

這麼一想,他頓時老實多了,不敢再眼神遊移的四處看。

守在郭瑞宗身邊的是汝娘。

等大夫收回號脈的手就迫不及待的問,“大夫,我家公子情況怎麼樣?”

“無大礙,就是受了驚嚇,後又耗了心神,養一養就好了。”才這麼小的孩子就又是受驚又是費神的,貴人家的孩子也不好當啊,大夫心底感嘆,到一邊去寫方子。

“老夫開的這藥方是用來安神的,三碗水熬成一碗水,早飯前晚飯後服用,醫館離得近,您看是派個人隨我去拿藥還是我使藥童送過來?”

想到自家的情況,汝娘忙道:“我使人跑一趟,多謝大夫了。”

“份內事。”

阿九送上診金,老大夫欣然笑納。

待人一走,夏含秋便從裡間出來,坐在牀沿拿帕子給孩子擦臉。

“汝娘,娘爲什麼就沒跟着一起來呢?”

汝娘哪答得上來,今兒這一早上,她已經被嚇得不輕了,實在不敢再想其他。

“如月,兌點溫水過來。”

“是。”

小心的倒了一點點溫水打溼念兒的嘴皮,看到孩子下意識的張嘴要喝,夏含秋心底一酸,趕緊將他半扶起來,慢慢的喂他喝下大半杯。

汝娘看得難受,哽咽着上前幫忙,“幹成這樣,這得是遭了多大的罪,您出走的時候好歹也有十三了,身邊還有老奴和阿九跟着,公子這纔多大,竟然一個人找了過來,中間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你們姐弟這到底是得罪了哪路大神,偏得這麼折騰你們。”

她上上輩子就不解了,三世都沒能得到答案,夏含秋笑得莫名,“大概是老天爺想要降大任於我們姐弟,先安排了些磨練考驗我們,若是通過了自是一切順遂,若是通不過……就是死了,這世上又何時缺過人?”

汝娘撇開頭抹淚,屋內久久無言。

郭瑞宗醒來時屋裡已經掌了燈,燭光躍動間,恍惚以爲自己還在武陽家中。

坐在牀沿的人就是等着他醒來的孃親……

孃親!猛的坐起來凝神看去,郭瑞宗徹底醒過來,這人不是孃親,這是他找到的姐姐。

他的孃親已經……

“念兒,好些了嗎?”

溫柔的語聲和娘也好像,郭瑞宗努力壓制住眼底的澀意,不願再沒出息的掉眼淚,可一想到自己親眼所見,他便忍不下來,“姐姐,娘……娘死了,娘死了!”

夏含秋腦子裡轟的一下空了!

不該是這樣的,怎麼會這樣呢?

娘明明應該活了很多年纔對!

念兒長大了,有出息了,娶妻生子了,娘都老了纔沒有遺憾的離開,這得是多少年以後的事,怎麼可能現在就……

因爲她活了,所以她的娘就要替她去死嗎?

這是誰做的主?可有人來問過她願不願意?

有那麼多事可以改變,爲什麼不變?有那麼多人該死,爲什麼不死?她娘委屈了半輩子,卻要落個不得善終!就因爲她是個沒本事的女子嗎?

天尚欺善,人如何能不欺?

這天下,就是惡人的天下,他們隨心所欲,他們自私,爲了私利能犧牲任何人,哪管人無辜不無辜!

可他們偏偏能活得很好!就如章澤天,又如齊振聲!

她若再這般軟弱下去,接下來要死的是不是就是她了?她若死了,這一宅子人又能活下幾個?

可笑她滿心都只想在這會亭城過安穩日子,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再寫個怎樣纏綿的愛情故事多賺些銀子,讓自己過得更好些!

什麼報仇,什麼讓他們好看全給忘了!

她就不該忘!她怎麼能忘!

她怎麼就不能多想想,她的命運變了,本該死掉的人活了,其他人的命運又豈會一成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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