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便問了,“哪兩個選擇?”
居然有那麼多人心動,夏靖心頭頓覺悲哀,夏家明明根基不淺,明明傳家百年,爲何有遠見的人就那麼少呢?
這就是有底蘊和沒底蘊的家族的區別嗎?
“表舅,您倒是快說啊!”
罷了,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他成全他們!
剔除了這些人,夏家,才真正有可能成爲秋兒的助力!
想到這點,夏靖變得更加堅定.
“一,回澄陽,二,徹底分家,是留在會亭還是回澄陽由你們決定。”
夏雨生猛的睜開眼,瞳孔緊縮,拄着拐仗的手用力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夏叢心跳得厲害,看了父親一眼,忍着不吭一聲,心裡卻在爲三弟搖旗吶喊,‘幹得好,早該如此了,那些人就是被慣得不知天高地厚。’
夏叢唯一隻擔心父親會從中阻撓,現在看來,父親也明白其中輕重,明白三弟的苦心。
三弟做了這個惡人,他再去收拾攤子便容易得了,說起來,好處還全是他得了。
此時已是滿場譁然,夏家的買賣可都攪和在一起呢,要怎麼分?
該不會是嫡支想全吞了吧。
這麼想的人很多,可這回大家都學聰明瞭,只在心裡嘀咕,沒敢說出來。
夏靖也懶得去想他們在想什麼,知道今兒這一天瑩瑩不輕鬆,也不想她再受罪。拉着人往後坐了,大馬金刀的問,“考慮好沒有?”
過了一會後,下面站起來一人,留着短鬚,四十左右,夏靖記得他,夏家旁支挺能幹一人,叫夏辰,他夫人便是今日擠兌了秋兒的陳娘。
“大家有幾個問題想問清楚。就由我代表了。不知可否?”
這副姿態看着倒像個教書先生,只是算計意味太重了,破壞了那種感覺,伏瑩瑩評估完。低頭喝茶。
“你問。”
夏辰也不客氣。立刻問。“這分家,不知只是你的意思,還是……老族長也是這個意思?”
這個問題不用夏靖問。夏雨生便回答了,“今晚靖兒所說的每一句話皆是我的意思。”
“那就是說老族長和族長也同意徹底分家?”
夏雨生心直往下沉,夏辰是他極看好的人,居然連他也動了心思,他真是老了,老了啊!纔會看不出夏家早已是人心浮動。
好,好,既然你們想要脫離,那便脫離吧,夏雨生沉聲應下,“如果你們覺得分家更好,那便分家。”
夏辰對着老族長遙遙一禮,鬍鬚微微抖動,強壓着激動又看向夏靖,“那我便代大家問個明白,回澄陽是必須分家才能回還是不必,徹底分家後,家業該怎麼分?族中這許多年積攢下來的積蓄又該怎麼分?澄陽鋪面雖已賣出大半,可也還有一部分未賣出,這一部分如何分?這些,不知道三侄子能否給個準話。”
“可以。”夏靖想也不想就迅速回話,“回澄陽的不必分家,凡屬夏家資產全部一分爲二,一份由嫡支掌握,另一份會分攤到旁支各家,至於誰得的多誰得的少……”
夏靖冷笑着掃向眼神期盼的各人,“依我的意思,這些年誰對家族貢獻得多就得到的多,相對的就得到的少了,不過具體如何,還得我大哥說了算,不知我這麼說,辰叔可滿意。”
不要說夏辰,就是其他人也說不了半個不字。
他們根本沒想到夏靖會這麼大方,分出一半家業給旁支,在他們預想中,能得三成就是嫡支大方了。
夏家積攢這麼多年,家底不可謂不厚,分出來一半,就算要分攤到各家,他們能得的也不少。
而一直爲夏家做牛做馬的那些人,如夏辰這般的心裡就更高興了。
夏辰輕咳一聲,“辰叔不敢不滿意,只是不知老族長是否有意見。”
這是想從他這裡得個保證了,夏雨生心裡再沒有其他念頭,頭一點就拍了板,“算數。”
夏叢同樣點頭,“算數。”
老少兩代族長都這般說了,旁支那些修養不夠的已是喜形於色,沒有嫡支在上面壓着,以後他們就能自己做自己的主了,怎麼想怎麼美。
夏靖眼神越加淡漠,“這事要如何決定,你們有兩天時間可以考慮,現在,你們都給我記下另一件事。”
眼見着要得大好處,夏辰配合的接話,“你說。”
夏靖起身,自回夏家後一直收斂的氣勢不再壓制,本就高大的身形這一刻看着更顯挺拔,“秋兒,不再是章家女,父親已經開了祠堂將秋兒記上了族譜,這點相信大家還沒有忘記。”
人羣中有人露出不自然的神情。
“秋兒是我的外甥女,是嫡支次女的女兒,在外人面前她尚沒有吃過虧,卻被自家人惡言相向,我不知道是誰給了你們膽子,秋兒能容忍,我卻不能,我也不刻意針對誰,就按族規來,大哥,欺辱自家人,該當如何?”
夏叢清了清嗓子揚聲接話,“嚴重者,逐出家族,尚未造成嚴重後果的,藤五十,再次之,跪祠堂四個時辰。”
每說一句,下面就有人直縮脖子,更有人悔得腸子都青了。
夏靖的下一句話就讓她們心沉至谷底,“這是第一次,只是對你們稍加懲戒,哪些人該去祠堂跪四個時辰便自覺的去,不用想着求情,這事,誰的面子我都不給,若是有人想矇混過去,藤五十。”
最後三個字,夏靖加入了些功力進去,幾乎震進了人心底,所有人都相信夏靖這話一定會算話。
“晚了,散了吧。”丟下這麼幾個字。夏靖看都不再看下首衆人一眼,轉身將伏瑩瑩再自然不過的將人拉起來,相牽着手來到爹孃兄嫂面前。
伏瑩瑩臉有些紅,卻沒有掙脫。
夏靖卻並非想在人前表現親密,他只是走了神,沒留意到這有何不妥。
遠遠看着父親一直挺得筆直的腰板只這麼一會就佝僂下來,他心裡很不是滋味,鼻子發酸。
可這個刀子,卻是必須下的。
當夏家真出了什麼事,後悔就遲了。
爹必然懂得這個道理。他只是老了。喜歡看一大家子人在一起,不喜分離,不管是生離還是死別,都不喜歡。
看他要說話。夏雨聲揮手阻止。“我還沒有老糊塗。你這麼做纔是對夏家最好的,我只是……有些累了。”
夏叢拍拍三弟的肩膀,“後面的交給我。你送爹孃回房。”
“不急於一時,就算真要急,也是他們比你更急,今天都累了,早些回去歇了吧。”
夏叢看向神情俱是興奮的衆人,笑,“還真是如此,那便都回吧,你嫂子都快要站不住腳了。”
柯氏嗔了老爺一眼,“累是累了點,哪有你說的那般嚴重。”
“嫂嫂這些日子確實受累,三弟謝你。”夏靖正兒八經的深鞠一躬,伏瑩瑩跟着拜了下去。
柯氏受再多的累,心裡再有怨言這會也覺得舒坦了,拉着伏瑩瑩起身,虧着小叔道:“你們這是提前給我見禮嗎?我身上可沒有備得有紅包,明兒補上。”
“這禮你受得。”老夫人拍拍柯氏的手,老大媳婦精明能幹,難免有些攬權的毛病,卻也做得不過份。
若不是有個這麼能幹的媳婦,她這一把老骨頭去操持靖兒的婚事怕是不會這麼面面俱到,受累那更是少不了的。
柯氏紅了眼眶,夏家人多事多,這些年沒少受委屈,可是現在想來,值得。
這一夜,對有些人來說只是睡一覺的事,可對有些人來說,卻無比漫長。
段梓易的人回去將過程詳細說了一遍,無爲沉默了一會,笑了起來,“倒是比我預料的做得要好,當斷則斷纔是男兒本色,好,好啊!我無爲沒有看錯人。”
段梓易不予置評,對神情沒有多大變化的秋兒道:“時辰不早了,回去歇了吧。”
夏含秋還在想小舅這一鬧過後夏家會有的變化,聞言點頭看向無爲,“師傅,三位師兄,都回去歇了吧。”
將杯中酒喝盡,無爲起身,“是該歇了。”
一行人一走出門就覺出了不對勁,旱了許久,每呼吸一口彷彿都要帶出火氣的空氣中居然有了線絲潮意,這是……
“變天了!”
一道閃電刺破天空,照出幾人臉上喜意,伴隨着雷聲隆隆,豆大的雨點嘩啦啦的傾泄而下,彷彿要將這幾個月欠下的雨給補上似的,打在人身上有些疼。
段梓易將不自覺走到遊廊邊的人扯回來,就這麼一個走神,身上便溼了。
“沒事,這天氣生不了病。”夏含秋擦掉臉上的水漬,神情看起來居然有點燦爛。
看她高興,段梓易也就什麼都不說了。
“這雨來得好!日子也挑得好!哈哈哈,靖兒成親,雨神都來助興啊!”無爲是真的很高興,明明今兒一早他卜過卦,也沒覺出有下雨的預兆,可這雨就偏挑今日來了!
天下事,真就是算不死的!不然也不會有變數的存在了。
很多人聽到雨聲都奔了出來,也有人看到站在這裡的一行人了,有心湊過來,可一想到今日晚間見到的那陣仗便都歇了心思,離開卻又捨不得,看着雨,眼神瞟着這幾人,倒也兩不耽誤。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