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夏薇的迴歸,下聘一事反倒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反倒是夏薇格外在乎。
在章家的日子不算長,但是當了十多年的城主如夫人,她學到的東西可不少。
雖然沒有辦這種大事的經驗,但是隻要柯氏稍加提醒點拔她就明白過來,至於貴族的那些避諱規矩她更是比柯氏要懂,處理起來看着居然很快就有些駕輕就熟的味道了。
伏瑩瑩樂得輕鬆,坐到秋身邊和她低聲說話。
“之前你半點都不知道?”
夏含秋搖頭,她之前真是半點都不知道,現在回過頭去想,恐怕汝娘都比她要先知道。
至於師傅……不管他是因爲什麼原因瞞到現在,她都感謝他。
比起他去救了娘,這點隱瞞不算什麼。
“很高興吧。”
“恩。”夏含秋點頭點得毫不猶豫,之前數年,她都將自己當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可現在,原以爲故去的人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高興尚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心情,她覺得滿足。
沒有失去的人永遠不會知道這種感受。
“真替你開心。”
夏含秋抓住她的手緊緊握着,感覺到同樣用力的回握,看着念兒小尾巴似的跟在娘身後,夏含秋覺得幸福更甚。
聽到瑩瑩吩咐人去拿胭脂水粉過來,夏含秋轉過頭去看她。
伏瑩瑩解釋道:“知道你這會不願意離開這裡,但你這妝得補一補。大好的日子總不能紅着眼眶。”
“換之那邊也不會有什麼親人過來,無事,沒有牽累也好,以後沒有長輩能對我指手劃腳,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被人不喜。挺好。”
伏瑩瑩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他家的人都不來嗎?原因你知不知道?”
“他的事能自己做主,其他人管不到他頭上,他的那些親人有等於沒有,關鍵時刻比仇人更甚,現在這樣就挺好。”想到段家夏含秋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邊境的戰爭,也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了!
沒有那個能力卻妄想得到一切。也怪不得換之看不上他那個兄長!
正想着,腦海裡突兀的出現一些畫面,負面情緒山呼海嘯般撲過來,讓夏含秋差點閉過氣去。
饒是她心性堅定挺住了,這會也是臉色慘白,短短几瞬,冷汗便浸溼了衣裳。
“秋。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伏瑩瑩大急,張嘴就要呼人找大夫來。一句含糊的‘不要聲張’落入耳裡。
伏瑩瑩向來極爲信任夏含秋,聞言也就忍耐下來,還動了動坐姿,用自己的身體遮住秋,不讓姑姐看出她的異常。
好在這樣的情況沒有持續多久,夏含秋就緩過勁來,藉着瑩瑩的力氣坐直了身體,眼神示意瑩瑩稍等,閉上眼去梳理剛纔得到的信息。
樑國攻破燕國邊防。奪得一城,可是,樑國爲了不讓燕國百姓幫助己國居然屠城,猶如土匪強盜一般燒殺搶擄,對女人更是沒有半點仁慈,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和普通百姓有什麼關係。怎麼能,他們怎麼能……
伏瑩瑩看着臉色更加難看,身體微微發抖,到底還是擔心佔了上風,輕聲示意貼身丫鬟去找夫君過來。
好一會後,夏含秋才睜開眼睛,這時候她想見到換之,想問問他樑國領兵之人是誰,明明還是那麼年輕的年紀,心性卻如惡魔。
剛站起身來,手就被人拉住,夏含秋低頭,對上伏瑩瑩擔心的視線,“秋,你要去哪裡?”
她想回家,是的,回家去見換之。
可是,就算從換之那裡問清楚了又能如何?她雖然預知到了這些,可是這些又豈是她能改變的,邊境離着這裡數千裡之遙,這麼遠,快馬加鞭也得好幾日才能到。
而且,就算是趕到了又能如何?她能改變這場戰局嗎?能讓樑國休兵嗎?能讓燕國實力大增等到援兵到來,保住一城百姓嗎?
不能,她什麼都做不到。
從沒有一刻像這般討厭預言者的身份,讓她知道一切,卻讓她無能爲力,只能痛苦的看着,等着那一切發生。
與其如此,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
夏靖疾步進來,眼睛一掃大步走到秋兒身邊,扶着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問妻子,“發生了什麼事?”
伏瑩瑩搖頭,“秋什麼都不說。”
夏靖知道秋兒預言者的身份,看秋兒這模樣不免就和那層身份聯想到了一塊,正考慮是不是帶秋兒去找師傅,就聽得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息間,師傅出現在門口。
一看師傅的神情,夏靖就知道事情不好,反應迅速的示意周圍的下人全部離開。
此時無爲也顧不得其他,快步走過來,神情不是很好的壓着嗓子問,“含秋,看到了什麼?”
猶如見到了主心骨,夏含秋定定的看着師傅,“您也看到了是不是?”
“我的能力消退得出乎預料的快,只是模糊的看到了幾個畫面,但是這幾個畫面串聯起來讓我心驚,含秋,告訴師傅,你看到了什麼?”
師傅!伏瑩瑩心裡一驚,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彷彿怕這個秘密從自己嘴裡透露出去一樣。
秋,秋怎麼會是無爲道長的徒弟?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這時候沒人理會她的吃驚,夏含秋身體在抖,聲音在哆嗦,“樑國佔得先機,奪得燕國一城,他們會……屠城,師傅,他們會屠城,就像土匪強盜一樣無惡不作,女人,孩子,老人,全不放過,師傅,師傅,你告訴我有沒有辦法讓我丟掉這個身份,我不要知道這些,知道了卻什麼都做不了,我不要這個身份,不要知道……”
夏含秋崩潰大哭,引得不遠處的夏薇嚇得連忙小跑過來,急得語無倫次,“這是,這是怎麼了,秋兒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夏靖向妻子打了個眼色,伏瑩瑩雖然心驚於自己聽到的事,身體也在微微發抖,心底卻非常清楚自己這時候應該做什麼。
繞過夫君走到姑姐身邊,伏瑩瑩用和輕柔的聲音完全不相襯的強勢力道挽着人往屋外走,“姑姐,秋有些事不能爲外人道,您這時候在這裡幫不上她,我們先離開,等秋冷靜下來再說,放心,有夫君和道長在,秋不會有事。”
夏薇只在最開始犟了一下,聽得弟媳婦的話後便想到了秋是無爲道長弟子這事,道長只是將這層關係告知了她,至於秋和道長學的什麼,有什麼用這些細節道長沒有透露過半分,她,也不曾多問。
弟媳婦說得對,她在這裡非但幫不上忙,還會讓秋分心,該走,她該走。
夏薇好打發,郭念安卻不行,不過他雖然滿臉都是掩不住的擔憂,這時候卻只是緊緊咬着脣什麼都不問。
夏靖看他如此,到底還是沒有趕他,在他看來,讓他知道一點也好,總得讓他知道秋兒有多不易。
無爲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小徒兒,她的問題更無法解答,因爲從沒有人這麼排斥這個身份,每一任的預言者也是在一件件事裡被打磨得心硬如鐵,到最後,等閒事情難以動容。
可含秋是女子,女人天生性情柔軟,才覺醒成預言者沒多久,每每預知的卻都不是什麼好事,這次更是屠城這般驚恐,他想像得出來每每預言都極清晰且連貫的含秋剛纔承受了多大的衝擊,畢竟就算是他,在看到那幾個畫面時都坐不住了。
定了定神,無爲吩咐跟來的陳辰,“去將四王爺請來。”
“我已經派人去了,應該很快……他來了。”
隨着陳辰的話,幾人都看向門口,段梓易幾乎是瞬間就出現在那裡,眼前一花,他已經到了面前,將哭得幾乎要暈過去的夏含秋摟進懷裡。
像安撫孩子一般輕拍着她的背,聲音低低的極盡溫柔,“秋兒,秋兒,我來了,別怕,世間的事總有解決之道,你忘了我和你說過的話嗎?你的責任我和你一起抗,好的壞的我都和你一起,不要將所謂的預言者看得太重,這只是個身份,一個加諸於你身上的身份,可你只是人,不是神,只要盡力去做了,就算結局仍不可逆轉,那也不是你的錯,秋兒,不是你的錯,別哭了,別哭了!”
夏含秋緊緊摟住他,放心的鬆懈下來,讓自己全部的重量都交付給這個男人,換之用力的回抱讓她心安,可心裡那股無處可宣泄的無力感依舊折磨着她。
無爲輕聲將含秋剛纔的預言說出來,末了問他,“你可知道樑國這次領兵的將領是誰?”
段梓易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那個名字,“是樑王長子段柏誠,出征之前才被冊立成太子。”
一個皇子,還是樑國未來的國君,居然做出屠城這樣狠絕的事,他是想引起衆怒,讓樑國成爲衆矢之的嗎?這一刻段梓易不得不承認,樑國滅國完全是情理之中。
也幸好亡國了,要是樑國有段柏誠這樣的一個暴君,那完全就是樑國之大不幸,就是他,也休想有安穩日子可過,他那好侄兒,絕對容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