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夕說道:“你若是殺了他,你也逃不過的。不如留着這條命,好好看他下場?”
那姑娘停頓了一下,說道:“我姓林。”
雲夕立刻就想起來了,這不是曾賦所說的那個被林家給送到曹成蔭牀上的林姑娘嗎?她原本就有青梅竹馬的未婚夫,現在卻不得不淪爲別人小妾,也難怪會恨到想要殺了這曹成蔭。
雲夕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打算將他送到破廟裡,那邊的乞丐許久沒有碰過女人,難得有這樣一個皮細肉嫩的公子哥,想來會十分願意。”
雲夕半點都不擔心會被發現,她不僅化過妝,出門的時候還記得蒙上黑色的面巾,鬼才認得出她呢。
林姑娘聞言,露出了快意的表情,她咬了咬下脣,“你帶着他要離開這薛家也不容易,我去幫你放火,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雲夕搖搖頭,“還是算了,你去放的話,實在容易被抓住。你把火摺子給我,我來放!”
林姑娘知道面前這個蒙面女子能夠出現在薛府卻無人察覺,可見身手不差,她點點頭,輕手輕腳回房間尋找火摺子去了,一會兒後折返回來。
雲夕接過火摺子,將曹成蔭暫時放回牀上,對林姑娘道:“要是有其他人進來,你就躲在牀下吧,別被發現了。”
林姑娘用力地點頭,直接先鑽牀下去了。
雲夕拿着火摺子,她在白天時就稍微打探過地點,所以清楚薛家書房的位置。
薛府的書房外面倒是守着兩個護衛,雲夕眼睛眯了眯,往遠處丟了塊石頭,又捏着鼻子在那邊哎喲。
果然這兩個護衛一聽到有動靜,立刻趕了過去。
雲夕趁機將逍遙遊的輕功發揮到極致,身影在夜色中快得讓人捕捉不到。趁兩個護衛離開的時候,雲夕飛快地鑽入書房,關上門。
即使在黑暗中,書房中的擺設她依舊看得清清楚楚的。雲夕抿了抿脣,開始翻找了起來。若是能夠在這裡順便找到點薛國良的罪證,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雲夕細細看着書架上的書,連夾層都沒放過。第一層找到一半的時候,她在其中一本書的中間,找到了五張一千兩的銀票。
雲夕心顫抖了一下,仔細看了看,銀票上倒沒有其他額外的標記。她直接收下這五千兩,繼續找。單單在第一層就找到了兩萬一千兩。她辛苦賺一年,都賺不了這麼多呢。只是這筆錢,雲夕也不會拿來充當自己的財產,這些錢顯然是薛國良剝削得來的,她至少也應該用在老百姓身上。
書房外頭,那兩位護衛也重新回到崗位上,雲夕動作更加放輕,儘量不驚動外頭的人。
倘若不小心驚動了……那她也只能點燃火摺子,放一把火了。
在第三層中的中間,她隨手抽出一本厚厚的詩集,打開後竟是發現裡面別有洞天。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數字……顯然這是一本賬本。能夠讓薛國良外頭特地披上詩集做幌子,只怕不是那麼簡單。
雲夕直接塞在懷裡,繼續找。
等將書架上全部的書都找過一遍後,果然又找到了一本賬本,外加一疊的信件。
雲夕根本沒時間看信件,今天能有這些收穫已經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狡黠的笑意,飄到窗子前,打開窗子後,從裡面飛了出來,然後點燃火摺子,往書房一丟。
雲夕沒看自己造成的後果,直接返回曹成蔭的房間,背後隱隱還可以聽到那邊傳來的聲音。
“救火了!”
“來人啊!”
她心情那叫一個舒暢啊。
回到房間內,曹成蔭仍然在牀上躺着,雲夕下的分量有點重,若是不往他臉上潑水,他根本醒不過來。
雲夕對牀下說道:“林姑娘,外面薛家書房着火了,你趁這機會,趕緊回自己房間吧,別被人給發現了。”
林姑娘從牀下爬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她衝着雲夕福了福身子,“多謝姑娘爲我報仇。”
雲夕等她離開後,扛起曹成蔭,繼續走窗子離開。她力氣夠大,扛起曹成蔭一點都不吃力,就是飛起來的時候比較費內力。
薛國良的書房着火可是一件大事,基本將醒着的人都吸引到那邊,火勢沖天,一羣人在那邊打着水救火。
這讓雲夕的出逃工作十分順暢,根本不曾碰到過人影。
離開了薛府,她貼着牆根走,花了半個時辰後,總算找到了一間的破廟,賴三白天給她打探過,這破廟裡的乞丐可不少,絕對可以讓曹成蔭度過一個十分“美好”的夜晚。
雲夕扛着他,走進破廟中,將曹成蔭往地上一扔,砰地一聲,曹成蔭悠悠醒轉了過來,和他一起醒來的還有諸多的乞丐。
當時林姑娘給了她兩個火摺子,雲夕用掉了一個,此時正好點燃另一個。她居高臨下對這羣乞丐說道:“今晚送你們一個公子哥,讓你們樂呵樂呵。”她說話的時候,刻意將聲音弄得沙啞。
曹成蔭惡狠狠看着她,顯然也發現了自己的處境,“你快快將我放回去,否則我要你們好看。你可知道我是誰!”
雲夕面罩下的嘴角微微勾起,“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不就是當今皇后的外甥嘛!”
其他乞丐聽到這名頭,都呆了呆,視線全都落在曹成蔭身上。
曹成蔭此時因爲迷藥尚未完全解除的緣故,全身無力,色厲內荏道:“你們若是敢傷我一根毫毛,我日後一定要將你們這些人滿門抄斬!”
雲夕噗嗤一笑,“我好怕啊。等明天你真認得出他們嗎?”這火摺子也就只照亮一點地方,這些乞丐又基本都縮在牆角,曹成蔭根本看不到他們的臉。
雲夕直接掏出從曹成蔭身上摸出的藥,不顧曹成蔭猙獰的表情,直接喂到他嘴裡。
“你這個混蛋,我要殺了你!”曹成蔭慘叫道。
雲夕吹滅了火摺子,對這羣乞丐道:“你們好好招待一下這位公子哥,我等天亮了,給你們一百兩。”
曹成蔭聲音尖銳,充滿了恐慌,“你們殺了這人,我到時候給你們每人一千兩!”
雲夕看着蠢蠢欲動的乞丐,問道:“你們相信他會給嗎?你們見到他丟臉的一面,只怕拿到銀子就是你們的喪命之時,還不如好好享受一下這位細白嫩肉的公子哥。能夠嫖了當今皇后的親外甥,說出去也有面子啊。享受完後,再拿着我給你們的銀子,換個地盤。”
她這話十分具有誘惑性,幾個乞丐不由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脣,然後衝着曹成蔭撲了上去。這些乞丐也不是傻子,曹成蔭這樣的身份,雲夕都能偷出來,可見她身手之高強。乞丐也不會傻到同雲夕動手,那根本就是送菜切。
曹成蔭的慘叫聲混合着衣服撕裂的聲音。
雲夕懶得看這場活春宮,直接走到廟外,聽着裡面傳來的聲音。
曹成蔭一邊慘叫一邊咒罵,到後面,連咒罵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似乎享受到了被人走後門的樂趣,到後來,甚至還開始呻吟了起來。
雲夕嘴角微微抽了抽,曹家這一代唯一的獨苗要是成了個斷袖,只怕曹家都要瘋了吧。
那破廟裡有十個乞丐,也不知道等他們發泄完後,曹成蔭是否還有氣在。
那羣乞丐將曹成蔭折騰到五更天,雲夕便去買了一堆的包子饅頭,順便拿出幾張千兩銀票,換成了百兩的小份額。她用的又不是自己的臉,曹家就算到時候花大力氣調查,也只能調查出綁架曹成蔭的是一個粗眉毛厚嘴脣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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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夕之所以急着將手頭這些銀票出手,就是擔心薛國良將這兩萬兩的銀票序號記下,到時候讓人調查去處,還不如趁這個機會脫手。
她擔心一次兌換太多引人懷疑,還走了好幾家的錢莊,將銀票全部換成百兩票額後,心滿意足地返回了破廟。雲夕沒忘記將其中一張一百兩換成了十張十兩銀票,這筆錢是她給那羣乞丐的佣金,畢竟他們也操勞了一個晚上。
等她抵達破廟的時候,廟裡散發着一股淫糜的氣息,十個乞丐都躺在地上,一臉的饜足,顯然在曹成蔭身上發泄夠了。
至於曹成蔭,臉上身體上都是白色的液體,也不知道是哪個乞丐,還用布條矇住了他的眼睛,綁住他的手,還挺會玩的,居然連捆綁play都無師自通了。
雲夕可不會同情他,他既然禍害了那麼多姑娘,就要有遭到報應的覺悟。
雲夕將饅頭丟到地上,說道:“吃點東西補充一下體力吧。拿了錢後,你們就離開這裡吧,反正曹成蔭肯定記不住你們的臉。”黑燈黑火的,哪裡看得見,更何況曹成蔭還被矇住臉。
那些乞丐將包子和饅頭分了個乾淨,嘴裡塞着食物。雲夕將錢發了下去,他們拿了錢,就趕緊離開這破廟了,只怕他們餘下的日子都不會再回到這個破廟裡。
雲夕直接塞了塊臭布在曹成蔭的嘴裡,省的他發出聲音。
她嫌惡地看着曹成蔭,直接拿地上破碎的衣服,遮住他的關鍵部位,然後繼續扛起。
雲夕這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直接將曹成蔭丟到鬧市區去了,這時候天還沒亮,街上人不多,不過一些攤子已經開始擺出來了。
雲夕丟到中間後,就飛速地離開了。可謂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她隱隱約約身後傳來了驚歎聲。
“這人怎麼沒穿衣服呢?”
“看!還被綁着呢。”
雲夕會心一笑,不知道曹公子被人圍觀他如此的慘狀,會是什麼心情。只是想起那林姑娘,雲夕心情不免有些沉重。她昨天帶曹成蔭離開前,也曾問過林姑娘是否願意和她走,林姑娘卻還是拒絕了。
雲夕飛速地回到了客棧,她出門前,特地將窗子打開,這時候正好可以走窗子回去。
等天亮後,她裝作剛清醒的樣子,用過早餐後,和賴三交換了一個眼神,衝着他微微點頭,兩人結賬,出了城門。在野外,兩人將馬車外面罩着的布解開,直接丟了,雲夕和賴三也洗掉了身上的僞裝,換回原本的衣服。
現在還好,薛國良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曹成蔭,等曹成蔭被人送回去後,只怕就要全城戒嚴搜索她這個犯人了。
雖然雲夕很想留下來看熱鬧,但終究還是安全起見,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好。
賴三安慰她道:“姑娘放心吧,我在這裡也是有認識的人,到時候問他便是了。”
雲夕好奇道:“你怎麼哪裡都有認識的人?”
賴三道:“我原先就是在這附近上學的。”
雲夕驚訝,倒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兩人披星戴月,在楠州州府狠狠幹出這一出大事後,可算在十六號的時候趕回家裡。
在見到她回來後,杜家大房的人總算是放下了懸在半空中的石頭。杜周氏將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發現她的確平安沒事,這才嗔怪道:“怎麼去那麼久時間?我們以爲你最晚十四號就會到家了。”
雲夕笑了笑,“難得出門一趟,我便在路上買了些東西,耽擱了些時間。”
事實上,大部分的東西,都是賴三給她妹妹買的時候,順便幫她買的,好讓她回家後能夠應付過去。雲夕當時都忙着踩點了,哪裡有時間採購啊。
杜雲瑤十分羨慕,“真好。”
雲夕笑道:“下回姐姐一定帶你過去。”
她現在回來倒是可以開始籌備店鋪的事情。她那新店已經裝修好了,等時間到了,就可以重新開業。這回多了鄭萍萍和張曉娟,想來她和雲瑤會更輕鬆一點。杜周氏直接在村裡另外找了三個女孩子,每天早上過來幫忙串食材,這才意味着雲夕和雲瑤可以從這項工作中解脫了,兩人可以睡晚點。
十八號杜家小店再次開業,杜周氏也跟着雲夕一起進城,還放了鞭炮。
鄭萍萍和張曉娟穿着杜周氏提前做好的所謂制服,手不時地摸着新衣裳,臉上滿是喜悅。
新的店鋪不僅大,而且寬敞明亮,雲夕特地擺上的花朵盆栽更是爲店面增添了生機和雅緻的味道,加上今天做活動,來的客人來真不少。現在屋裡的位置多,大家也不必像以前一樣,常常得排隊了。
雲夕和吳阿玉熟練地幹活,有人分攤,她身上的壓力也減輕不少。
在忙碌之中,一個早上很快就過去了。
雲夕他們都是自己帶便當過來的,因爲外面店裡賣的飯菜還沒他們自己家做的好吃。現在店裡一共有五個人,雲夕便準備了四菜一湯。
四人等客人沒了後,才坐起來一起吃飯。
雲夕邊吃飯,邊想着從薛國良那邊拿到的兩萬兩,這筆錢,到底應該怎麼花在老百姓身上呢?
她考慮了幾天,都沒有好答案,只能暫時將這筆銀子專門放在一個小箱子中。至於那些賬本,雲夕在昨天就已經抄錄好了一份。信件也曾看過,那信件中有兩份是薛國良和曹家商量買賣官位的事情。楠州有個富商想給他兒子買個官做做,其中那兩萬兩就是定金。
連官位都敢這樣明碼標價的買賣,曹家的膽子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那賬本,雲夕不太習慣這時代的記賬方式,加上她擅長的也不是這塊,所以一時半會兒,還看不出其中的貓膩。但是能夠讓薛國良這樣細心保存着,只怕牽扯不小。
她在這邊胡思亂想的,雲瑤喊了她好幾聲她都沒聽到。
“姐,你在想什麼呢?”
雲夕回過神,說道:“沒什麼,只是昨晚做了個奇怪的夢而已,怎麼了?”
雲瑤道:“我們在說你下個月十四歲生辰的事情呢。”
雲夕微微一笑,“這有什麼好說的,也就是吃一下長壽麪,大家聚一聚而已。”
雲瑤哎喲了一聲,“姐姐,哪裡能夠這樣隨便呢!”
雲夕道:“你去年生辰不也是如此嗎?”
只是被雲瑤一提醒,雲夕纔想起,燕翎說過要來祝賀她生辰的,只怕到時候就不能那麼隨便了。大不了到時候多做幾道好菜吧,她這樣想着,然後收拾起多餘的思緒,繼續幹活。
原本雲夕覺得店裡人多了,她應該能夠輕鬆點,但事實證明,她還是和過去一樣忙。搬到新店後,客人比以往的還要來得多。雲夕一問才知道,原先店鋪太小,有些人嫌棄排隊麻煩,就先打了退堂鼓。現在好了,環境寬敞不少,他們也就樂得經常光顧了。
在一開始的手忙腳亂後,等其他人都熟練了以後,店裡的經營也就步入正軌。
雲夕白天開店,晚上也沒忘記修行武功。她之所以能夠順順利利整治曹成蔭,還不是因爲輕功卓越。那次是她運氣好,沒有遇到真正的高手,她不曾小看過這世界的人。
雲夕現在也養成了隨身攜帶藤蔓種子的習慣,她的異能保不齊在她將來遇到危險的時候,能夠救她一命。
正好她逍遙遊內功陷入瓶頸之中,雲夕便打算在晚上去找孟珩解決一下疑難問題。
平時她敲門的時候,開門的都是孟珩,今天卻換成了孟良。
孟良看着她,眼神有幾分的古怪,雲夕疑惑道:“怎麼了?”她臉上有什麼不成?
孟良問道:“你來找孟珩那小子?”
雲夕點點頭。
孟良扯了扯嘴角,“那得改天了,他不在。”他忽的揚起有些惡劣的笑,“猜猜他去哪裡了?我前幾天給了他一筆銀子,我懷疑他說不定是去花街鬼混去呢,不然也不會好幾天不回來。”
雲夕面無表情,“太假了。”
孟良撇了撇嘴,居然沒上當,真不好玩。
雲夕想了想,問他:“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孟良這回收起了原本玩笑的神色,說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他嘆了口氣,“孩子大了,不好管了,有自己的心事了。”說這話的同時,視線還不斷往雲夕臉上飄。
雲夕道:“我覺得他只是不想讓你擔心吧。”就像她,放火、整曹成蔭……這些事情也不曾在杜家人面前露出半點的端倪。並非雲夕不信任他們,只是與其讓他們知道後惶恐不安,還不如隱瞞下來呢。
孟良搖搖頭,沒說什麼。
雲夕見連他都不知道孟珩什麼時候回來,也只能回去。她還是三天後再來看看吧。
回到家後,她洗漱好很快就上牀歇息去了。
雲夕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她的前世。她已經鮮少做關於前世的夢,那些記憶距離她越發的遙遠。
她最好的四個朋友便是她的大學舍友,雖然她們來自不同的地方,卻一見如故,即使有爭吵有冷戰,也很快就和好如初。
只是末世卻將她平靜美好的生活打碎。雲夕死的時候,只有老二還活着。被留下的活人比死人要更加痛苦。
夢裡的她回到了無憂無慮的讀書時期。她在牀上鬧着不去上課,讓老幺幫她點名,老幺表示,今天的老師是滅絕師太,點名非要一個個站起來。
她磨蹭了好久,才嘆着氣換上衣服,手拉手和舍友去教室。
明明是溫馨美好的夢境,她眼角卻不自覺流下了眼淚。
雲夕從夢中醒來,眼角一片晶瑩。那夢太過美好,讓她忍不住想要一直沉浸在其中,但願不復醒。
忽的她隱隱約約嗅到了一絲的血腥味,目光一凝,直直投射窗外,那裡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雲深。
“你受傷了?”
“你哭了?”
兩人同時發聲,又同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雲夕披了件外套,從牀上下來,走到窗前。
雲深身上的白衣被血給染紅,像是盛開了一朵鮮豔奪目的紅花,他嘴角微微勾起。
雲夕眉頭狠狠皺起,“怎麼受這麼重的傷?”她看了一下他身上的傷口,距離心臟的位置很近,一個不注意,只怕這條命就要沒了。雲深的身手不弱,能讓他受這麼重的傷,可見對手之難纏,可見當時情況之危及。
雲深咳嗽了一聲,他一咳嗽,血腥味就更濃了。
雲夕連忙將手絹遞了過去,雲深果然咳出一手帕的血,觸目驚心。
畢竟雲深幫過他不少,雲夕也沒辦法眼睜睜看着他受着這樣的傷在外頭,她側過身子,“進來吧。”
雲深很無辜地看着她,“沒內力,沒力氣,走不動。”
雲夕很想將窗前的東西朝着那張看似無辜的臉砸過去,沒力氣的話,他是怎麼跑到這裡的!、
她冷着嗓音道:“沒力氣的話,就繼續站在那裡,我關窗了。”
雲深嘆了口氣,“現在又有力氣了。”
然後從窗外縱身一躍,只是在飛入屋內的時候,身影似乎有些不穩,朝着雲夕那個方向栽了栽。雲夕眉頭一皺,還是扶住了他,心裡不斷地催眠自己,不能同一個傷患計較太多。
她不能讓雲深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索性讓他暫時坐她牀上,反正她後面肯定沒法睡了,乾脆把牀暫時讓給他。
“你先休息,我去打盆熱水。”
他這傷口肯定得清洗一下再包紮的。
在那之前,她不忘點起油燈,房間裡頓時亮堂了起來。
雲深看着她的背影,之後目光落在窗前那個他貼上的剪花,神情愉悅。
杜家爲了方便做飯,有兩個竈頭,雲夕一個拿來燒水,一個拿來煮剪刀和白色繃帶來消毒。
等消毒後,她將剪刀和繃帶撈起,待到另一個竈頭上水燒開了,才一起端起。
她的動作儘可能放輕,省得吵醒了杜家其他的人,她的房間突然多出一個男的,杜周氏脾氣太好,也會發飆。
回到屋內,原本閉上眼的雲深聽到她的腳步聲,睜開眼,黑色的眸子如同最深沉的夜色,隱有星光流轉。
雲深將水放好,神情平靜,“脫掉上衣。”
雲深咳嗽了一聲,說道:“真沒力氣,我怕扯到傷口,直接用剪刀剪了吧。”
雲夕眉頭微微皺起,“可是剪掉衣服的話,你就沒衣服穿了,這個時間點,我也不能跑他們房間去偷衣服。”被發現的話那就沒處說嘴了。
想到某個意見,雲夕嘴角勾起有些惡劣的笑,“不如,你將就一下,穿我的衣服?以你的花容月貌,想必女裝也是個絕代佳人。”
這麼一想,她瞬間就有動力了,目光炯炯地盯着雲深,眼神中滿是看好戲的興致勃勃。
事實證明雲深的臉皮比她要厚很多,從善如流道:“好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也不介意穿上你的衣服。”他在你的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雲夕哼了哼,誰怕誰,吃虧的反正不會是她。她現在已經開始想象那個畫面了。雲夕越是琢磨,越是覺得這個主意好。
“我大娘大伯他們要是知道有男人出現在我房間,肯定會氣炸的,這樣正好。你到時候扮成女的,他們應該就不會有意見了。”
雲深繼續咳出一手帕血,“你再繼續說下去的話,只怕我要沒命換女裝了。”
雲夕上前,用剪刀乾脆利落地減掉傷口那附近的衣服,方便包紮,那裡血肉模糊的,顯然之前被利器刺進去,看形狀,只怕是長刀。若是尋常的女子,見到這種血腥的畫面只怕要花容失色臉色煞白,雲夕卻十分冷靜,剪衣服的手始終穩穩的。
她前世還見過被喪屍啃咬得支離破碎的屍體,所以這樣的場景只是小事一樁。
她小心翼翼地用熱毛巾將附近的血擦拭掉,耳邊是雲深慵懶略帶深意的嗓音,落在她耳垂上,像是有根羽毛在輕輕瘙癢一樣,“我很好奇,一個在前十三歲,未曾出過鳳凰縣的姑娘,爲何對於處理傷口如此熟練?”
雲夕動作停頓了一下,擡起頭,只是她錯誤估計了兩人的姿勢,雲深原本頭距離她就很近,她一擡頭,他的嘴脣便擦過了她的臉頰,輕的彷彿剛剛只是一陣風吹過而已。
雲夕將藥找了出來,重新回到牀頭,只是這回她不動聲色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你想知道?”
雲深點點頭,“我很好奇。”
雲夕道:“可以啊。你拿第三個要求來,我就告訴你。”
雲深那個一直沒有使用的第三個要求就像是懸在她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讓她一直耿耿於懷。
雲深還真的是很想知道這個答案,毫不在意點頭,“好,我請求你。”
他如此快鬆口還真讓雲夕有些不習慣,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才說道:“在夢裡經歷的。你若是在夢裡有過一直受傷瀕臨死亡的經歷,那麼也能鍛煉出大心臟。”她的確沒有說話,前世對她而言,便是一場夢境。
雲夕不是會沉溺在過往中的人,即使再悲傷,再痛苦,她也能收拾好情緒,繼續向前,生活總是要繼續下去。
“夢境嗎?原來如此。”
雲深如此快的接受雲夕的理由,還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之中,正常人聽到這答案,不是應該覺得她這是在忽悠人的嗎?
像是看出她臉上的驚訝,雲深微微一笑,“只要是你說的,我都相信。”
雲夕覺得一定是她腦子壞了,纔會莫名從這句話聽出幾分情深的意味。
她索性不去想這事,認認真真給雲深上藥,又用繃帶將傷口包紮後,最後打了個俏皮的蝴蝶結。
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的緣故,雲深的臉色比起以往要更白一些,雲夕覺得他往那邊一躺,靜止不動,那就是一個白玉雕刻而成的雕像,而且還是可以賣出幾十萬兩高價的那種。
她做好這一切後,對雲深道:“你好好休息吧。”等天亮後,她就給他煮豬肝湯,補補血。
燈光下,雲深嘴角的笑意雲淡風輕的,比平時多了幾分的溫柔,又帶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你不問我是如何受傷的?”
“你想說的話,自然會告訴我。”她停頓了一下,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雖然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不過倘若你爲非作歹的話,我也不會輕易放過。”
雲深笑了笑,似乎猜到她會這樣說,他雲淡風輕地扔下一顆炸彈,“曹成蔭不能人道了,我一不小心,便讓他成爲公公了。”
雲夕瞳孔不自覺微微張大,嘴脣微張。
雲深覺得單單看到她此時震驚的表情,就值得他冒這次危險了。在他面前,她信任中帶着防備,像是一隻小野貓一樣,隨時準備給他一爪子。這樣震驚到忘記在他面前戴面具的她,看上去分外可愛。
嫣紅的嘴脣也有種讓人一吻芳澤的衝動。
他移開視線,努力不讓自己心猿意馬。
雲夕道:“你和他有仇?”
雲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和曹家有仇。”
雲夕眉心緊緊蹙起,怎麼雲深和孟珩一個兩個都和曹家有仇,這曹家得多招人恨啊。成爲太監的曹成蔭嗎?怎麼想都有些好笑啊。這雲深比她更狠點,她也就是讓曹成蔭心理陰影一把,雲深倒好,直接剝奪人做男人的權利。曹家若是知道是他下手,只怕要滅他滿門。
雲夕語氣也帶上了一絲擔憂,“沒留下痕跡嗎?”
雲深道:“對方應該不會找到我頭上。這回是我太過託大,沒想到曹成蔭身邊有幾個高手在,雖然成功達成目的,卻也受了不小的傷。”
他一放鬆下來,眉眼之間便帶上了淡淡的倦意,雖然他成功擺脫了後面的追殺,卻也頂着這傷口不眠不休跋涉兩天。
雲夕聞言,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吶吶開口:“這隻怕是我的錯。”
她將自己先前鬧出的行動同雲深說了一下,“只怕曹成蔭被我那樣對待後,薛國良肯定是派了好幾個高手護送他回去。”結果雲深正好就撞到槍口上了,雲深會受這麼重的傷,有幾成的原因是在她身上。
想到這裡,雲夕心頭涌起了淡淡的愧疚,這若是換一個武功差點的人去,只怕就是有去無回了。
雲深說道:“這並不怪你。”他饒有興趣地看着雲夕,“不過你也太……”
他想象了一下曹成蔭被一羣乞丐糟蹋的畫面,就想笑,雲夕這下手完全不比他輕啊。只怕那時候曹成蔭是生不如死。
因爲愧疚的緣故,雲夕越發覺得在雲深傷口好之前,得好好照顧他。她問道:“對了,我這裡還有從薛家順過來的賬本,你到時候看看有沒有什麼貓膩?”
雲深直接道:“給我,我翻看看。”
雲夕態度比他更堅決,“不行,你得先休息。”
仔細看,雲深眼眶下是淡淡的青色,肯定好幾天都沒休息了。
“等明天再給你看。”
雲深頗爲享受她在他面前難得展現的溫柔,微微一笑,“好。”
在他準備合上眼的時候,雲夕卻推了推,“在你休息之前,還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
雲夕跑去從自己的衣櫃中翻找出一件粉色的裙子,“先換上女裝吧,我再給你畫畫妝,讓你看上去更像是女孩子一點,不然你明天肯定會被趕出去的!”嗯,沒錯,她這都是爲了他好,絕對不是因爲自己那蠢蠢欲動的惡趣味。
雲深牙疼地看着那粉色,說道:“換個顏色。”
雲夕有些可惜,“粉色可是最能表現女孩子柔美一面的顏色呢。”
她拿了好幾件裙子出來,只可惜雲深不是嫌棄顏色不喜歡,就是覺得花紋太女氣,最好勉爲其難接受了一件月牙色繡着竹子的裙子。
雲深的皮膚本來就夠白,容貌清雋俊美,換上女裝後,有種雌雄莫辯的感覺,讓雲夕不由想起了前世的詩詞,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唯一不太合適的是衣服的尺寸,雲夕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還是太緊太小了點。雲夕只能等白天再去成衣店買上兩套。
她咳嗽了一聲,從美色中清醒過來,笑眯眯看着沉着臉的雲深,“來,我幫你化妝!”
她將化妝全套工具準備好,開始動手。
雲深原本的那點不喜,在她主動靠近的時候便消散了不少,他淡淡道:“這妝只怕得每天都畫吧?”
雲夕點點頭,“那是肯定的,等晚上休息的時候,不然對皮膚不好。”現在之所以要畫好,是因爲距離天亮也沒多久了,雲深還得以女子身份出面呢。
雲深臉上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我覺得一天一次不夠,萬一化了就不好,還是一天三次好了。”
雲夕狐疑地看着他,怎麼有男的上趕着要化妝?雲深這是失血過多導致腦子有點不正常嗎?她忽然想起,在前世古代,有的男子似乎以臉上抹白粉爲美,難道雲深也是這樣嗎?
爲了不禍害自己的眼睛,她還是委婉表示,“比起濃妝豔抹,我更偏愛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美感。”
雲深沉默了,他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雲夕的思路。
雲夕提點後,開始認真畫了起來。說起來,雲深的眼睫毛居然比她這個女生還長,像是刷子一般,實在讓人嫉妒啊!
她一不爽,就將他的眼睛的輪廓化成狹長的勾魂眼,眨眼的時候那叫一個勾魂攝魄。
她採用化妝*將雲深的輪廓畫得柔美點。
在化妝的過程中,手多少會碰觸到雲深的臉。雲深的皮膚的確很好,絲毫不比雲夕這個女孩子差。雲夕皮膚好那是正常的,她懂得保養!但云深完全不像是那種會保養的人,只能說是天生麗質了。
等全部搞定後,她滿意地點頭,坐在她面前的雲深,膚白勝雪,眉目如畫,怎麼看都是一個足夠傾倒衆生的絕代佳人,所謂的傾城傾國,大概就是如此吧。
她忍不住發出真心的喟嘆,“你若是女子,我肯定要將你娶回家!”
想想這樣的美人是出自她手下,就有點小激動呢。
雲深揚了楊眉,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倒是回覆了幾分原先高傲的風采,“我是男的也可以。”
雲夕微妙的有種被調戲了的錯覺。
她眯了眯眼,決定調戲回來。
她頭微微低下,手指捏住了雲深的弧線優美的下巴,說出了話本里的紈絝子弟纔會有的臺詞,“來~美人兒,給爺笑一個。”
雲深笑了,笑容雖然絕對風華,卻帶着一股肅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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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現在是曹公公了,給他點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