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夕看到這幾個人身上都帶着不小的傷口。心中愧疚、氣憤、緊張皆有之……
儘管心中再焦急,雲夕還是勉強維持住鎮定的神情,“雲瑤到底怎麼了?”
這趟帶頭護送雲瑤出去的就是王大柱,王大柱也是賴三最信任的人,相識十多年,不存在被別人收買的情況,應該說三個人都是賴三可以託付生死的好友。
王大柱眼睛發紅,“都是我不好。我們到了那洪山縣後,恰好有一個手下告訴我們,他找到了姑娘您想要的那硝石。雲瑤聽說後,就表示也要過去幫忙。”
王大柱緊緊咬着下脣,“結果等我們過去以後,卻沒想到那是一個有主的硝石礦。”
“不對。”雲夕冷斥道,“硝石礦這種東西都被朝廷看守着,方圓三裡內禁止入內。你們看到了士兵守着,根本不可能過去。除非那是私人礦……”
雲夕心中一凜,硝石這東西可是火藥的必需品。朝廷是禁止私人擁有這種礦的,對方卻將這礦掩藏住,不上報到衙門,實在居心不良。她腦洞更大,直接往造反這一塊想去。
想到這點雲夕心中越發焦急,若是被捲入這種事的話,雲瑤該怎麼辦?
不能急,越着急越救不回雲瑤。
雲夕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腦袋飛速地流轉,不讓自己去思考雲瑤已經消失在眼前這個可能性。
她看向王大柱,“你們怎麼回來的?”雲瑤的武功比他們三人更好,輕功更是雲夕特地調教出來的,王大柱等人也拍馬難追。只是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王大柱三人都回來了,雲瑤則反而被抓住了。
王大柱捶了下腦子,“雲瑤姑娘自己選擇留下斷後,以此換得我們逃出。”他頓了頓,說道:“那礦的主人,雲瑤姑娘似乎認識。我聽到她叫他鄧長明。”
鄧長明……
雲夕心中一跳,這不是雲瑤救過一回的那鄧家公子嗎?所以說那硝石礦就是鄧傢俬藏的?鄧家居心何在……
她當時在牡丹節的拍賣會場,曾經聽毛依雲稍微提過幾句鄧家的事情。鄧家有個姑娘,入了太子的府邸,成爲了庶妃。想到這裡,雲夕更擔心了,就算雲瑤救過鄧長明一回,她知道了這樣的隱秘,鄧家真的會放過她嗎?
不行,她得親自過去看看。
王大柱繼續說道:“不過雲瑤姑娘應該暫時生命無憂。我們幾個逃出後,放心不下她,就遠遠守着鄧家在洪山縣的屋子。半天以後,鄧家的車隊就出發了。雲瑤姑娘應該也在這車隊上,還偷偷丟了個紙團出來,只是我們看不懂紙團上的符號。”
王大柱剛回來也是太急了,都忘記要先將紙條拿出來。他手忙角落地掏出一張紙條,那紙條被他保護得很好,紙條上的字是紅色的,還帶着淡淡的血腥味。
雲瑤在手中沒有筆的情況下,選擇用指頭上的血來留下自己的消息。
anquan……這樣的字眼落在這時代的人眼中,和鬼畫符差不多。可是雲夕卻稍微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眼眶微紅。
這二十六個拼音字母,還是雲夕教給雲瑤的,方便兩人留下暗號。沒想到第一次使用就是在這種場合上。雲瑤大概也擔心若是將來有人會以她的名義送出消息,這才先下手爲強,傳達這紙條出來。同時也是爲了告訴雲夕,除非消息用拼音寫的,不然就不是她傳出來的。
那個一直身處於她的羽翼之下的小姑娘,似乎成熟聰明瞭許多。
即使雲瑤的安全能夠暫時保證,她也要在第一時間將她救出來。
雲夕深呼吸一口氣,說道:“你們三個回去後好好休息,這件事,就徹底爛在心裡。”
王大柱握緊了拳頭,“姑娘,你若是要去救她的話,我們也一起,我們拼死也要將她帶回來。”以雲瑤的身手,她自己是可以逃出來的,卻因爲他們的緣故選擇斷後。王大柱等人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心安理得地當做不知道這件事。
雲夕臉色微微沉了下來,“胡鬧,你們過去的話,也只是我的累贅而已。你們還不如好好鍛鍊自己的身手。”
只是她和雲瑤的關係擺在那裡,雲瑤若是被救出的話,到時候第一個就會想到她頭上。
她終究得找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雲夕手握成拳狀,指甲直接掐進了掌心,血流了出來。她卻感覺不到疼痛,心中依舊是憤怒和悲傷,以及對自己的厭惡。
穿越過來的平靜生活讓她不自覺安逸了下來,忘記這是個階級分明的世界,忘記強者纔有資格守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和事物。倘若杜家不是普通的富商,有更高的地位,那麼鄧家也不敢這樣直接將雲瑤帶走吧。
讓姚臨幫忙?
姚家雖然同鄧家陣營不同,但是卻沒有資格爲雲瑤出手。除非她能拿得出足夠的利潤……
她想要的是,雲瑤可以堂堂正正回來,光明正大出現在人前。而不是離開鄧家後,就得躲躲藏藏地活着。
雲夕第一次體驗到了自己的軟弱……實力……終究還是實力的問題。
她深呼吸一口氣,對王大柱說道:“你們三個先回去,好好休息。”這三人眼窩都是凹陷的,顯然這一路回來根本不曾休息過。雲夕也沒有要遷怒到他們頭上的意思。
讓賴三幫忙尋找硝石礦的人是她,選擇前往的是雲瑤,和王大柱他們沒有什麼關係。
王大柱點點頭,又補充了一句,“若是需要我們這條命,就直接拿出。”
雲夕沒好氣道:“我要你們的命幹嘛?拿來剁了做包子吃嗎?你們還不如好好回去練習武功。”
三人都重重地點頭,這次的事情對他們打擊是最大的,只怕這三人今後就要成爲拼命三郎了。
……
等王大柱他們走後,杜周氏也過來了,“雲夕,雲瑤沒回來嗎?他們不是一起出發的?”
雲夕怎麼可能直接告訴杜周氏和杜一福雲瑤出事的消息,擡起頭後,又是溫柔從容的淺笑,還帶着點小小的埋怨,“雲瑤這丫頭,說在洪山縣又新找到了好幾家合適的店址,非要留下幾天看看呢。她想一出,是一出,又告訴我,不止要在洪山縣開分店,還要去別的幾個縣城看看。我看啊,她就是想在外面多玩幾天,纔拿這個當做藉口的。”
她的表情和語氣完美無瑕,讓人看不出半點的端倪,只是心中卻一片的沉痛。
杜周氏果然相信了,嗔怪道:“這孩子真是的,就是愛玩,這回也不知道要在外面呆幾天呢。”因爲見過女兒飛檐走壁的樣子,杜周氏對於她的安全倒是不太擔心。
雲夕笑了笑,“估計得十來天才會回來吧,到時候一定要好好說她。”
“嗯,就罰接下來一個月內,都不許廚房做她喜歡吃的那幾樣。”杜周氏狠狠說道。
雲夕三言兩語,將杜周氏給敷衍了過去,“大娘,我也打算過去幫雲瑤長長眼,再說沒有咱們在她身邊,誰知道她會不會要鬧翻天。”
杜周氏覺得也有道理,“那你就過去吧。”
她猶豫了一下,說道:“婆婆,她似乎想要住在咱們家在陽河村那宅子呢。”
杜張氏沒有和雲夕她們一起過來住。她倒是曾經想過,只是剛在城裡住一個晚上,雲夕就拿先前那種藥對付她,讓她做噩夢做了一個晚上,她最後只能暗恨自己同祠堂風水不合,回去陽河村了。
只是現在的她,見杜家原本那大房子空着,便想着過去住在裡面。那大房子肯定比三兒子那小屋子舒服多了。
杜周氏說道:“婆婆住在那邊我倒是無妨,我就擔心一連他們家以照顧她爲理由,也搬進去,然後就不肯出來了。”
雲夕點點頭,這種鳩佔鵲巢的行徑,杜一連的確做得出來。
“那就告訴她,她要住進去也可以,但是杜一連和那陳寡婦不許踏進杜家的門。倘若他們也跟過去,那麼我只能將他們都趕出去了。那房子,我當時也是出了錢的。想住進去也得經過我同意。”
反正杜張氏已經不是她奶奶了,她趕她出去,一點壓力都沒有。
“當然,杜一連要住也是可以的,一個月出二兩銀子房租,他愛怎麼住就怎麼住。”
杜周氏笑了,“他一個月都賺不了二兩,哪裡有這錢。”她決定到時候就這樣打發他們。
杜周氏想得更多一點,婆婆其實也可以帶着杜強和杜勇一起住。雖然她依舊恨着杜一連和杜洪氏,可是或許是因爲生下了兩個孩子,人生徹底圓滿了的緣故,杜周氏倒是沒有將恨延續到兩個小孩子身上。看着他們兩個從原先的小霸王,變成現在小可憐的樣子,心中也有幾分的憐惜。
只是她也做不出養他們的舉動,最多隻是私下照拂一二罷了。
杜周氏雖然善良,卻也不是聖母。
雲夕同她說了些話後,離開宅子,縱身一躍,身影飛速地在一個個屋檐上越過,只留下一道的殘影,讓不小心捕捉到的人以爲自己大白天見鬼了。
一路上風馳電掣,順順利利地到了那打鐵的小屋。
雲夕曾經在這附近,將一棵梅花搬了過來。原本雲夕就是想將這梅花培養成所謂的血梅花。
原先從血梅門殺手中搜出的那幾朵梅花,在過了幾個月後便枯萎掉了。
她看着梅花樹,前段時間梅花已經凋零,在枝頭上見不到花朵的影子。
雲夕眨了眨眼,慢慢走到梅花樹前,將兩隻手都放在枝幹上,沉下心,將所有的異能都集中在兩隻手上。
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梅樹的枝頭上慢慢地冒出了一個個的花苞。
雲夕抽調了所有的異能,身體甚至有些不穩,只能藉着手的動作維持身體的平衡。自從異能大增長以後,她鮮少有這種力竭的感覺。
她咬牙依舊堅持了下來,花苞的顏色慢慢變了,從原本的白色,變成了紅色。
雲夕的嘴角溢出一絲的鮮血,繼續持續對這梅樹輸入異能。
慢慢的,花苞緩慢開放着……開出瞭如同被鮮血染紅的花朵,春風拂過,花瓣輕輕顫抖着,像是鮮血隨時都要滑落下來一樣。
這樣的梅花,同雲夕當初所見的一般無二。
她嘴角勾起了滿足的笑容,這個微不可見的動作也耗掉了她最後一絲的力氣。她感覺黑暗向她涌了過來,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上。
一會兒,身材欣長的男子緩緩走來,正是容貌清雋無雙的雲深。
他看着盛開的血色梅花,又看着嘴脣蒼白,倒在地上的雲夕,察覺到雲夕的呼吸還算平穩,搖搖頭,鬆了口氣。
他眼神複雜地看着這堪稱奇蹟的一幕,低聲道:“血梅花嗎?”
只是一夜之間,就讓梅樹開出血色的花瓣……他並不知道雲夕是如何做到的,但是她不想說,他便不會去詢問。
他嘆了口氣,“睡在這裡是會着涼的。”
然後直接將她抱了起來,離開,沒有再看背後的梅花一眼,彷彿這種江湖上人人追捧的血梅在他眼中不值一文。
不,並非血梅花並不珍貴,只是於他而言,懷裡的少女便勝過了萬千珍寶。
雖然孟家也跟着一起搬到了城裡,但是孟家在山腳下的屋子卻還是收拾得乾乾淨淨,雲深將雲夕放在牀上,將被子蓋好,然後留給她一室的靜謐。
他知道她身上隱藏着許多的秘密,甚至和原本落水前的杜雲夕並非同一個人。可是那又如何呢?從一開始吸引他的,便是當初被他從水裡救起的她。初次睜開眼時,那帶着冰冷凜然的姿態,同柔弱的外表形成了鮮明的矛盾美感。
……
當雲夕醒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在雲深房裡。她先前來過一次,所以多少存在着印象。
從牀上下來後,她推開門,看見雲深坐在窗前,手裡拿着一本書。他卸掉了原本臉上的妝容,露出了那張完美得不像真人的臉,陽光落在他身上,讓氣質清冷的他,也多了幾分溫暖的感覺。
“醒來了?”他擡頭看向他,沒有問多餘的問題。
雲夕當時是倒在梅樹下的,她不信雲深沒有看見那些血色梅花,可是他偏偏跳過了這個話題。彷彿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她不願說的話,他就不會問。
毫無疑問,這種相處方式讓雲夕很自在,同時心中隱隱出現了愧疚。一直以來,每次她問雲深關於他自己的事情,雲深皆是有問必答,不曾隱瞞。可是她呢……
偏偏前世的記憶和一起帶來的異能是她不能付諸於口的最大秘密。她真的能說嗎?
她垂下眼瞼,遮擋住眼中的情緒,隨意坐了下來。睡了半天后,原本被她用得乾涸了的異能可算是恢復了大半。
發生什麼事了?
雲深放下手中的書,“當然,你若是不願意說,也是可以。”
雲夕發現雲深真的是很奸詐的一個人,這人除了在吃她豆腐時,無賴了點,其他時候的確十分體貼周到。
雲夕抿了抿脣,將雲瑤失蹤的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也沒掩蓋自己的想法,“我想先將雲瑤給救出來,到時候若是失手殺人,便嫁禍到血梅門身上。”
她潛入後,可以先和雲瑤通氣。然後刺殺來製造混亂,雲瑤再趁這機會,自己逃出來。以後就算有人調查,也只當她這是運氣好,才能離開,不會想到她身上。
之後她會直接告訴姚臨,鄧傢俬藏硝石礦的事情,姚臨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到時候鄧家只怕都自顧不暇了。
雲深聽着她的計劃,點點頭,“能在短時間內想出這些,雲夕果真聰明。”
“不過,有個法子更簡單。”
“咦?”雲夕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雲深居然還能拿出更好的方案。
雲深微微一笑,“我們去找無爲子。”
“啊?”
無爲子的招牌,在丹州好使嗎?
或許是她臉上的不解太過明顯,雲深低聲爲她解釋,“你可知道無爲子道長的真正身份?”
雲夕還真不知道,只清楚那些達官貴族都對無爲子十分恭敬,不敢有造次。原本她以爲是因爲無爲子道行高深、粉絲衆多,這些人才不敢。聽雲深的意思,無爲子的身份卻是更不一般。
“無爲子,原名是蘇牧言,他是當今太后嫡親的弟弟,也是陛下的小舅舅。小時候無爲子道長身體羸弱,當時的國師表示無爲子同道門有緣。蘇家原本想讓別人入道門,做他替身,但這個法子卻沒用。最後無爲子本人入了道門,身體也逐漸康復起來。”
“他是太后娘娘親自看着長大的,感情深厚。比起他哥哥,陛下也更喜歡這位小舅舅。當年陛下登基的時候,可謂是一片腥風血雨,爲了保護陛下,無爲子還受了重傷。若是無爲子出面的話,就連太子殿下都不敢不從,何況是依附於太子的鄧家。”
雲夕抿了抿脣,“他願意幫忙嗎?”
雲深垂下眼,“他定是願意的。”卻沒有說他願意的原因。
雲夕用力點頭,“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將雲瑤安全無恙帶回來。”
“那麼我和你一起過去吧。”雲深道。
雲夕心中感激,正要說點什麼,雲深忽的勾脣淺笑,“我表現這樣好,是不是可以增加點分數了?”
雲夕嘴角抽了抽,瞪了他一眼——還是收回上升的好感度吧。
……
就像是雲深所說的那般,無爲子果真點頭答應了下來,他看着雲夕,笑道:“不過你原本的計劃是打算冒充血梅門對吧?”
雲夕雖然不知道他問話的原因,還是點了點頭。剛剛她曾經告訴過他自己原本的計劃。
無爲子臉上的表情嚴肅了幾分,“那麼你和雲深,就趁這次機會,殺了那鄧息。”
鄧息,是鄧家現任家主,據說那位送到太子府的鄧家女,便是他的嫡長女。
無爲子臉上雖然還帶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這笑卻有些冷,“鄧家伸的手太長了,有些地方不是他們可以碰觸的。”
他眼神帶着似有若無的殺氣,這殺氣便是針對鄧息。
雲夕心道:作爲當今陛下的小舅舅,也難怪無爲子會發火。不過這小小的鳳凰縣還真是臥虎藏龍,不僅有云深這樣的人,還有當今皇帝的小舅舅。這些人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態,選擇了這個地方。
這些終究同她無關,她只知道,他們不會傷害她。對無爲子的信任終究是因爲雲深的緣故,雲深相信無爲子,於是雲夕也就相信他了,她自己都不沒意識到,儘管她不曾告訴雲深自己的那些秘密,對他的信任卻已經達到了這種地步。
她眨了眨眼,“鄧息便交給我吧。”
“應該說是我們。”雲深糾正道,“血梅門每次行動,除非是排名前三那幾個,否則少則兩人,多則五人。”
雲夕頓時覺得她也挺厲害的,兩次都讓血梅門出動五個人。一下子損失那麼多人,想來對血梅門來說,也是不小的打擊。更有趣的是……雲夕這回還主動給血梅門增加鄧家這麼一個仇人。
家主被殺,那絕對是不死不休的事情啊,默默爲他們點蠟吧。
無爲子撇了撇嘴,覺得雲深真是越來越愛裝了,不就是擔心人家小姑娘的安全嘛,直接說不就好了,這樣還怎麼追女孩啊。
三人定下章程後,決定雲夕和雲深先前往丹州,刺殺鄧息。
等鄧息死後,鄧家一片混亂的時候,無爲子再出面,效果絕對事半功倍。
爲了加快腳程,雲深更是順走了無爲子養在後山的一匹絕世良駒,這匹駿馬,也就比雲夕先前見過的踏雪差一點,有它在,想來只用一天就能趕到丹州。
因爲只有一匹馬的緣故,雲夕和雲深只能同騎一馬。
坐在風馳電掣的駿馬上,一張口就要灌入一肚子的冷風,風吹在臉上,像是刀子刮一樣,什麼旖旎的心情都沒有了。前面的她還能和雲深保持着距離,到後面身子就撐不住了,只能選擇靠在他身上,大腿兩邊也被磨得隱隱生疼。
即使有云深在耳邊指導她用什麼姿勢可以減輕身體負擔,但是對於她這樣的初學者來說,騎一整天的快馬依舊是不小的折磨。只是爲了雲瑤,這一切苦頭她咬牙也得吞下去。
等“享受”了一天騎馬的感覺,乍一看到丹州的城門,雲夕簡直要潸然淚下了。總算要到了,她一點都不想要再騎馬騎整整一天了。
傍晚的餘暉落在高大的城門上,憑空多了幾分巍峨的感覺。
雲夕輕車熟路地給她和雲深化妝,他們兩人原本的容貌實在太惹眼。
等進去混進丹州後,兩人打扮成血梅門的殺手模樣,直接混進了鄧家。
鄧家不愧是丹州有名的大鹽商,屋子裝潢得金碧輝煌,處處都顯擺着“我有錢”三個字。
雲夕和分工合作,雲夕負責飛上屋檐上,打聽點消息,雲深則是負責踩點,摸清鄧家每一處的方位,也方便他們晚上行事。兩人的身上,都攜帶着雲夕當時用石蠟保存下來的血梅花。
她直接躲在茶房這地方,這地方向來是大戶人家僕役最愛聚在一起說閒話的地方。
話題也是千奇百怪,前面還在抱怨那李姨娘嘴巴叼,只愛吃那滷雞爪,害得廚房每天都得買好幾只雞,專門給她做。
後面就變成比較幾房的少爺中,哪幾個比較有出息。
雲夕也從他們的雜談中,多少摸清了點鄧家的情況。鄧家一共有六房,原本的家主是大房的老爺鄧康,但是偏偏那老爺在六年之前,一病去了,家主的位置便落在了鄧康的弟弟,鄧息身上。
等鄧息將女兒送到太子府,女兒還頗寵愛後,鄧息家主的位置就十分穩當。
至於雲瑤先前所救過一次的鄧長明,他正是前家主鄧康唯一留下的嫡子。說起來他在府裡的地位也是尷尬,若是他爹沒死,他就是鄧家下一代的家主,可偏偏他爹死了。又因爲他是長房嫡長子的緣故,鄧息對他面上和善,其實戒備居多。
聽了這些下人的議論,雲夕稍微放心了點,至少鄧長明不是和鄧息一條心的。
她凝神思索着這些,下面的下人卻已經將話題賺到了雲夕最關心的雲瑤身上。
“說起來,你們可知道那大少爺帶回來的是哪家的姑娘?可真是禍水啊,大少爺那樣尷尬的身份,都爲了她和二少爺對上了。”
“我看明明就是一個沒長開的小姑娘,雖然是挺可愛的,但是也不至於美到讓兩個少爺爭執起來吧?”
雲夕聽到這描述,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這幾個人不會是在說雲瑤吧?
其中一人壓低了嗓音,說道:“你們還不知道嗎?二少爺本身就喜歡那種身段未長開的小姑娘,看上她也不稀奇。稀奇的是,平時二少爺要什麼,大少爺都不給,偏偏這姑娘卻不肯給他。”
雲夕的臉徹底黑了下來,不要臉的戀童癖!這些下人口中的二少爺便是鄧息的嫡長子鄧長祥。
對於這種戀童癖,雲夕覺得還是閹了好。
不過聽這些下人的意思,雲瑤的日子應該過得還可以的。
雲夕不想再浪費時間,等這些人聊夠了,直接離開茶房,在約定好的客棧,同雲深會合。
瞪了一會兒,雲深纔回來。
兩人一碰面,就相互交換了信息。雲深還畫下了鄧家的地圖,兩人等夜深後,便攜手再次混進了鄧家。
鄧息今晚正好和一個寵愛的小妾休息,門口倒是有兩個護衛在。
也不知道雲深從哪裡搞來的血梅門特有的一種毒藥,雲夕直接抹在匕首上,打扮成“血梅門刺客”的兩人一人一個,乾脆利落地抹了他們的脖子。這兩個護衛甚至還不及發出示警的聲音,就已經沒了氣息。
兩人同時解決護衛後,雲夕丟了朵血梅花,留下標記——她覺得自己這血梅花做得完全可以以假亂真了。
兩人推開門後,屋內的鄧息全然不知道即將面臨的命運,鼾聲大作。
雲夕揚起匕首,讓鄧息在睡夢之中結束了這條生命,然後在他屍體旁邊,放下一朵血梅花。她動作很快,僅在眨眼之間便完成了這些,躺在鄧息身旁的小妾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的老爺已經死了,嘴角依舊掛着笑意。
雲夕和雲深從屋內飛速離開,她看着雲深,低聲問道:“要去書房嗎?”說不定可以去書房找到一些罪證呢。
至於雲瑤……雖然很想見她,但是爲了之後能順順利利將她接出來,雲夕也只能先按耐住找她的衝動。
雲深瞥了她一眼,說道:“不是每個人都是楠州知府薛國良,喜歡把證據放書房中。”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當然你想要也是可以的。只是血梅門一向只殺人,不偷盜。”
雲夕也只能按耐住劫富濟貧的衝動了。要知道她現在扮演的可是血梅門的殺手,自然得做到萬無一失。
多呆一會兒就多出暴露的危險,兩人很快離開了鄧家,回到客棧中。
等第二天睡醒後,走到一樓吃早餐的時候,雲夕便聽到了下面的人在議論這件事。
“你們聽說了嗎?那鄧息被殺了!”
“而且還是血梅門,據說這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組織呢。”
“這血梅門膽子夠大的,鄧息可是太子的岳丈,他們也敢動手。”
“嘿,誰讓鄧家平時沒少欺男霸女,估計是不小心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這才遭了報應。”說這話的人顯然對鄧家怨恨不少。
岳丈……雲夕撇了撇嘴,鄧家大姑娘也不過是太子後院的庶妃,鄧家就以岳父家自稱,將白家置於何處。若不是京城距離這裡太遠,雲夕都想讓消息傳達過去呢。
她和雲深用完早餐後,呆在客棧中,聽聽下面人的話,也算是打探消息,這些消息真真假假的,不少都是道聽途說,但是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鄧息死得妥妥的,而且大家都認爲這是血梅門親自出的手。
鄧家也因此混亂了起來,鄧息的嫡長子鄧長祥因爲年紀小,加上德行無法讓人服衆,在其他幾房都虎視眈眈的情況下,他想成爲家主,只怕比鄧長明還要來得困難。
鄧家越混亂,對雲夕就越有利。她不忘告訴姚臨,鄧傢俬藏硝石礦的事情。
等到第三天的時候,無爲子道長終於來到了丹州,這時候的鄧家依舊在爲了家主的位置掐的你死我活的。在這過程之中,鄧長祥還因爲不小心中招,狠狠跌了一跤。
等無爲子到來的時候,雲夕直接去接他,然後以自己本來的面目同無爲子一起來到鄧家。
無爲子雖然是娃娃臉,卻還是頗有仙風道骨的高人氣質,很能夠糊弄人,他往鄧家門口一站,那門房的聲音都不自覺放輕了。
無爲子神情冷淡,“貧道無爲子,還請府上交還我的弟子杜雲瑤。”
雲夕揚了揚眉,她倒是沒想到無爲子道長直接認了雲瑤做徒弟,然後以這名義要人。想想無爲子的身份,這還算是雲瑤賺到了呢。
平時無爲子再雲夕面前,總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十分隨和。可是當他展露出自己的威懾之力的時候,雲夕腦海中模模糊糊閃過一個念頭:現在的他纔像是當今太后的弟弟啊,大楚皇帝的舅舅。
鄧家的門房雖然也是那種趾高氣昂的人,但作爲門房,他多少也有點眼力,而無爲子這種氣勢,就算是前家主也是沒有的。他心知這位只怕不是常人,訕笑道:“我馬上進去通知老爺他們。”
另一個門房則是恭恭敬敬地將雲夕和無爲子一起請了進來,還殷勤地沏茶。
雲夕可沒心情喝茶,緊緊抿着脣。
無爲子安撫她,“放心,你妹妹不會有事的。”
雲夕胡亂點了點頭,不時地看向裡面。
一會兒,剛剛進去通知的門房,糾結着臉出來了。
“那個,這位貴客?不知道你的弟子名字是?”
雲夕一字一頓說道:“杜雲瑤。”
那門房的眉頭皺的更深了,“那、那個……杜姑娘似乎傷了二少爺。二夫人正喊着要抓她呢。”
雲夕聽到這消息,想起那位二少爺戀童癖的名聲,身上頓時散發着一股的煞氣,彷彿鋒銳的刀子直接朝對方萬刀齊發,“帶我過去。”
門房不自覺抖了抖腿,目光落在無爲子徹底冷了的臉,腿抖得越發厲害了。
他顫顫地在前面領路,另一個門房則是鬆了口氣——幸虧不是他帶路,帶了吧,萬一被主子遷怒就不好了,不帶吧,又會得罪這看起來完全不怕鄧家的貴客。
雲夕和無爲子很快穿過了長長的走廊,遠遠的就聽到尖銳的女聲傳了過來。
“長明,你真要護着這個傷了你堂弟的賤人嗎?”
“堂弟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若不是他想要欺負人家小姑娘,也不會落得這樣下場。他一個男的,打不過一個十歲的女孩子,倒是還有理了。”
“有你這樣的母親,也難怪會有這樣人品低劣的兒子。”雲瑤脆生生的嗓音響起。
“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快拿下這個賤人!”婦人的聲音尖銳得像是指甲劃過玻璃,讓人不自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貧道倒想看看,是誰想拿下我弟子。”
無爲子明明是一刻鐘才突然多了雲瑤這個弟子的,現在卻已經開口閉口弟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雲瑤幾年前就拜他爲師了。
雲夕同無爲子一同出現在他們面前,她看到一個衣着富貴的婦人,正用仇恨的眼神看着雲瑤,雲瑤站在一個年輕俊秀的男子身後,神情倔強。
當她看到雲夕的時候,眼睛亮了起來,“姐姐,你來了!咦……道——”後面那個長字還沒脫口而出,雲夕已經笑着打斷她,“雲瑤,我和你師傅過來帶你回家。”
雲瑤也是個聰明的小姑娘,立刻明白雲夕的意思,甜甜一笑,對無爲子說道:“師傅你來了。”
然後直接離開鄧長明的身後,回到雲夕的身邊——對雲瑤來說,她最信任的人,始終都是自己的姐姐。
鄧夫人看到雲夕和無爲子這兩個不請自來的客人,忍不住尖叫,“你們是誰?還有誰把這兩人給放進來的?”
無爲子冷淡道:“貧道無爲子,今日倒是要上門向你們鄧家好好討個說法。”
雲瑤補充道:“師傅,她兒子是個人渣,想要對我不軌,我才踹了他的命根的!”
雲夕嘴角抽了抽,雲瑤果真是將她先前的話記在了心中,就連不遠處的鄧長明似乎也忍俊不禁,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
鄧夫人仇恨地等着他們,“什麼無爲子!我兒子可是太子的小舅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氣,她竟敢傷了我兒子,我定要她付出代價。”
雲夕直接道:“我記得太子的小舅子是白家少爺吧,什麼時候鄧姑娘成爲太子妃了?你們白家果真是野心勃勃啊。”
鄧夫人正待破口大罵,鄧長明一句話便讓她閉嘴了,“二嬸,無爲子道長是當今太后的弟弟,陛下的舅舅,也就是太子殿下的舅公。”
無爲子眯了眯眼,“看來我果然落伍了,連什麼時候鄧家成爲太子岳家都不知道?”
不就是仗勢欺人嗎?這大楚,有幾個人能比他更有資格仗勢欺人?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直接讓鄧夫人失去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