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夕在幾個月前,便讓府裡的繡娘做了好幾件出行的衣服。在生下珠珠四個月後,雲夕總算將腰圍減成了懷孕前的數字,至於胸部,至少多了一個size,穿上裙子後,腰帶一束,越發顯得腰肢纖細,胸脯鼓鼓的。
雲夕平日穿的衣服都偏愛石榴裙、留仙裙、月華裙這些,導致下面人上行下效,不少人也愛模仿起她來。
每次出去赴宴的時候,雲夕總能看到一水的月華裙,看得膩了,加上最近時間空了出來,雲夕索性開始搗鼓起新衣服。說是新衣服,其實不過是將前世記憶中的各種古代服飾拿出來罷了。
雲夕滿意地看着朵朵穿着一件交底齊胸襦裙,裙子爲鮮豔的粉色,上面襦衣則是月白色底繡蘭草。不僅顯得飄逸,還顯出少女的活潑可愛。這種齊胸襦裙這世界倒是不曾出現過,朵朵穿着尤其適合,想來到時候也能小小地出風頭一把。
雲瑤則是穿着花籠裙,花籠裙本身是用輕軟透明的單絲羅製成的,不過雲夕覺得用軟煙羅做了更好看一些,直接將庫房中那匹銀紅的軟煙羅給雲瑤做花籠裙。花籠裙本身不是直接穿的,而是罩在內羣之外,上面還繡着一副的蝶戀花圖,走動的時候,彷彿蝴蝶隨時要從花瓣上振翅飛起一樣。
一般來說,軟煙羅雖然好看,但貴族人家一般不直接做成衣服,覺得直接上身太過輕浮。雲夕將這做成花籠裙後,卻顯得恰到好處,畢竟這只是罩在外面,裡面還有內裙。上身後顯得靈動活潑,婀娜多姿,十分適合雲瑤。
雲瑤開開心心地換上裙子,撫摸着裙面,一臉的喜滋滋。
至於雲夕自己則是做了兩件裙子,一件是響鈴裙,響鈴裙的裙角上綴着鈴鐺,走動的時候鈴鐺作響,千姿百態,美不勝收。只是穿這裙子去參加宴席的話,太過高調,有喧賓奪主的嫌疑。所以雲夕雖然喜歡,穿上試了試以後,便讓銀丹收好,等自家擺宴席作爲女主人再穿好了。
另一件裙子則是她自己到時候打算赴宴穿的三繞膝的曲裾,雲夕用鬱金香染出來的顏色,色澤明豔,還帶着鬱金香淡淡的香氣,穿在身上不僅顯得優雅華貴,還帶着顯得輕靈。
雲夕試了試衣服,很是妥帖,又搭配好配套的首飾,便讓人收好。去赴宴的時候,雲夕現在都習慣性多帶一件的裙子,免得發生了意外事故。所以她讓人做裙子的時候,基本都是一式兩份,不過在細節處有所差異,比如增加琵琶袖、釦子這些。
雲夕自然沒有忘記自己的妹妹玉蓉,即使玉蓉沒法去參加宴席,她也給玉蓉做了件對襟襦裙和花籠裙。
玉蓉十分喜歡,還特地做了些自己做的小點心過來。她在家守孝,閒着也是閒着,索性學習起了廚藝。雲夕聽說後,還將府裡的一個廚娘送給她,特地教她幾道菜。如今玉蓉也學得像模像樣的,每次成功做出美食後,總會送一些過來。
她還給珠珠做了蛋羹,只可惜嬰兒怎麼說也得等半年後才能夠吃蛋羹,而且還不能有蛋白,所以只能謝絕了她的好意。
在試完衣服後,雲夕將珠珠給抱了過來。這個時候的珠珠已經可以翻身了,雲夕也有意鍛鍊女兒翻身的本事,平日最喜歡將好不容易翻身成功的女兒,再翻回去。
玉蓉時常過來,珠珠對她一點都不陌生,見人就笑。
玉蓉忍不住將珠珠抱在膝上,說道:“咱們家珠珠真可愛,不像我表姐家的小外甥,總是哭。”
雲夕道:“這孩子重新就沒心沒肺的。”不過心大的孩子,活得也開心點。
雲瑤聽到雲夕似真似假的抱怨,忍不住說道:“我覺得珠珠這樣就很好,多討喜呀,大家都喜歡她。”
雲夕搖搖頭,她身邊這些人一個比一個疼愛珠珠,雲深本身更是一個女兒控,被珠珠抓頭髮也不生氣,還笑得和傻瓜一樣。雲夕覺得爲了避免珠珠被大家給寵壞了,只怕她日後得扮黑臉了。
她剛這樣想,珠珠便將她頭上的珍珠步搖扯了扯,就要往嘴裡塞,雲夕連忙從她手中將珍珠拿起來,免得這丫頭真放嘴裡了。她早發現了,珠珠就喜歡亮閃閃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都是這樣。
珠珠原本拿着珍珠笑得正歡,突然被拿走,扁了扁嘴,要哭不哭的樣子。
雲夕只好將她抱起,輕輕哄着她。在母親熟悉的懷抱中,加上先前又練了一段時間的翻身,用掉了不少的精力,珠珠很快就困了,闔上眼。
雲夕等成功哄睡她以後,纔將她輕手輕腳放在搖籃中,讓奶孃好好看顧她。
……
雲夕的日子過得安穩寧靜,雖然她出孝後,便收到了不少的請帖,不過雲夕基本都拒絕了。她尋思着,要不要等參加完三皇子抓週宴後就去莊子上休息一下,省得常常有人打擾。
她先前將“預言”告訴楚息元以後,可謂是無事一身輕,她原本以爲楚息元會默默地借用天狗食日,看事情的真假。
卻沒想到,楚息元在七月二十八的時候,便直接在朝廷上頒佈了這件事。告訴大家,八月一號早上巳時將會發生天狗食日,並且直言,這是白衣教教主紅姑得到的神諭,並且在那之後,因爲泄露天機的緣故亡故。
大臣們原本對這事可謂是半信半疑的,欽天監的職官們可沒有觀測出這些。原本他們還想說紅姑妖言惑衆,只是在聽到紅姑身亡,而且還是因爲泄露天機,頓時將所有的話都吞了下去。
再加上再三天就到八月初一,所以是不是真的,很快就會揭曉。
早朝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出了皇城,並且在一天之內,傳播得整個大街小巷都知道,人們對此議論紛紛,有相信的,也有不相信的。畢竟上一次見到的天狗食日大概是在五十多年前。
天狗食日一般都被當做凶兆,是上天對朝廷的懲罰,表示君王不道。以前甚至發生天狗食日和天狗食月的時候,當朝的宰相還得辭官,皇帝也得寫罪己書。
可是現在就不一樣了,上天特地通過紅姑的嘴,告訴楚息元,可見對楚息元這個皇帝還是挺滿意的。
雲夕思索一下,便知道楚息元的用意,一方面是爲了避免日食以後的謠言混亂。另一方面則是爲了年底做鋪墊,有了預言日食在前,想來等他告訴大家紅姑還“預言”了雪災和洪災後,老百姓們才能夠第一時間相信,不至於半信半疑。
這大概是第一次全部人都翹首以待日食吧。可惜大楚看得不夠清楚,南陵國都那個地理位置纔是觀賞日食的最佳地點。不過雲夕也至於會爲了看這個,特地跑去南陵那邊,她又不是傻了。
雖然這種日全食的確機率不大。
等到了八月初一巳時,雲夕囑咐幾個下人輪流看太陽,等發現日食了,就提醒大家。因爲太陽被雲朵遮了的緣故,所以直視太陽,卻也不會太過刺眼,加上幾個人輪流看,這樣纔不會損害到他們的眼睛。
事實上,整個京城的人也都在這麼做,平日巴不得低頭的老百姓沒做一會兒活計,便擡頭看看太陽,一個個臉上都是期待的表情。這大概是有生以來,日食第一次如此受到期待吧。
雲夕則是在屋裡逗弄着珠珠,珠珠穿着她特地給她縫製的一件熊貓樣式的衣服,就一個字萌。
某個無良母親故意拿着珠珠喜歡的珠寶,在她面前晃啊晃,在珠珠即將抓到的時候,又收了回來。珠珠發出了咿呀的意味不明的聲音,像是在向她表示抗議一樣。
銀丹在旁邊看得無語:也虧得小公主脾氣好,被姑娘怎麼玩都不生氣,換做別的孩子,這時候都哭起來了。
不過雲夕也是因爲知道女兒的性子,這纔敢逗她。
此起彼伏的敲鑼聲猛地響起,伴隨着一道道的驚呼聲。
雲夕生怕女兒被這聲音嚇到,連忙用手捂住女兒的耳朵。珠珠卻反而笑得可以看到她那小小的乳牙,手舞足蹈的,嘴裡發出只有她自己明白的聲音。
得!她的女兒從小就膽大。
這時候府裡的下人也趕了過來,恭恭敬敬道:“夫人,果然日食了!雖然被雲遮住了不少,可是看得出太陽的確是被天狗給啃了!”他的聲音不可避免地帶着激動。
雲夕想將珠珠放在牀榻上,讓人守着,自己去外面看看。偏偏珠珠小手抓着她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她。沒有人能在那雙澄澈無辜的眼神下抵擋超過十秒鐘。
雲夕頓時心疼了,索性抱着珠珠出去,反正她就在屋檐下看,也不會曬到太陽。
等出了屋後,鑼鼓聲更大……顯然外面的老百姓都在街道上敲鑼打鼓,這赫赫聲響匯成了一道海洋。
雲夕的手依舊放在珠珠的耳朵上,以免這太過嘈雜的聲音嚇到了寶貝女兒。
她擡起頭,看向天空。
太陽被月亮遮住了一小部分,彷彿一塊金燦燦的餅被誰啃了一小部分一樣,然後被月亮遮住的地方越多,它便越來越小。雖然烏雲遮擋住了一部分,可是這一過程若是細細觀察的話,還是看得到的。
最後整個太陽被月亮完全地遮住,周圍卻有一圈淡淡的如同白玉一般的光圈。
雲夕感覺到原本的敲鑼聲似乎都停了下來,似乎大家都在頓足欣賞着這一場景。即使再高超的畫師也無法畫下大自然的那種靈動美感。
微風輕輕拂過,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都停駐了下來。
她眨了眨眼,月亮慢慢地離開了太陽,太陽重新放射出耀眼灼人的光芒,大地重新回到了原本的光亮。原本遮擋住太陽的雲朵,不知什麼時候,也悄然散去了。
日食結束了。
雲夕聽到屋外傳來一片的歡呼聲,她脣角勾起了淺淺的弧度。
有了這一場的日食,至少年底的雪災會有更多人相信。
雲夕眼睛微微眯起,抱着珠珠重新返回房裡。她打算將這事寫下來,讓整個大楚的人都知道,也幫紅姑揚名一下,有了“神使”的光環,紅姑也越能被大家所接受。再加上她本人已死,名聲再大,也不會引起楚息元的忌憚。
想起那個爲主復仇,爲教衆鋪路的義無反顧的身影,雲夕不覺有些惆悵,然後這股傷感很快化作了堅定的信念。
她決不能讓紅姑白死。
或許是心有所感的緣故,雲夕文思如泉涌,這篇散文不自覺將前世一些記憶深刻的佳句也給用上。等放下筆以後,雲夕看了一遍,也覺得自己難得文采斐然了一把。
寫完以後,她檢查了幾遍,抓了些蟲,修改了一下幾句話,然後重新譽寫後,便讓人送去印刷廠中。
日食影響比她想象中更大,造成的轟動性不小。整整三天,老百姓們都在討論這件事。因爲日食的出現,紅姑的聲望一下子大增,原本她因爲腳踏式紡織車便洗白了不少,如今更是有不少老百姓對她產生了崇敬,連帶着白衣教也站了不少光。
若是白衣教真是心狠手辣的教衆組成,神明又怎麼會顯靈於她們的教主之上,通過她的口來提醒人們。
至少現在穆彤彤她們就算在人前不小心暴露了身份,也不至於會被投以異樣的眼神。
等至少過了七八以後,這股討論的熱潮才稍微消退了點。
……
八月初七,雲夕將還在雲府裡的馮冬香也給一起請了過來。馮冬香也算是雲府的親戚,雲夕總不能厚此薄彼,只帶自己的孃家姐妹,卻不帶婆家的。
她先前就讓人給馮冬香準備了幾款的衣服和首飾,讓她自己挑選兩套喜歡的。
馮冬香選了月華裙,她似乎對月華裙情有獨鍾。比起雲夕兩個各有千秋的妹妹,馮冬香的相貌實在平凡,就算錦衣玉帶,滿頭珠翠,依舊黯然失色。
而且佩戴太多的珠翠,讓人只記住華美的首飾,對她本人完全沒有印象。
馮冬香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眼神暗淡了幾分。人的長相是天生的,她再怎麼努力,也依舊是這副讓人過目即忘的面孔。即使她努力學習琴棋書畫,禮儀規矩,最多也就是多了幾分的氣質。
雲夕想了想,說道:“我給你化一下妝好了。”
總不能讓馮冬香徹底淪爲雲瑤和朵朵的陪襯。
馮冬香搖搖頭,“不用的,我這樣就可以了。”她不相信世人都只關注面容,只要她表現出自己內秀的一面,大家遲早能夠看到她的好的。
雲夕認真看着馮冬香的臉,若有所思,說起來,馮冬香倒是長着一張很適合化妝的臉。
她手指輕輕捏着馮冬香的臉頰,摩挲了一下——這個動作讓馮冬香臉上熱度不斷地上升,面紅耳赤,她臉紅地樣子倒是爲她增加了幾分的麗色。
雲夕點點頭,“我來給你化妝一下好了。”馮冬香五官稍微平整,反而適合那種濃妝。
雲夕平素給人化妝,基本都是淡妝,有時候則是看不出半點妝容痕跡的裸妝。如今倒是可以在馮冬香臉上試試。
她將馮冬香拉到鏡前,先給她用香皂將臉徹底清洗乾淨,在上妝之前,還拍打了一點玫瑰水充當前世的爽膚水,然後再抹上細膩的面膏。
基本的護膚工作做好以後,她纔有條不紊地開始上妝。
馮冬香的眼睛比較小,容易給人一種沒有精神的感覺。雲夕用畫筆給她畫了眼線,使得眼睛看上去大了一些,而且一下子精神了不少。鑑於材料有限,她只能畫一個簡略版的小煙燻妝,給人一種嫵媚而不過分張揚的感覺。
臉上的妝容則是少女系的,中和了煙燻妝帶來的成熟感。
等完成了整個妝後,雲夕滿意地放下了刷子。難怪有人說化妝相當於整容,出現在她面前的馮冬香可謂是截然不同的一個人,可愛中帶着淡淡的嫵媚,眼睛更是有種迷離的魅力,讓人很難將她和先前聯繫在一起。
“真厲害!”雲瑤直接看的傻了。這比易容還誇張!不對易容換臉的話,可沒辦法這麼好看。
馮冬香原本也是呆在鏡子前,直到雲瑤的聲音將她喚醒,她不敢相信地輕輕撫着自己的臉頰。
雲夕還是有點遺憾,工具還是少了點,所以有些差強人意。
馮冬香卻已經十分滿足了,她從未如此好看過。她眼眶微微發紅,“多謝。”沒有女孩子不希望自己漂亮一點。
雲夕想了想,自己最近也算空閒。這時代的世家貴女也會教導一些淑女的儀容打扮。
雲夕右手握拳,輕輕敲了下左掌掌心,“等宴席回來後,接下來一個月,我來教你們一些化妝好了。”到時候她肯定不會漏了玉蓉的存在的。
三個女孩子都忙不迭點頭。
雲夕讓底下人做了楊枝甘露,每人吃過一碗,墊肚子以後,才準備出發。在走之前,還鬧了個小插曲。
原本睡着的珠珠忽然醒了過來,還非要雲夕抱,其他人抱就抽抽噎噎地哭。
宴席上人那麼多,雲夕還真不放心將女兒帶過去。平日珠珠性子很好,誰抱都送一個甜甜的笑容,大家都說沒見過這麼好帶的小孩子。偏偏今晚卻難得鬧起了小脾氣。
她哭的時候又不像別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哭泣聲像貓一樣細細的,哭得雲夕心都要被揉成了一團,差點就要放話說她不去了。
後來,她只好抱着珠珠唱起了搖籃曲。雲夕唱歌的本事馬馬虎虎,只能不做到五音不全。
出乎她的意料,等她唱了幾遍以後,珠珠終於重新睡着了,睡顏單純而無辜。
雲夕這才鬆了口氣,囑咐她們看好珠珠後,這才轉身上了馬車。
她忍不住道:“真是個小魔星。”
朵朵細聲細氣道:“珠珠也就是偶爾這樣,她平時可乖了。”
雲夕也就是說說而已。幾個人說說笑笑,兩刻鐘便到了三皇子府前,門前停靠着許多華美的馬車,比他們早到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雲夕等人從馬車上下來,她和雲瑤、朵朵皆是難得的美人,馮冬香經過她妙手化妝後也別有風情,四人站在一起,別提多吸引眼球了,更不用說她們幾人的服飾打扮都是雲夕精心設計的。
一路上走過來,也有不少人同她打招呼。雖然這些人云夕基本都不認識,但是她還是點頭致意,嘴角掛着淺淺的笑意。立秋則是在她旁邊,盡忠職守地和她介紹每個人的身份。
忽的雲夕聽到了一聲的驚呼聲,還伴隨着幾聲刻意壓低的議論。
“沒想到他居然回來京城了。”
“是啊,他身邊倒是又換了一個新人。”
“唉,可憐明夫人爲他操碎了心,背地裡不知流了多少的眼淚。”
雲夕聽着這些,揚了揚眉——這些人也真厲害,連人家有沒有背地裡流淚都知道,
她倒是知道這些婦人討論的是誰。正是宣平侯的嫡子明左亭。說起來宣平侯也是大楚難得的“妻管嚴”,他自幼性格溫柔和善,擅長山水作畫,不愛爲官。年輕時考取了舉人的功名後就徹底丟開手,過起了閒雲野鶴的生活。在他弱冠時,恰好遇到了明夫人,不顧一切阻止,娶了明夫人爲妻,兩人成親二十多年,都未曾納二色。
曾經有人邀請宣平侯明邵堂去那煙花之地,結果明邵堂卻擺手說家裡有河東獅,不敢踏足那地。從此懼內的名聲全大楚都知道。
不過雲夕覺得,人家兩人分明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倘若宣平侯真有心要納妾的話,明夫人再彪悍也是攔不住的。
宣平侯與明夫人兩人膝下一子一女,長子明左亭文武雙全,風流俊秀,偏偏是個斷袖。
雲夕的視線不由落在那明左亭身上,他一身寬大的皁色長袍,長身玉立,面如冠玉,眼角眉梢自帶一股風流味道。他身旁跟着一個相貌比女孩子還要柔美的小廝……不,與其說是小廝,不如說是小倌纔是。
雲夕挑了挑眉,沒打算對人家的性取向評頭論足。這明左亭就算斷袖也斷得坦坦蕩蕩的,也沒聽說他禍害了哪個女孩子。不像有的人,明明是斷袖,爲了所謂的傳宗接代,還是娶了女孩子回去當生子工具。
明左亭恰好轉過頭,桃花眼往她們這邊掃了一圈,先前幾個說閒話的婦人立刻閉口不言。也不知道是不是雲夕多心,她總覺得明左亭往她們這個方向似乎停留了一會兒。
三皇子府裡的侍女們將她們領進後院。抓週宴是安排在晚上,不過雲夕她們在早上便已經到了。
這一整天的時間,她都得打起精神同人寒暄,不過這本身也是個讓自家女孩露面的好時機,所以不少婦人身旁都跟着打扮得千嬌百豔的少女,每個人都用最大的能力突出了自己的優勢,有明豔如牡丹的,也有幽靜如蘭花。
“雲夕,你也來了。”一道熟悉的清脆女聲響起。
雲夕轉過頭,看見燕翎言笑晏晏向她走來,身上穿着的是鳳尾裙。
雲夕掃了一圈,等她過來後,輕笑一聲,“你最近倒是瘦了不少。”
燕翎聽了這話,眉開眼笑起來,“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看出我瘦了。這幾個月時間,我總算瘦了二十斤,比我懷孕前還輕呢。不然之前那樣都不好意思出門呢。”尤其是腰,那時候感覺一捏都是肉。
燕翎減肥便是在雲夕那店鋪裡。說起來,雲夕的減肥館其實還沒正式修建起來,只是人員已經培訓得差不多了,索性先便宜了燕翎一把。而且她那減肥館,基本都是通過健康適量的運動,並非節食減肥,好最大化地避免反彈。
燕翎目光在她們幾人身上轉了一圈後,感慨道:“也不知道你腦子怎麼想的,總是能設計出這麼好看的衣服。”
然後將三個女孩子誇了又誇,雲瑤和朵朵還好,兩人早習慣了,倒是馮冬香,難得被稱讚容貌,臉色激動得緋紅了起來。
幾個人說說笑笑的,來到了後院的花園。出乎意料,在後院招待女眷的並非三皇子妃,而是身着淺紫色裙子的蘇婉。雲夕同蘇婉至少也有一年沒見面,卻感覺蘇婉似乎一點變化都沒有。
她站在那邊,溫婉地招待賓客,態度落落大方又八面玲瓏,站在蘇婉旁邊幫她的似乎是三皇子從孃家帶來的奶孃顧嬤嬤。兩人配合得很好,既不會失了三皇子府的皇家氣度,也讓在場人感到如浴春風。
蘇婉輕輕一笑,“恰好底下人最近送了幾盆菊花上來,雖然不是什麼珍貴的品種,卻有幾分的意趣,大家若是有興趣的話,也可以欣賞一番。”
其他人也紛紛表示同意,還有人委婉問起了三皇子妃楊葉卿。
蘇婉依舊是溫婉的淺笑,“王妃今日身體有些不愉,妾生承蒙王妃不嫌棄,暫時出面接待。”
其實真相是昨日小世子也不知道吃壞了什麼東西,忽的上吐下瀉了起來。楊葉卿心疼兒子年紀輕輕就要受罪,照顧了他一夜。因爲不想神情憔悴地出現在人前,楊葉卿只能先小憩一小會兒,養精蓄銳,順便好好調查一下其中的貓膩。
這各種的緣由,自然不好說出來。
“我聽說蘇側妃未出閣前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呢。”一個姑娘脆生生說道,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蘇婉。
蘇婉只是抿脣淺笑,“只是識得幾個字罷了,哪裡當得上才女了。”
在說話的時候,幾盆菊花已經送了過來,每一盆都是難得一見的菊花珍品,像是綠雲、雪罩紅梅、綠衣紅裳等……
比起吟詩作畫,雲夕對於賞花更有興趣一點,津津有味地欣賞着這些花朵本身動人的美態。
蘇婉則是讓人拿出筆墨紙硯,讓一些感興趣的貴女可以揮灑靈感,留下詩作。不少姑娘都躍躍欲試,畢竟這可是在人前展現才華的好機會。能拿到三皇子府的請帖,絕大部分都非富即貴。
雲夕對這件事則一點興趣都沒有,直接坐在旁邊喝茶。至於雲瑤則是看到了相熟的朋友,拉着朵朵和馮冬香過去了。
等抿了口茶後,鼻間嗅着淡淡的蘭花香氣,雲夕眉毛挑了挑——居然是蘭花茶。
“這是雲霧茶吧,果真不錯。”
“陛下開春可是賜了三皇子好幾罐貢茶呢,這在皇子中也是獨一份的體面。”
雲夕心中一動,目光不由落在蘇婉身上。看來只有她是蘭花茶啊,用膝蓋想也知道這特殊待遇是蘇婉特地吩咐的。
蘇婉對着她盈盈一笑,許久沒見帶來的生疏似乎也融化在這一個對視中。
雲夕心情愉悅地品茶着,看着那些少女嘰嘰喳喳地討論着誰的詩詞更好一點,感覺自己都年輕了幾歲。呸呸呸,不對,她本來就年輕!她都還沒二十呢!
這種一成親就自動給自己加年紀輩分的想法很危險啊。
一個時辰後,最後的魁首也評選出來了,拿了魁首的是西北總督之女阮文珊。說起這位阮文珊家世可不一般,她父親是總督,她一個哥哥是前程似錦的少將軍,另一個哥哥是戶部郎中。她自己是父親的老來女,可謂阮家的掌上明珠。只是這位阮文珊從小身體羸弱,所以嫌少在人前出現。
她相貌也當得起沉魚落雁的評價,嫺靜如嬌花似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別具風流。今日不少的女孩子爲了一鳴驚人,都拿出了看家本事,阮文珊依舊能夠奪得魁首,一方面是因爲她家世的原因,但可見她的才學也是得了大家的承認的。
今天過來的這些女子中,表現最爲出彩的便是她了。
雲夕相信今日過後,只怕這阮家女就要名動京城了。
阮文珊被諸多人稱讚着,不卑不亢,做足了大家閨秀該有的氣度,不少姑娘環繞在她身旁,卻在她的光芒下黯然失色,淪爲了她的陪襯。
“咦,你真的是馮冬香嗎?我怎麼感覺你像變了張臉一樣?”
一道有些尖銳的聲音從遠處響起,雲夕因爲聽到了馮冬香的名字,敏銳地轉過頭,看到一個身着大紅石榴裙滿頭珠翠的女子皺着眉看馮冬香。
雲夕眉心微微蹙起。
立秋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那是阮文珊的族妹阮文湘,似乎同表小姐有些不睦。”
雲夕道:“冬香可不是那種會主動招惹人的性子。”雖然馮冬香有些小心思,但總體來說爲人不壞,平日也安分守己。
立秋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她也不可能每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打聽得清清楚楚的。
那邊雲瑤已經給馮冬香出頭了,雖然她和馮冬香關係平平,但是兩人一起出來,護短的她還是站了出來。雲瑤直接道:“這有什麼?冬香原本五官就不差,稍微打理一下就是個小美人。”
阮文湘敢懟馮冬香,卻不敢直接得罪雲瑤——京城人誰不知道雲瑤是雲夕最疼愛的妹妹,她說道:“我只是覺得我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要以自然爲美,別整日濃妝豔抹。”
雲瑤冷笑一聲,說道:“你先擦了你臉上的胭脂再來說這話吧。”
自己都化妝的人有什麼資格說別人。阮文湘相貌平平,不過是嫉妒冬香化妝後成爲小美人罷了。
雲夕看雲瑤一個人可以解決,也就不過去給她們撐腰,悠哉地坐在原位上喝茶。
阮文珊看到族妹惹出這樣的動靜,歉然地笑了笑,“我過去一下。”
圍繞着她的女孩子心領神會,讓阮文珊過去。其中幾個還給她抱不平來着。
“文珊的性子就是太好了,總是給文湘收拾爛攤子。”
“是啊,文湘也太蹭鼻子上臉了,旁支出身的她若是沒有文珊領着,哪裡能來這裡。偏偏她還不會做人,非要給文珊惹出麻煩。”
“是啊,文珊本來身體就不太好,還得操心這些。”
這些女孩子似乎已經被阮文珊征服了,一個個在那邊心疼她。
阮文珊款款走到馮冬香面前,用誠懇的語氣說道;“真是抱歉,我這妹妹雖然刀子嘴,卻沒有什麼壞心的。”
她這樣一個身份尊貴容貌嬌美的少女同馮冬香道歉,馮冬香頓時有些手忙腳亂起來,語氣也結巴了起來,“沒、沒關係的。”
雲瑤捏了捏馮冬香的手,馮冬香想起了府裡教養嬤嬤們的教導,深呼吸一口氣,冷靜了下來,露出淺淺的笑容,“沒關係。”她的目光落在阮文湘身上,不軟不硬地給了一個釘子,“只是阮姑娘日後還是得多加註意口舌,若是遇到同阮姑娘一樣刀子嘴的人,可不一定能有我這麼好說話了。”
阮文湘沒想到她居然敢指桑罵槐,心中怒火點起,正要諷刺這醜八怪幾句。
阮文珊恰到好處地投了個警告的眼神過來,阮文湘硬生生將想說的話憋了下去,規規矩矩地道歉,“是我之前失言了。”
阮文珊則露出欣慰的表情,能所有人都聽得見她話語之中由衷的喜悅,“看到你們兩個能夠握手言和,我真是太高興了。”
然後左邊拉着自己的族妹阮文湘,右手拉着馮冬香,將她們牽着走入人羣之中,而她始終是人羣的焦點。
其他婦人將這場景看在眼中,看向阮文珊的眼神中多了幾分的喜愛,覺得這阮文珊果真是難得一見的好姑娘。性情好、才華出衆、容貌絕世、家世尊貴,也不知道什麼樣的門第才能不辱沒這樣的妙人兒。
也有一些門當戶對,家裡也有年紀相當少年的夫人試着提起這個話題。
阮夫人看着女兒的眼神是滿滿的疼愛,嘴裡雖然謙虛,可是誰都看得出她臉上的驕傲,“我家珊兒年紀還小,我還想多留她幾年呢。”
雲夕看着阮夫人志得意滿的神情,心中卻猜測,只怕阮家對於他們掌上明珠的親事早就心裡有數了。她倒是好奇這阮家的目標到底是哪位。
因爲阮文珊將馮冬香拉過去的緣故,大家也注意到馮冬香的裝扮,不由讚歎起來,雲瑤和朵朵的打扮更是讓她們嘖嘖稱奇。女孩子對於精美的衣服首飾這些一向抱着最大的熱忱,更別提她們幾人身上穿的都是大家沒見過的新款式,偏偏每一件都好看極了。
於是話題頓時從阮文珊身上轉移到了衣服上,雲瑤十分大方地同她們介紹了起來。
在雲瑤被圍住的時候,馮冬香也趁機回到了雲夕身邊。
雲夕驚訝道:“我還以爲你會呆那邊呢。”
馮冬香抿了抿脣,她原本以爲自己會渴望成爲衆人的焦點,只是真的如她所願的時候,卻又發現這似乎不是她想要的,反而十分不習慣。等回到雲夕身邊後,頓時安心了起來。
馮冬香看着眉飛色舞的雲瑤,眼中有着淡淡的歆羨——她大概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成爲雲瑤那樣的人。
她恍惚了一下,纔想起自己還沒回答雲夕的問題,聲音低了幾分,“可能是第一次吧,有些不習慣。”以前她雖然也被楊氏帶出來幾趟,可是一般都會被人給忽略。
雲夕正好趁這個機會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那阮文湘怎麼同你不睦了?”
------題外話------
過年這幾天,更新肯定不會斷的,不過真沒法保證早上寫完,大家晚上再來看。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