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啓程,陳年老醋

銀丹嘴快,巴拉巴拉地說開來了。

“先前趙大人的前妻羅氏在趙家被抄家後,便帶着一雙兒女同他和離。那羅氏之後也再嫁了一個五品官員做填房。她那雙兒女都放在孃家幫忙養着。”

雲夕點點頭,這個她倒是知道的。說起來,當時羅氏帶走一雙兒女,也算是爲了兩個孩子好,總不能讓兩個孩子跟着趙文書一起流放。只是羅氏當時也做的有些絕情,直接以爲孩子好的名義,逼趙文書籤下斷絕關係的文書,兩孩子也都改姓羅。

再嫁以後,她那丈夫明顯不願撫養這兩個“罪臣之子”,於是兩個孩子便被羅氏放在孃家了。

只是羅氏的運氣不太好,再嫁的這個丈夫這些年來仕途起起伏伏,前段時間更是因爲犯了錯誤,被貶爲了六品。而趙文書則一飛沖天,成爲了執掌實權的總督。只怕羅氏看到現在的場景,都要嘔死了。

銀丹道:“當時羅氏可是信誓旦旦說不許兩個孩子認趙大人的,結果現在她日子過得不好,便又想帶着兩個孩子回來了。”

“還口口聲聲說趙夫人看在這一雙兒女份上,應該給她讓位纔是。”

雲夕聽了嘴角抽了抽,不由露出嘲諷的神情,“她想和離就和離,想複合就複合,什麼好處都是她佔了,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然後她想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羅氏的丈夫祝斌就沒有半點意見?”

銀丹道:“那位祝大人已經休了羅氏了。祝大人有一個前頭妻子留下的女兒,愛若珍寶。他這女兒也即將出嫁,誰知道羅氏卻私下剋扣了前頭正室的嫁妝。祝大人知道後,氣得直接將她給休了。”

雲夕道:“這樣看來,這祝大人也是一片慈父之心。”

立秋補充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則是祝斌覺得羅氏不是旺家的人。她嫁入趙家,趙家滿門被抄,從世家淪爲平民。她再嫁給祝斌,祝斌十多年仕途不進反退。時下人對命格頗爲信服,自然覺得羅氏八字不好。”

雲夕道:“即使如此,羅氏也不該再找上趙大人,趙大人都已經有自己的妻子了。”而且兩人感情很好,即使趙夫人這些年來身體不好,無法服侍趙文書,趙文書也沒有另外再找其他的通房侍妾。在這世道可謂是一股的清流。

“其實趙大人在七年之前,也曾想過讓自己的兒子和女兒回來的。只是無論是羅氏還是那兩個還是都不願,羅氏更是說了,若要孩子回去,除非他休了趙夫人,趙大人這才作罷。”立秋補充道,自從聖旨下來後,她便開始蒐羅起關於趙文書和李司的消息。李司的人生經歷中規中矩,不若趙文書那般跌宕起伏,因此趙文書自然是她的重點調查對象。

銀丹道:“那兩個孩子同樣可憐可恨,被羅氏養歪了。羅氏剛剛帶他們去趙家的時候,他們還一直咒罵趙夫人呢。”

雲夕眉頭皺了皺,旋即舒展開來,“不用管他們,他們若是想認回趙大人,那麼趙夫人便是他們的嫡母,他們這是大不孝,在哪裡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主僕幾個八卦了一陣趙家的事情後就丟開手了。

她又去檢查了一下做好的乾脆面和豬肉脯和牛肉乾。豬肉脯特地選用最合適的背肌肉,切得薄薄的,在烤的時候,塗上砂糖、雞蛋、魚露等十多種的佐料。

最後烤得芳香濃郁,讓人口水都流了下來。

珠珠更是拍着手,喊着“吃吃!”

豬肉脯對她小孩子來說還是太硬,不好消化,雲夕哪裡會給她吃這東西,只是讓人做了蛋肉羹,肉燉得入口即化。

雲瑤忍不住拿起一片,咬了咬,眼睛愜意地眯起,“這豬肉脯比上次用蜂蜜烤的更美味呢。”

“姐姐,我看我還是和你們一起出門好了!”

雲夕很無語地看着她,這丫頭明顯是爲了豬肉脯纔想出門的。她白了雲瑤一眼,“你真當我和你姐夫是出去遊山玩水不成?”雲深可是欽差副使!

雲瑤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訕訕一笑。

雲夕道:“別忘了蘭香閣現在還得你看着呢,難不成你只是三分鐘熱度?”

“當然不是。”雲瑤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放心吧,等姐姐你們回來後,我應該就弄得差不多了。”

另一邊杜雲霞也讓人送來了一罈醃製的醬菜,還有一籃子的鹹鴨蛋和皮蛋,表示他們路上可以吃。雖然杜雲霞一年多沒做這些,可是或許是過去做熟了的緣故,手藝並不曾落下。

她平時偶爾也會做一些,放在店裡賣,買的人還挺多的。

等到一切準備好以後,他們在十號的時候正式啓程。

無論是李司還是趙文書,都親自過來同她道謝,感謝她送去的馬車。加了彈簧的馬車大大地減輕了顛簸的弧度,李司更是忍不住誇她果然秀外慧中。

雲深則是一臉與有榮焉的樣子。

原本雲夕以爲帶家屬的也就只有雲深,沒想到趙文書也將自己的妻子趙氏給帶上了。

趙文書道:“內子身體不好,原本打算將她留在京城的,只是卻還是不太放心,如今有了這馬車,路途沒有想象中的顛簸,我便將她給帶上。”

他的聲音充滿了感激。

雲夕猜測,趙文書是擔心羅氏會趁他不在的時候,去找趙氏麻煩吧。自古以來,潑婦一向是難以對付的對象,畢竟對方不顧臉面,隨時都可以一哭二鬧三上吊。

她微微一笑,有趙氏在也好,她這一路也多了一個聊天的對象。趙文書不僅帶了趙氏,他和趙氏生的兒子趙國平也一起帶上。趙國平生得很像趙文書,濃眉大眼的,只是性格有點倔,也不愛說話。不過本質上還是好孩子一個,他在面對自己的母親時,說話聲音都放緩了許多,似乎生怕驚嚇到對方。

雲夕也見到了趙夫人,這位生平不詳的她同她想象中一點都不一樣。她原本以爲,能夠讓趙文書死心塌地守着她那麼多年的,應該也是個美人。見了面以後,頓時推翻了過去所有的猜測。

趙氏的模樣同美半點都不相干,身材過度豐滿——這樣說還算是委婉了,皮膚是不健康的暗黃色,甚至還有些印記在上面。只是她說話的聲音十分動聽,輕柔婉約,像是一個美好的夢境,給人的感覺十分舒服。

雲夕同她交談了片刻,頓時明白爲何趙文書守着“糟糠之妻”卻依舊不改初心。趙氏的性格很柔,只是這種柔並非沒有主見的柔弱,而是柔韌。她性格如水,卻有着自己的主見。

“可惜當時在楚州的時候,無緣早認識你,白蹉跎了這些年。”趙氏嘆了口氣,和她交談的時候,雲夕感到十分的舒心,總會忘記她的相貌。

趙氏說到一半,似乎被風給嗆了一下,咳了幾聲。只是她咳嗽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刻意壓着不讓人聽到一樣。

她身旁的丫鬟十分自然地送過一服藥丸。趙氏就着車內的開水吃下藥,然後歉意地朝她笑笑,“我身體不太好,讓你見笑了。”

雲夕也看得出這點,猶豫了一下,說道:“你若是信得過我們的話,不如我等下讓雲七給你把脈如何?”

雲七的醫術一點都不比皇宮中的太醫差,只是依舊比不過雲深。雖然雲夕對趙氏觀感很好,但終究交情不深,不可能會爲了她而暴露出雲深是神醫這件事。

天下的神醫可沒幾個,萬一到時候被人順藤摸瓜到知曉他的另一個身份就不好了。

趙氏還沒說什麼,她身邊的丫鬟已經一臉驚喜地開口:“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

看得出趙氏同這丫鬟感情很好,被她搶白了,也只是無奈地笑了笑。

雲夕道:“我這次出門也有帶幾瓶千鶴膏,不然你拿一瓶試試好了。”千鶴膏美白效果還是十分出衆的,不然也不會如此的熱銷。不過雲夕這次帶了十瓶出來,主要是爲了以防路上出意外。千鶴膏本身就是療傷聖品。

趙氏搖搖頭,“不用了,我這臉,千鶴膏是治不了的。”她語氣溫柔,聲音中聽不出太多的遺憾情緒。

雲夕道:“總要試試才行。”

等到了驛站以後,驛站的驛丞殷勤地將他們安排在最好的房子——開玩笑,這幾個官員一個身份比一個尊貴,他們也不求能成功巴結上他們飛黃騰達,只要能夠從指縫中露點好處給他們就可以了。

那驛丞還將自己的兩個女兒派去服侍她們。驛丞本身不入品,甚至想要成爲九品官都不容易,加上俸祿也尋常,若不是時常有官員打賞他們,日子還真不好過。

那驛丞的兩個女兒都生得尋常,也不知道是不是吹多了風的緣故,皮膚感覺頗爲粗糙。兩個女孩子很是勤快,又是打熱水,又是擦桌子,還將自己家裡藏的一點好茶給帶了出來。

老實說,雲夕這趟出門也帶了好幾罐茶的,只是畢竟是人家小姑娘的好意,她還是笑納了。

雲夕問道:“你們這邊有廚房吧?”她還得給她家珠珠熬點粥米吃。

身着綠衣的姑娘道:“有的,貴人想要吃什麼,我去給你們煮。”她臉頰飛上一抹紅暈,“我的廚藝還是可以的。”

這驛丞的兩個女兒,一個去服侍趙夫人,一個服侍雲夕,服侍雲夕的姑娘叫桃花,據說是因爲她出生的時候,家裡門口的桃花開的正旺盛。

雲夕笑了笑,“這個倒不用。你們提供些蔬菜、肉類即可,有雞蛋沒有?”得到肯定的回覆後,她繼續道:“那雞蛋也給我們一些。”

這驛站周圍荒無人煙,距離最近的一個城鎮最少也得坐兩個時辰的馬車。不過他們也是聰明,在後院自己種了好些蔬菜,還養了雞鴨,因此來往的官員也能夠點個菜。

不過這種另外點菜的肯定得多收銀子。尋常提供的標配是乾糧加水。

雲夕這回出門也將一個廚娘帶了過來,她廚藝雖好,但是總不能每次都讓她親自下廚吧。

她這回帶的丫鬟也就是銀丹、霜降和杏月,杏月主要是負責看顧珠珠。至於立秋,雲夕還需要她幫忙坐鎮京城呢。

朵朵站起身,“我也去幫忙。”朵朵在杜家耳濡目染之下,廚藝也是可以的。

雲夕點點頭,看見人家小姑娘袖子挽起,利落地在那邊幹活,也有些不忍。

她拿出一個荷包,荷包裡面裝了一個金裸子,也有一兩重。這是出門之前她特地準備的,可以用來打賞。

桃花的頭髮上並沒有太多的裝飾,只帶着一朵從後院摘下來的桃花,原本尋常的面貌因爲鮮嫩的桃花也多了幾分清秀。

雲夕拿出了一對的銀釵,等小姑娘擦好窗子,又拿了一壺熱開水過來後,將銀釵和荷包遞給她,“不算什麼值錢的東西,這釵子你和你姐姐一人一隻好了。”

桃花跟着父親在驛站帶了五六年,一般她和姐姐都是服侍官家女眷,原本收到的打賞最多也就是一兩銀子,冷不防收到這麼一份重禮,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了。雲夕手中就沒有差東西,那銀釵小巧精緻,一個是桃花樣式,一個是海棠花,都雕琢得栩栩如生,花瓣的中間還鑲嵌着黃色的寶石。

這樣一對銀釵,市面上五十兩都未必能買到。

雲夕見她明明十分喜歡,卻不好意思收下這麼貴重的賞賜,莞爾一笑,“你若是想要感激我們,不如多給我們一隻雞好了。我晚上有點想吃燒雞。”

桃花連連點頭,總算收下了這禮物,“我這就去殺兩隻雞。”

然後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銀丹跑去參觀了一回,還說道:“這姑娘殺雞的手法可真不錯,手法乾脆,血半點都沒濺出碗。我看她殺了兩隻雞後,便攔着她,她卻說咱們人多,兩隻雞未必吃的夠,又殺了兩隻。”

將桃花誇了好一回,可見人家小姑娘也是知恩圖報的。

珠珠白天在馬車內玩了一天,在餵過一碗粥和半碗蛋羹後已經困了。雲夕抱着她走了一會兒消食,才讓她躺下休息,杏月看顧着她。

她想起白天同趙夫人承諾的事情,帶着雲七去找趙夫人。

雲七將一方淺色手絹搭在趙夫人手腕上,把脈以後,眉頭越皺越緊。

雲夕一看這神情,就知道趙夫人的情況並不樂觀。趙夫人倒是很淡定,說道:“你如實說吧,我的情況我心中有數的。”丈夫也曾請宮裡的太醫給她看過好幾回,趙夫人不過是看雲夕心地好,不忍拒絕她的好意罷了。

雲七道:“你年輕時候應該受過重傷,導致心脈脆弱,後來又中了好幾種毒,這才變成現在這樣。”

趙夫人驚訝,“先生果真醫術出羣。”這都能夠把出來,真是厲害了。

雲夕問道:“能有解毒的法子嗎?”

雲七道:“趙夫人體內這些毒這些年下來,在她體內已經形成了一種新的平衡,除非能將這些毒一起解了,若是先解了其中一種,反而會失去平衡,讓其他毒直接爆發,到時候大羅神仙也難救。”

趙夫人聽了他的診斷,也不生氣,點點頭,“先生說得有理。我現在也就是吃些藥調養身體罷了。”

她哪裡不知道整日吃人蔘雪蓮這樣的大補之物不好,可是若是不吃,連她這條命都吊不住。她外表除了皮膚,看起來同別人沒有什麼差別,只是身體卻已經千瘡百孔了。

雲夕道:“遲早能找到解毒的法子的。”

趙夫人說道:“我能撐到看着國平成親,我就滿足了。”她這輩子最牽掛的便是丈夫和兒子。

只是……

趙夫人懇切地看着雲七,“你能順便幫國平看看嗎?”

她生下國平的時候,身體含有毒素,導致這孩子出生的時候很是羸弱,好幾次差點因爲小病而去了,花了大力氣將養了這些年後纔好了些。

雲七不在意道:“自是可以的。”

趙夫人立即讓人將兒子給喊了過來,趙國平依舊繃着一張臉,不過該有的禮貌還是不缺的。

雲七把脈過後,說道:“小少爺的身體雖然弱了些,卻是沒有什麼妨礙,只是食藥三分福,平日還是少吃點藥的好,我看用食療好了。”

雲夕道:“不如讓他每天打一套五禽戲好了。先前玉蓉的身體也不好,每日鍛鍊了以後,現在身體好得不行。”玉蓉這丫頭得到年底纔出孝,就連她的及笄都因爲在孝中只能簡單辦了。

雲夕打算等她十六歲生辰的時候,再給她大辦一場。

趙夫人多少也聽過楊家姑娘的情況,聽了這話連忙點頭,又拉着趙國平同她道謝。

雲七也寫下了一些食療的方子,儘管這無法緩解趙夫人體內的毒素,但好歹能讓她身體好點。

雲夕繼續和趙夫人聊天,雲七則帶着趙國平去打五禽戲。這五禽戲雲夕曾經教給手下,因此府裡的人都會這個。

聊了一會兒,廚房也做好了飯菜。在經過了剛剛那一番後,兩家人的關係也變得親近起來。趙夫人本身和藹可親,雲夕也十分喜歡同她接觸。

驛站的食材和調味料有限,不過廚娘也儘可能地做了一桌美味的佳餚。李司尤其喜歡那燒雞的味道,夾了好幾筷子。

雲夕也讓人給驛丞一家送了幾道菜過去,他們今天招待得也着實不壞。

驛丞一家自然是十分感激,吃飯的時候還聊起了他們。

“那雲夫人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和氣人,長得那麼好看,身份尊貴,對我們卻又那麼的可親。”桃花嘰嘰喳喳說道,現在的她都要成爲雲夕的腦殘粉了。

“趙夫人也很好,溫柔好相處。”桃花的姐姐荷花說道,她們姐妹兩相差兩歲,感情一向很好。兩人每次拿到的賞賜都是對半分,比如荷花現在頭上就帶着海棠花銀釵,桃花的手中也多了一個趙夫人賞賜給荷花的銀手鍊。

“是啊,不像是有的夫人,身份稱不上多高,擺的架子卻比誰都足。”

桃花說的是附近廣平縣的縣令夫人林蘇氏,她的嫡姐是桐州的知府夫人鍾蘇氏。林蘇氏每次去鍾家做客的時候,都會經過這驛站。桃花和荷花姐妹兩沒少被她當做丫鬟一樣死命地使喚。偏偏這林蘇氏又極其小氣,等兩姐妹幹活幹得腰痠背痛以後,最多隻拿兩文錢打發了。只是她畢竟也是縣令夫人,所以兩姐妹也是敢怒不敢言。

驛丞說道:“兩位夫人待你們好是她們心善,你們可不能因此蹭鼻子上臉。”

桃花道:“爹,我們知道的。”

驛丞繼續道:“還有那些首飾還是太過扎眼了,你們還是儘快收起來在箱子裡,將來做嫁妝也體面。”這驛丞同兩個女兒相依爲命,感情不可謂不深厚。

桃花有些不捨地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簪子,說道:“爹,我沒戴過這般好的首飾,就讓我再戴兩天吧,等兩天後我就摘下去。”

荷花也同樣搭腔,“是啊,爹,就連兩天。”

驛丞看着女兒不捨的樣子,心中一軟,最終還是妥協了。

……

在驛站休息了一個晚上,養精蓄銳後,一行人便繼續出發。

比起昨日,大家都換上了較爲樸素的衣裳。雲深、趙文書和李司經過一夜商量後,決定低調巡邏,並沒有打算一開始就亮出身份,立即到當地衙門。而是先眼見爲實,將大致情況看一圈後再亮出身份,這樣的考察也能夠增加真實性。

這法子還是李司主動提出的,畢竟他先前可是被張鵬給坑慘了,自然不願重蹈覆轍。

他們的第一站便是桐州州府,距離驛站有一天的馬程。

等到天快黑之前,他們總算成功抵達了州府裡,幾個人一聲不響地進城,直接在一家客棧中歇息了下來。

等到第二天早上,三個欽差便帶着手下早早出門去巡視了。

雲夕和趙夫人吃過早餐以後,看閒着也是閒着,索性去逛了一下街。桐州本身也是距離京城最近的一個州,頗爲繁華。現在雪災已過,天氣逐漸轉暖,街道上倒是都是吆喝的聲音。

雲夕走在街上,還能聽到一些人在那邊八卦。原本她並不在意,直到發現提起了他們才上了心。

“呀,你們可知道,那明月樓的暖暖姑娘被知府大人給請了去。”

“那暖暖姑娘容貌絕世,才色兼備,不知有多少公子哥表示願意將她聘爲妾室,偏偏暖暖姑娘自尊自愛,不願答應。難不成她這回真鬆口要當知府的小妾不成?”

“此言差矣,知府大人將暖暖姑娘請了過去,是想讓她在貴人面前舞蹈。暖暖姑娘的白紵舞可是天下一絕,雖然我不知道京城人所說的飛天舞、水袖舞如何,不過想來暖暖姑娘不會比他們差多少的!”作爲桐州人,這些老百姓當然是支持自己人。

“哦,難不成是從京城來的貴人?”

“聽說是欽差大臣呢。原本暖暖姑娘並不願過來,知府大人說了名字後,她便願意了。”

桐州距離京城近,所以即將過來的欽差老百姓們都知道,從雲深到李司、趙文書,一一品評了一番。最後大家一致認爲,暖暖姑娘定是爲了那舉世無雙的雲世子纔會同意過去的。

趙文書和李司,一個四十多歲,一個五十多,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讓暖暖姑娘動了心思的人。雲深風華正茂,身份尊貴,趨之若鶩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也莫怪他們立刻想到雲深身上去了。

聽着這些八卦,雲夕卻沒有太多的擔心和憤怒一類的情緒。就算那暖暖姑娘是衝着雲深來的又如何,她對雲深有信心,不認爲雲深會動心。

不過多聽這些八卦,她多少也收集到了一些不錯的信息。比如這桐州的知府鍾清爲官頗有手腕,也算得上是個能吏,老百姓對他的印象不壞。這次雪災他該做的也都做了,因此桐州的損傷並不算大。

不過鍾清的手段太過圓滑了點,在女色上也有些不忌。好的是對方也不強迫人,只講究兩情相悅。先前他曾看上一個美豔的寡婦,想要納她爲妾室,只是這寡婦卻不願,表示要爲亡夫守節,贍養婆母。鍾清被拒絕後也不生氣,反而讚賞對方的氣節,還讓妻子送了五十兩過去,讓對方能夠置辦田地,好好孝敬老人。

鍾清後院的妾室雖然多,不過對其夫人鍾蘇氏卻很是敬重,兩個兒子也都出自正室肚子中。所以任憑他納了再多的妾室,鍾蘇氏的地位也穩如泰山。

雲夕和趙夫人買了一圈零零散散的東西,又聽了一耳朵的八卦後纔回去。

他們在客棧中住了三天,直到將桐州的情況基本都打探好了以後,才準備同桐州知府鍾清見面。

說起來,他們這個欽差隊伍一直遲遲不出現,讓鍾清很是不安,生怕他們路上出了差錯。畢竟京城距離桐州不願,兩天路程也就到了。

等雲深等人出現後,就連鍾清這樣的老狐狸都免不了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雲深一身玄色衣衫,除了腰間佩戴的羊脂白玉,沒有多餘的裝飾,冷淡的神態透着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十分符合他給別人的印象。

李司笑着同鍾清寒暄,然後他們一行人便被請入了府邸,暫時住在鍾清家中。鍾清晚上還辦了一個接風宴。

趙夫人直接早早休息去了,雲夕則是大大方方地出現,她對暖暖姑娘的白紵舞已經好奇許久。

因爲有女眷在場的緣故,接風宴上雖有歌舞表演,那些舞女的穿着都很是得體,沒有半點的暴露。

雲夕的眼光早就被養刁了,這些表演還真有些看不上,百無聊賴地樣子。

鍾蘇氏則是微笑地同她說話,話語之中帶着不動聲色地追捧。雲夕本身是被楚息元冊封的公主,未來國公爺夫人,這就註定了她所見到的人基本都是捧着她的。

鍾蘇氏的身下也坐着她的庶妹林蘇氏。

林蘇氏的表現更誇張,一會兒讚美雲夕的容貌,一會兒誇她佩戴的釵子多麼精美。雲夕今天帶的是一個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白木蘭簪子,質地細膩,甚爲精巧。

她吹得太過露骨,她嫡姐鍾蘇氏眉頭都不由微微皺起,顯然也覺得妹妹這個做法十分丟臉。

雲夕不太喜歡林蘇氏,對方的眼中滿是算計的光芒。她的身份註定了她不需要委屈自己去討好別人,因此對林蘇氏頗爲冷淡,基本只和鍾蘇氏說話。

林蘇氏看在眼中,心中不由暗恨。她原本還想着多討好一些杜雲夕這個從京城過來的貴人,也好謀點好處,誰知道杜雲夕卻如此的油鹽不進。

林蘇氏眼珠微微一轉,壓低了聲音,說道:“等下應該就輪到那明月樓的清倌上場。那清倌貌若天仙,才華出衆,是個不小的威脅,雲夫人可得小心啊。這樣的狐媚子,尋常男人哪裡受得住。”

她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眼中一閃而過的幸災樂禍卻多少透露了她真實的想法。林蘇氏恨不得那清倌暖暖能夠將雲深迷得神魂顛倒,看到時候這杜雲夕還能不能在她面前維持這副冷豔高貴的做派。

雲夕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蘇氏,“哦,她再好也同我無關。”

林蘇氏還想說什麼,鍾蘇氏已經聽不下去,咳嗽了一聲,在桌子的遮掩下,踹了林蘇氏一腳。早知道這個庶妹如此不知分寸,她就不該讓她出來。

在說話的時候,暖暖終於出場了,她身着白色衣裙,臉上蒙着一個淺藍色的面紗,這面紗絲毫沒有減少她的美貌,反而增加了朦朦朧朧的美感。單從那雙盈盈如秋水般的眸子和小巧的鼻子便可以猜測出揭下面紗以後會是何等的清麗。

雲夕玩味地勾起嘴角,總算來了精彩的節目了。

接下來的表演也的確沒有讓雲夕失望。樂聲奏起的時候,暖暖隨之起舞,舞姿飄逸,蓮步輕移,讓人想起了天空中白色的雲朵,又如同白鴿飛翔一般。她的眼睛生得極美,在用面紗遮住半張臉後,更是凸顯了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含笑流盼,如泣如訴,她並非只是單純地跳舞,而是徹底將感情融入在其中,用舞蹈在爲大家講述一個故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雲夕的錯覺,她總覺得這暖暖姑娘似乎總是在看她,照理來說,她就算要勾引人,也該去看雲深纔對,看她做什麼?

銀丹都忍不住凝音入耳,“姑娘,她怎麼老是勾引你呢?”

雲夕聽了這話,嘴角不由一抽。看來不是她的錯覺啊。

暖暖姑娘跳得極好,等到一曲結束以後,她靜靜佇立在中央,月光傾瀉在她身上,給她披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華,宛若月中仙子。

大家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鍾清讚道:“此舞只應天上有啊。”

雲深抿了一口酒,沒說什麼。

李司則是言簡意賅道:“不錯。”這舞蹈並不輕浮,反而有種仙氣,所以李司的觀感還算不錯。

暖暖開口道:“小女今日同意受邀過來,只有一個心願。”

大家不由屏息,想知道她的心願是什麼,一些人更是忍不住將目光投注在冷了臉的雲深身上,在大家心中,這暖暖肯定是衝着雲深而來的。

暖暖卻看着雲夕,“久聞明公主創造出水袖舞、飛天、千手觀音等舞蹈,小女傾慕公主已久,今日終於有機會能見上公主一面,一訴衷情。”她語氣真誠,眼裡除了雲夕,根本看不到其他人。

雲夕也不是沒有接收過告白,來自女孩子的卻是頭一遭。定力再好的她,都忍不住狠狠抽了眼角,這算什麼事啊?

雲深臉直接黑了,隨時準備讓人將這女人丟出去。

暖暖從身上拿出了一張賣身契,說道:“我用積攢的所有銀子,成功爲自己贖身,這是我的賣身契,若是明公主不嫌棄的話,還請收下。”

雲夕沒想到這姑娘居然心心念念要跟着她,不過她也不可能這人隨便一說,就收下人。萬一是敵人所派人的怎麼辦?還是得先調查過纔是。

她淡淡一笑,說道:“暖暖姑娘既然好不容易回覆了自由身,又何不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過日子呢。”

暖暖搖頭道:“那並非我心之所願,我所追求的是那至高無上的境界。”

她的眼睛褶褶生輝,充滿了堅定的信念。

雲夕不由一怔,覺得自己先前枉做小人。有這樣意志的人,又哪裡會被人給收買了過來。

暖暖繼續道:“在下雖然才華淺薄,但也願意跟隨公主,若能有幸加入那演出隊伍,那便是我最大的福分了。”

她話語說的謙卑又誠懇,雲夕拒絕都有些於心不忍。她想了想,說道:“不如你先在桐州等着,等我返回後,再帶你回去京城。”

這段時間還可以讓立秋好好調查一下暖暖的身份,若是沒有問題的話,就收下她。

暖暖聞言,眼睛亮了起來,說道:“多謝公主。”雲夕注意到,這姑娘從頭到尾都稱呼她爲公主,而不是同其他人一樣喊她雲夫人。

林蘇氏有些訕訕地看着這一幕,原本她以爲這清倌是衝着雲世子而來,誰知道人家卻是衝着杜雲夕來的,半點都不瞧那雲世子一眼。

鍾清捋了捋自己的鬍鬚,笑呵呵道:“這暖暖姑娘便是因爲知曉夫人您今日也過來,這才願意給我這個面子來跳上一曲呢。”

鍾清也不是沒有聽過外頭的那些流言,只覺得有些好笑。他就算要送人美人,也不會傻到當着人家妻子的面送。

在白紵舞過後,還有一個表演。只是有白紵舞在前,這演出就顯得寡淡許多,大家都心不在焉地看着。

雲夕好歹認下了暖暖,又收了她的賣身契,暖暖也算是她的人了。鍾蘇氏也將她安置了下來,並且同雲夕表示,在雲夕回來之前,可以讓暖暖暫時住在鍾府中。既然暖暖不會進丈夫的後院,她也樂得做好人。

雲夕謝過她一場,然後回到自己的屋子休息去了。

雲深依舊擺着臭臉,人好看,做什麼表情都好看。他就算板着臉也顯得清逸出塵。

雲夕噗嗤一笑,故意調侃道:“怎麼不高興了?難不成是因爲失去了一個難得的美人?”

雲深眼神幽深地看着她,看得雲夕心裡毛毛的,“怎麼了?”

話還沒說完,一個炙熱的吻便堵了過來,空氣中響起了嘖嘖的水聲。

片刻之後,雲深咬牙道:“你是我的。”

雲夕彷彿聞到了空氣中的醋味。真是夠了啊,連人家女孩子的醋都吃!

------題外話------

這幾天……好冷啊……凍死我了。住的小區附近,居然有部隊,每天六點鐘開始放歌【dog臉】

你們說這種情況投訴有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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