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我們一家人鬧到很晚才散席、道別離去。
我和冷墨梵回家的時候,我這裡面的感慨真是多得,只覺得一顆心完全是盛載不下的。
我的親爸和洪媽,在分配財產時的遠見和公平,是我們所有人都無法企及的,還有陸菲的大度堅持,就連我推卻都顯得有一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了!
相比之下,曲志謙之流,他爲着奪取“衆銘”的絕對股權,竟然可以喪心病狂地買兇追殺我!又比如冷長盛,他機關算盡,每一着棋只爲着爭取多一分利益!
“你又在想什麼?”摟緊我的冷墨梵問道。
我馬上舔舔脣迴應:“想着我爸的財產分配。”
“他們的公平,讓我們汗顏。”冷墨梵幽幽說道。
“是的,相比有些人,真是——”我及時的收住口,瞄了瞄冷墨梵。
“你沒說錯,相比我爸,姨父完全是君王之風!”冷墨梵一語道破。
我沉默不語,不想再踩冷長盛一腳,人在做,天在看呢。
日子又繼續向前翻篇,離中秋節只有兩天了,親爸、洪媽、陸菲先做排頭兵,說是替我做前鋒回泰國去張羅。送走了他們,我和冷墨梵也快快處理手頭上的事情。
這天中午,我剛給丁小阮打了電話約好下午再拉練一下,我和冷墨梵得坐凌晨的夜機飛曼谷了。
“你不知道我爲什麼離開你——”手機鈴聲又響,我看看來電,竟然是——冷昊然!
我怔住,他多久沒有打過電話給我了?!
自從上次在冷家大宅見過之後,我只從冷墨梵那裡聽了一句他的消息,他說他宣佈就職後,很努力很合作的向他討教。
我接起電話,小聲喚着他:“昊然哥。”
“暖暖……”一句久違的呼喚傳進我耳膜裡,溫暖依舊,我鼻頭沒來由的一酸,他繼續說:“我有些話想跟你說,我能上來坐一會嗎?”
嗯?他在我們家的樓下?我拎着手機急步走到窗前往張望,果然看到他的駕座站在車庫前方,他坐在駕駛座上。
“好,可以,你請上來。”我連聲說道。
他掛了線,我慌忙看看自己的衣裙,哦!還算得體,我奔到化妝臺前掠掠頭髮,再匆匆下樓到二樓的客廳打開門迎候他。
樓梯傳來腳步聲,很快,陽光燦爛的平臺外面被一道陰影遮去了一半,我看到冷昊然俊逸的身影立在門外。
“昊然哥,請進。”我顫着聲音對他說。
他遲遲疑疑地走了進來,目光先投放在我身上,還是那麼的溫暖如春風,不再像前段時間那樣冷峻了。
這纔是我最熟悉的他!幸好那樣的原來的他回來了!
我引領他坐到沙發那邊,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要喝茶還是?”
“你知道的。”他緩聲迴應。
“哦。”我轉身去爲他倒清水,他以前一向只喝清水。
“我這次來是想跟你說一聲,我不去芭堤雅了。”他對着我的背影說。
我手一抖,但是嘴上只淡淡的應道:“哦,我知道你近來忙。”轉過身,我將水杯推送到他跟前,在他對面沉沉坐下。
雖然我已經不斷的告訴自己,要想得到冷昊然的祝福,恐怕得等上幾年,可是得知他真的不知芭堤雅參加我們的訂婚派對的這一瞬間,我的心還是難免失望了。
“雖然我不能去,但我覺得我還是要送給你們一聲祝福。”他皺着眉,輕啓薄脣說道。
哦!祝福!他是來送祝福的!
我怔怔看着他,失了神。
要提起怎樣的勇氣,他才能這樣爲我送上祝福?
我現在才知道,我苛求別人給我祝福和原諒,別人是多麼的不容易!
“暖暖,祝你和冷、我哥……幸福、快樂!”冷昊然緩聲吐出話來,淚水慢慢浮上他的眼底。
“謝謝,謝謝!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我淚溼了眼眶,衷心感謝他。
冷昊然交握着雙手,複雜的情緒在臉上涌現:“其實在我知道你和我哥之間的所有細節之後,我就釋然了,只是我的自尊心不允許我拉下面子,直到那天你和我哥出現在我們家——”
“是我們對不起你,昊然哥,你別記恨我們。”我一抹眼角的淚,懇切的凝視着他。
“記恨!這兩個字真是說得太正確了,就由於記恨,我才和我哥隔了這麼久還兩不相認,暖暖,我沒跟你說過吧?我其實除了記恨之外,還對我哥羨慕妒忌到極點!”冷昊然別開臉,嘶聲說着。
我心裡一陣抽縮,微疼。他們兩兄弟之間的恩仇我知道是哪些,但是我只聽冷墨梵提過,卻沒有從冷昊然的嘴裡具體說起。
“小時候,我媽常跟我說,我是嫡子我身份比冷墨梵尊貴,他是私生子一文不值!所以我驕傲,我媽每回去他們兩母子家鬧事我也喜歡去湊熱鬧,就爲着看到冷墨梵傻站在那裡看他媽被我媽打!可是後來某一天,我爺爺把我媽喊到書房,我悄悄貼在門邊偷聽,原來我爺爺是跟她商量要把冷墨梵接回家撫養,我爺爺是這樣對我媽說的‘墨梵這孩子學習好頭腦聰明,如果稍加培養一定是人中之龍!可惜呀他是私生的,所以我跟你商量,能不能把他接回來認祖歸宗讓他喊你媽?那你不就是有了兩個兒子了嗎?’”
說到這,冷昊然頓住,眼眸裡閃過一絲沉痛的光。
他端起水杯猛灌一口清水,接着說:“我媽當然嚴詞拒絕,我爺爺當即表示他這也是先找她商量,我媽要是不同意,他決不跟我爸提起!事後,我媽回到房間就對着我大哭,我從那時開始感覺到自己的身份地位都受到來自於冷墨梵強大挑戰!可是你知道的,我從小喜歡畫畫,我立志要當一個名畫家的,我對做生意沒興趣!我媽倒是沒逼我,她對我說,她可以讓我畫畫,到二十五歲就自動回來跟我爸學做生意,可我受了爺爺的話的影響,再也做不到心無旁鶩地創作、作畫!”
“……創作沒靈感,我便記恨冷墨梵,是他毀了我的志願!我就這樣,從少年蹉跎到現在,名畫家沒當上,我媽也熬不住先離世,她臨終前還對我說,‘昊然,媽對你不住,沒幫你撐到二十五歲再撒手。’”說到這兒,冷昊然的聲音哽咽住。
這些我都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啊!我心酸無比的凝睇住冷昊然,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冷昊然吸吸鼻子:“暖暖,我一直不敢將這些告訴你,是怕你看不起我,怕你看穿了我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一個繡花枕頭!其實我也真是名符其實的繡花枕頭!所以面對強大的親哥哥,我總感覺受到威脅、受到挑戰!我從來不肯鬆口承認他是冷家的人!怕他一旦認祖歸宗了,我就變成一無是處,一事無成的人!”
“昊然哥……”我只能輕輕的喊了這麼一句,聲音哽得厲害,再也發不了聲音。
“暖暖,不好意思啊,你們訂婚我還沒有足夠的勇敢去觀禮,不過我相信,到了你們舉辦婚禮的時候,我一定會以嶄新的面目去站在你們面前,獻上最誠摯的祝福的!”冷昊然強忍住哽咽,啞聲說完便站起身:“我走了,再見。”
我心酸得厲害,起身追在他身後:“昊然哥,我送你!”
他攥緊了拳頭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不用了,我其實一直在學習喊冷墨梵做哥,喊你做嫂子,但願不久的將來,我真有勇氣喊出口……”
我看着他的身影重新動起來,很快的消失在門外,我卻一步也不能移,就這樣呆呆的看着廳門外,那片被燦爛陽光照射得金燦燦的地面。
我們都來期盼吧,但願不久的將來,我愛的人們都可以圍繞着我歡聲笑語!
我重新坐回沙發那邊,看定冷昊然喝過的那杯水,陷入一種頭腦空白的狀態中……
身後忽地伸出兩條手臂輕輕環攏住我,我受驚回過頭去看,冷墨梵的脣正好擦過我的脣角,只見他淡然一笑。
“什麼時候回來的?”我輕聲問他,擡起手握住他的手腕。
“昊然來了?”他不答反問,下巴朝冷昊然喝過的那杯水揚了揚。
“是的。”我坦然的迴應他。
他放開我,繞過來坐下重新抱緊我:“我回來的時候,在路口看到他的車子拐出去。”
“唔,他是來告訴我,他不去芭堤雅參加我們的訂婚派對了,但是他想送上祝福給我們。”我如實告訴他,接着又把剛剛冷昊然所說的全盤托出。
冷墨梵的手指撫在我臉頰上,我感覺到它們在微顫,有些心結,總會慢慢地解開的,耐心地等,假以時日一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