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公主 第10頁

這听來听去,也不是非要娶她的理由啊。

「更重要的是,」他的聲音忽然變得醇厚動人,彷佛飲了一杯美酒,「本少主昨晚也一夜沒睡,老是想著要吻你。」

什麼?他為什麼老是說些這樣刺激人的話,再如此下去,她的心髒恐怕真的要壞掉了。

「本少主活到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這般想吻一個女子,」他攬住她的肩,柔唇似羽毛般輕吻在她的臉頰上,「昨晚真是後悔,應該一整夜都吻你才對……」

後面說了什麼她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被他吻得意亂情迷,彷佛墜入了綿軟的雲端,一顆心都停止跳動了。

窗外晨光如此明亮,也不知有多少雙眼楮偷窺著這屋里的情景,可是這一刻,她什麼也顧不得了,只想反手抱著他的腰,深深地回吻他。

原來親一個人是會上癮的,就像中了曼陀羅花的毒,明知身陷深淵卻不願自救。

而更難得的是,彼此之間都樂于中毒。

「小丫頭,本少主好像喜歡上你了……」

在甘之如蜜的纏綿中,她似乎听到心里期盼的答案。

第7章(1)

她應該怎麼跟大哥交代呢?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誰也沒有料到,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雁皓軒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她呢?她一個不起眼的丫頭,有什麼值得他喜歡的呢?

可上蒼就是給了她這份驚喜,雖然她受寵若驚,心下滿是忐忑,卻又抵不住這誘惑。

她發現其實自己是一個貪心的人,原本沒有的非分之想,因為貪念而變得強烈,或許因為從小到大沒人像雁皓軒這般對她示好,所以讓她越發失去理智。

可是假如她真的跟他在一起,前路困難重重,她跟他真能長相廝守嗎?

「稱心姑娘,青雲客棧到了。」王四停下馬車,打起簾子道。

「哦。」她這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稱心姑娘,我會在此等你。」王四關切地說。

「不必了,我大哥自會送我回莊。」稱心微笑道。

「可是少主吩咐了,要我一直等著稱心姑娘。」王四小心翼翼地道,「少主怕是擔心姑娘你啊。」

「我去見自己的大哥,少主此次也知曉,有什麼好擔心的?王四哥,你盡管回去向少主覆命吧,就說我已經平安抵達大哥這里,要留下用晚膳。那件事……我也會跟大哥好好談的。」

雁皓軒一直催著她做安排,說要跟未來的大舅子喝頓酒,當面提親,可哪有這般簡單啊,要是她真的只是一個鄉下丫頭就好了。

看著王四駕車離去,稱心轉身進了青雲客棧,大哥的侍衛早在大堂里等著她,引著她一路往樓上而去。

才至大哥廂房門口,便听到柔緩樂聲由里頭傳出。大哥素來清雅,閑時撫琴自娛,技藝不在宮廷樂師之下,若是沒見過雁皓軒,她大哥呼蘭琛倒也算得上是世間第一美男子,舉手投足的氣度也是絕世出塵,難怪長信郡主對他如此痴戀。

「婧兒,你來了。」呼蘭琛見了她,手中依舊撥著琴弦,笑道︰「昨晚新做了一曲,你听听,可還好?」

「覺得比上次听的還要好。」稱心點頭。

「等咱們回去了,再好好修改一二。你在沛國也住了不少時日,該見的人也見著了,該隨我回去了吧?」

「回去?」她一怔,「可我……還有些事情沒辦完。」

「爹爹身子不太好,總是惦念著你。這次我出來,他雖然嘴上沒明說,但心里也是盼著我帶你回去。」

真的嗎?那個從小沒怎麼關心過她的爹爹,真這麼在乎她?

「有一件事情……」稱心難以啟齒,「婧兒想告訴哥哥。」

「哦?」呼蘭琛抬眸看她,「什麼要緊的事,看你臉色如此緊張。」

「我……」該怎麼說呢,會不會顯得她太沒羞恥心了?「我有了意中人,想與他多待一些時日,暫時不打算回去了。」

「意中人?」呼蘭琛戛然止住琴聲,錯愕地看著她,「什麼時候的事?那人是誰?」

「還能有誰?哥哥應該能猜到。」她咬了咬下唇。

呼蘭琛沉默半晌,猛然領悟,震驚地問︰「該不會是雁皓軒吧?」

她頷首,此時此刻,她能做的唯有頷首。

「婧兒,你怎麼能喜歡上他呢?他是誰你又不是不知情,以你的身分,怎麼能喜歡上他?!」

不出所料,大哥果然是這般反應,「可我就是不知不覺的喜歡上他了。」稱心只能認命,「上蒼既然如此安排,我也不打算逃避。」

「馬上跟哥哥回去,避得遠遠的,很快的你就會忘記他了。」呼蘭琛立刻站起身,吩咐侍衛道︰「來人,收拾東西,明日回京!」

稱心退後一步,這一瞬間,她所有的猶豫彷佛都被擊退了一般,心中倒是堅定了信念。

「不,哥哥,我要留下,我想跟他在一起。」若是跟大哥回去,這一走恐怕此生再無緣與雁皓軒相見了,她忽然發現自己對他竟是如此不舍。

這一生,除了娘親,她還沒有對誰有過不舍。眷戀不知何時在心里埋下種子,在這個夏天,生了根、發了芽,等她發現時,已經變成蔓蔓青蘿。

「你如何跟他在一起?他知道了你的身分,還會娶你嗎?」呼蘭琛不斷地提醒,「難道你要一輩子扮演丫頭,那你只能當他的侍妾!」

「那我就當侍妾。」稱心忽然決絕地道。

「你說什麼?!」呼蘭琛顯然被她嚇著了。

「我可以一輩子隱瞞身分,在他身邊當丫鬟、當小妾。」稱心微閉雙眼,道出心中所想。

她知道這很沒有廉恥,這世間也沒人會贊同她這樣做,可是除此之外,她別無他法。要與雁皓軒在一起,要得到風平浪靜,她只有無視湖底的波濤洶涌,將她的世界、她的秘密整個冰凍起來。

也許她真的太笨了,想了半天,也只有這個笨法子而已。

「你瘋了?!」呼蘭琛難以置信,「就算大哥替你保密,爹爹那里你又能如何瞞得住?」

「也沒必要瞞他。」稱心也不知哪兒來了一股倔強的力量,「從小到大,他都沒怎麼管過我,我的終身大事,他也沒資格來管。」

她自問不欠父親什麼,倒是父親虧欠娘親甚多,所以他的意願對她而言無所謂。

「婧兒……」呼蘭琛怔在那里,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此事從長計議,你先不要輕舉妄動,以免將來後悔啊。」

她會後悔嗎?或許吧,假如將來雁皓軒對她厭膩了,假如他另娶了妻子,假如他未來的娘子美貌聰慧,與他舉案齊眉……

她的下半生或許會過得很孤苦,一如她娘親那般淒涼,然而她從小孤苦慣了,倒是不太害怕。

現在,她開始相信,人這一生是有宿命的,而她的宿命大概就是跟她娘親一樣。

假如娘親當年能理智一些,或許就不會嫁給爹爹,或許會過得美滿,但也或許又會是另一番遇人不淑,一切都是不一定的。

這個世間沒有假如,所以,她決定把握當下。

雁皓軒在靜和莊門口等她。

堂堂少主,平時連伸伸手都嫌累,這麼晚了,居然這般一直站在大門口等她?稱心遠遠地看過去,心下忽然無比感動。

「野丫頭,你終于回來了!」看見她跳下馬車,雁皓軒臉上微笑舒展,「本少主的腿都發麻了。」

「少主,你該搬張椅子坐著的。」稱心亦笑著。

「哎呀!反正心中牽掛著你,怎麼也坐不住。」他答道。

這小子,想不到嘴還挺甜的,有意無意的一句話,時常能把她逗得心花怒放,不過今晚她倒沒有閑情逸致與他調侃,或許因為大哥影響了她的心情。

她的笑容很勉強,雁皓軒似乎已經看出來了,並沒有急著問她關于大舅子的態度,只牽著她的手道︰「今晚月色不錯,咱們到花園里逛逛?不讓僕婢們跟著。」

月朗風清,的確是散步的好時間。自從入住靜和莊以來,她還未曾與他一同好好賞玩過園中的美景,總覺得有些可惜。

夏天就快過去了,夜里忽然有了一絲涼意,曾幾何時酷暑像一頂巨大的紗帳,籠罩得她透不過氣來,然而待一切困苦去得無聲無息後,彷佛天地間本來就是如此清涼,她忽然覺得假如有生之年都能停留在此時此刻,那該有多好。

「為何這般沉默?」他引著她來到一處水閣,四下靜悄悄的,連蟬鳴和蛙聲都歇了,呼吸中滿是殘荷留下的余香。

「出去了一整天,覺得有些累了。」她還沒想好應該怎樣告訴他,關于大哥的態度,或者干脆就此隱瞞?

「那我講個故事給你听吧。」雁皓軒也不知哪兒來了興致,或許是因為看她不太開心,想故意逗她。

「書上的故事嗎?」她依舊提不起什麼精神,「若我听過了,可不愛听。」

「這個故事保證你沒听過。」他篤定地道。

「那就先說來听听好了。」她淡笑著敷衍他。

「從前,有一個皇子,」他似乎屏息了片刻,方才開口道︰「因為父親去世,很小就登上了皇位,然而當時他的國家已經被大將軍篡奪了朝政,他只是一個傀儡皇帝而已。」

稱心眉心微蹙,心下一驚。

這個故事……她其實听過,而且她知道,他說的是誰的故事,可他居然會把這個故事告訴她,居然願意告訴她?

原來在他的心里,她已經如此重要,重要到已經可以分享他的秘密,原來他對她的感情,遠比她想像中的還要超出許多。

「後來,大將軍終于徹底掌握了大局,謀反稱帝。小皇子被他的姑姑從京中救出來,送到他國撫養。」雁皓軒繼續道,「他的姑姑以他的安危為重,從小教育他要放下心中仇恨,切勿惦念復國,畢竟若戰事再起,生靈涂炭,復國只會讓更多的人陷入災厄。」

他的語氣忽然哽咽了一下,想必那些悲慘的往事雖然已經隨著歲月沖淡,但終究還是殘留了一些盤桓在心底,的確,親人被殺、國家被滅,誰也無法忘卻。

「可是,」他忽然道,「皇子昔日的下屬卻不甘心就此放過那篡位的奸臣,他們每日每日都在催促小皇子復國,皇子越是長大,他們復國的心志就越強烈,到最後幾乎到了要逼迫他的地步。」

她明白了,現在她終于明白了。

為何他會寧可做一個玩物喪志的紈褲子弟,也不願意發奮圖強,因為他左右為難,一方面不想違背姑姑的教誨,另一方面又不願愧對他的昔日臣民……他的心里有萬般苦衷。

第7章(2)

雁皓軒抬頭,深邃的眸子凝視著稱心,「後來,他遇到了一個女孩,雖然是個普普通通不起眼的鄉下丫頭,可他心里卻喜歡得緊,因為跟她在一起,他生平第一次感到無比輕松,可以暫時忘掉自己的進退維谷,忘掉那些別人加諸在他身上的重任,可是他又怕自己若此生都這麼沒出息,將來這個女孩會嫌棄他……」

他怎麼會這樣想呢?呵,她簡直要笑出聲來。

她幾時嫌棄過他了?她又有什麼資格嫌棄他?憑著她父親對他的虧欠,她也只能永遠當他的奴婢,無怨無悔。

「丫頭,你說說,該怎麼辦呢?」他輕輕拉起她的衣袖,小心翼翼,懇求一般,「他喜歡的女子,其實家境不差,若她的家人希望她嫁給一個有出息的男子,他又該當如何?」

「要是我啊,才不會管家里人怎麼說呢,」她知道他的暗示,微笑道,「我是為自己嫁人,不為家人,今生今世,我所求不多,一食一飲、一室一床而已,要那麼大的出息做什麼?文臣武將,為國為民,卻終不是為我,我寧可夫君別那麼心懷天下,只天天陪著我便好。」

「你真這麼想?」雁皓軒頗為意外。

「那首詩怎麼說的來著——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她依偎在他的肩上,「倒不如似此刻這般,良辰美景獨賞,不必引人羨慕。」

她的確喜歡這一刻,明月、淡星,夜至悄無聲息處,風起荷香之時,他與她訴說自己的秘密,彷佛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只剩彼此是唯一的依靠。

他似有些感動,捉住她的手,握了半晌,緘默無語。

「這個故事如何?」最終,他問道。

「是書上的故事嗎?」她佯裝懵懂的問。

「不是,是你認識的人……」

忽然,他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彷佛心中有些擔憂,怕嚇著了她。本來他是打算完全向她坦白的。

「誰啊?」她仍舊裝傻。

這一層窗戶紙,真的要現在就捅破嗎?那麼她是否也該坦白自己的身分?到時候,受到驚嚇的人大概反成了他吧?

她不想破壞這一刻,只想愜意地靠在他的胸間繾綣纏綿。

「算了,以後再告訴你……」

他似乎也沉溺在與她的溫存之中,不想再提及掃興的話題,只覺得他下頷越來越低,低到她的耳邊,唇吻掠過她的發絲,弄得她癢癢的。

「今天晚上,就不要再睡外面的小榻了,」他提出大膽的邀請,狡黠地對她笑道︰「我的大床,其實挺舒服的。」

「雖說我是個侍妾,」稱心雙頰頓時紅了,躲開他的捉弄,「但也不至于半點聘禮都不要,就……那個……太掉價了。」

「哪個?」這回輪到他裝傻了,「我只叫你乖乖躺在我身邊就好,小丫頭,你哪兒來的邪念?」

什麼啊,明明是他先挑逗的,還冤枉她胡思亂想?

「最多親一親、抱一抱。」他詭計得逞般的呵呵笑,「其余的事,等下了聘以後再辦吧,免得你以後怨我小氣,再說我還要去翻翻書、看幾幅畫,先學習一下……」

他說什麼?她听不懂,真的听不懂……

稱心真想捂住耳朵,免得再被他擾亂心神,可是他的吻就這樣追逐上來,讓她無處可逃。

斯綺羅猶豫了片刻,才掀開那道門簾,里頭的呼蘭琛已經等了她多時了。

「平日郡主都是不邀自來,」呼蘭琛笑道,「今日在下發帖去請,郡主卻姍姍來遲,實在令在下不解。」

「阿琛,我以為你已經離開沛國了,」斯綺羅輕輕嘆了一口氣,有些答非所問,「住得久了,不怕惹上麻煩嗎?」

「整個沛國,知曉我身分的大概也只有郡主你一人而已,」呼蘭琛依舊淺笑著,「怎麼,郡主會去向沛帝告發此事嗎?」

「你明知道我不會這樣做。」斯綺羅不由得有些動氣,「阿琛,這些年來,我對你的感情,你不知曉嗎?為何還要說出這樣的話來?听聞近日常有一名女子來拜訪你,你可是為了她才逗留在沛國?」

「郡主的眼線看來布得挺廣的,」呼蘭琛挑了挑眉,「我這里是什麼也瞞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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