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由着她打,在他看來總歸是不疼的,不過是女兒家的小情緒罷了。只是笑着看着,突然發覺她若真的不記得了從前,原來是這麼好的一件事。
打着打着,發現這人跟個木頭似的杵着,菀晴也沒了意思,握着的手慢慢鬆了下去。
“怎麼了?”秦朗看着剛還鬧騰的人沒了動靜,伸出手幫她理着秀髮,側着臉問着。
她也不知道,這人佔了便宜不說,還這麼冠冕堂皇的呆着,可是她心裡也沒那麼氣,許是因爲知道他是救了自己的人,那冬日冰水的滋味她是再也忘不了的了,可他卻自己下了水,還一路護着她,自始至終也沒對着自己做出什麼太不好的事。可是說不出的親近,也讓她懊惱着,畢竟是男女有別,難不成她真是個不知羞的人?
秦朗盯的出神,用手捏住姑娘的下巴,讓她看着自己,這才發現她那長長的睫毛,和會飛的小扇子一般,一上一下的撲閃着。
菀晴紅了臉,這人怎麼那樣不懂得避嫌,卻是歪着頭想了想:“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秦朗眼眸暗了暗,臉色微變,手指也微曲着,大約心裡壓抑着什麼一般,終是吐出原樣的話:“怎麼了?”
她瞧着,一下子笑了,果然是見過的:“我們在將軍府見過,你那日還給我指路來着。那天雖沒看得你的樣子,不過你的聲音還是有點印象。”
秦朗懸着的心沉了下去,笑着看她:“是見過,有人笨的連路都不認得。只是這許久的工夫你怎麼纔想起來?”
她聽了,小臉皺着,有些不大樂意:“我本就沒出過那院子,府裡的路自然不認得,不能怪我。本也沒往其他的地考慮着,只是跟你處着發現不是那樣的生,似乎早就認識一般。這纔想了想,也就想了起來。”
秦朗聽了,怔了怔,本就沒出過那院子?他仔細瞧了瞧菀晴的模樣,那眉眼,甚至那小性子都和從前一樣,料想也不能有人從他府裡換了去,到底還是從前的菀晴,做不得假。看來真的是失憶了。想着那日的情形,難怪不記得路,自己竟沒得察覺。他暗自嘆了口氣,別的不提,忘了那姓蘇的,便是最好的造化了。
“你要回將軍府麼?”秦朗問着,本意卻是不願,經過了這番事,也好讓那人以爲她已經死了,若是回去,少不了的腥風血雨。
“不想回,有人既然要害我,回去了更是尋死。”菀晴苦巴着臉,眉頭皺的緊緊的。
秦朗又是一怔,怎麼,她已經知道了?
“是誰害你?”他忍不住捏着姑娘的小臉問着。
菀晴衝着他瞪了瞪,一巴掌拍下那作亂的手:“定是那將軍夫人。那將軍府的人我可是一個也招惹不起。又不曉得那將軍有什麼好,我又不會纏着,她總是不放心。”
秦朗用手讓她那頭青絲披灑在肩上,自是一番樂趣的把玩着:“你倒是通透,那就留在這園子住上一段時間,這裡清淨,很少人來,想着你也喜歡。”話說着,心裡卻是盤算着,這個紅玉,當真是把自己當回事了,若不是她把菀晴攆了出來,也不會遇到後來的許多事。縱然不是她有心害人,可到底是幫了那人一把。想起今日的情形,難免有些後怕,若不是趕來的及時,怕是這丫頭定是去了那閻羅殿,便是想拉也是拉不回來了。
外邊似乎起了些風,打在窗戶紙上發着嗚嗚的聲響,菀晴覺得有些冷,聳着肩摸了摸胳膊,秦朗瞧着,急忙把被子裹在她身上。
他把她放了下來,菀晴這才意識到先前一直坐在那人的身上,先前好不容易恢復白皙的臉蛋又是紅了一紅,也不說話,只是躲被窩裡那樣瞧着他。
秦朗拿出毯子之類的物件把窗戶堵了個嚴實,又回來蹲下身把爐火通了又通,總算是看着火苗大了起來。他回頭笑着:“這屋子就是簡陋了些,原是從前購置的,許久不住也沒差個人看着,如今倒是住不得了。”
菀晴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暖和和的,笑着回他:“不礙事,能有個落腳的便是好的了。”
“你倒是不講究。”想着她菀家是何等的家世,養出的女兒卻這樣的。只是秦朗的眸子暗了暗,終究是對不住她,若是日後她想起來了,指不定又怎麼恨自己。
“你在想什麼?”看着他那般的嚴肅,菀晴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是怎麼了。
秦朗壓着情緒,走到她牀邊坐下,將被子給她又緊了緊:“你先這裡歇着,我去找些人來照顧你。再不濟也得給你找套女兒家的衣裳,這樣總歸不是樣子。”說着自己卻也有點害羞,他倒是想着她穿過自己的那些個衣服,定是捨不得丟了。
菀晴低着頭,只是嗯了一聲,並不看他。他瞧着她泛紅的小耳朵,看出她的=亦是窘着,也是笑了笑。
站起身正準備走出去,衣角卻被一隻小手給扯住了。
“怎麼,捨不得?我去去就來。”他樂着打趣。
菀晴有些惱,這麼個人怎麼總是不正經,放下手拽着被子:“要不得你這樣的厚臉皮,我只不過想問問你叫什麼。我竟是一直忘了問,你那日怎麼會在將軍府,你知道我是誰?”
“喚我遠之好了,秦遠之,不過是將軍府的客人罷了。”秦朗想了想,只能這樣答道。
“遠之。”菀晴自個兒念着,眼角藏不住的笑意,擡着頭看他:“你怎麼還不問問我是哪個?”
秦朗走進了用手指頭敲了姑娘光潔的額頭,發出清脆的聲響,果不其然那小人立馬捂住,疼的吸氣,憤憤的瞪他。
“給你個教訓罷了,日後若是不認得那人,可不能這樣子跟着。我自然是認得你的,都說晴姑娘伶俐,今天瞧着,果真是傳言不可信。”說着往她露出的脖子那裡瞅了一眼。
菀晴立馬鑽到被子裡蓋着,頭也不願出來了,在裡面悶聲悶氣的說着:“我懶得理你。你既是知道我是誰,就應該想着自報家門,這樣才公平些。”
秦朗看着她耍着小性子,心裡愈發的喜愛:“你這道理真是牽強,不過是我沒你那麼笨罷了。”
姑娘自個惱着,也不知道是氣是羞,過來一會卻是沒聽到什麼動靜,露出頭四處瞧了瞧,人已經沒了,想是離開了。
她看着這屋子,簡單的很,不過是有些尋常的擺設,確實不像個常住人的去處。她乏得很,自然也是懶得動,想着反正自己也沒個落腳的,既然他讓住下那便住下吧,只是不曉得小柔她們怎麼樣了。
秦遠之,她仔細琢磨着這名字,莫不是和那將軍秦朗是一家的親戚?難怪能進得了將軍府的後宅,只是這樣的情形,他幫着自己到底是爲了什麼。肯定也是清楚自己的底細,興許只是個好人罷了。
想着想着,眼皮子打着架,再也是支撐不住了,就這樣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秦朗走到外面,看着跟馬聊天的艾青,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是個不怕冷的,在外面呆着做什麼?”
艾青扭頭看着,掩不住的委屈:“爺,你可算是忙活完了,我還不是怕進了屋聽到什麼不該聽的,攪了爺的興致麼。”
“你”秦朗的話卡在嗓子眼裡,這小子看着年歲不大,怎麼那麼些個花花腸子。
“嘿嘿”到底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人,一眼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艾青湊上前去嬉皮笑臉的說着:“爺,晴姑娘就是在這住下了?”
“嗯”秦朗點着頭:“日後在她跟前,別說許多的話。還有你回府裡知會福伯一聲,告訴他菀晴的下落,若是那張媽媽和小柔願意,也讓她們過來顧着,帶些個她平日裡喜好的東西。好歹也是伺候過的,若是不願,就再找個妥實的人來。還有,找人好好拾掇拾掇這園子,總不能委屈了她。”
秦朗心裡嘆着氣,幸好之前讓福伯暗地裡幫着,要不然還不知道是怎麼個樣子。
“爺的吩咐小的記住了,您放心,定不會苦着晴姑娘。只是爺您不回去?怕是紅玉那位夫人等的要着急了。”艾青雖然不明白這秦朗明看着喜歡那晴姑娘,可是爲啥之前還得鬧成那個德行,如今和好的也太快了些。便是不清楚,也不該是他能多問的。
秦朗沉了沉臉:“外人面前暫且容了那紅玉,私下你要知道分寸,除了菀晴,這將軍府的女主人是她人做不得的。”
艾青連着應道:“小的記住了,爺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定不會弄錯了。”
“我先不回去,等福伯把人弄來了再說,她自己在這我總歸是不放心。你回去也順道看看李莽傷勢怎麼樣,等他養好了再讓過來暗中保護着。”秦朗說罷,就提腳離開了,心裡擔心的緊,也是想的很,生怕屋裡的人等急了。
艾青用袖子擦了擦鼻子,搞不懂這些個頭頭道道,卻是知道該做些什麼。他扯了馬,騎了上去,一溜煙的工夫,人就跑了,馬蹄子蹬着地面,攪的雪花沫子揚了起來,平添了一副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