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笑了,這好端端的,怎麼成了個膽小的了。覺着屋裡也是不冷,索性撩開被子瞅着她,看她能躲到哪去。
“你怎麼這麼欺負人。”菀晴是個好脾氣的姑娘,卻也是懂着事理的,心裡一酸,抽抽搭搭像個孩子:“便是我名聲不好,也不能任着你胡來。”
秦朗這才覺着自己做的有點過了,他不過是把菀晴當成他自個兒的夫人,早就想着親近,又怕嚇着了,如今到底是惹了她。想着那些個長舌頭的風言風語,自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還是頭回見她掉淚:“哪個敢說你名聲不好,你別多想,是我錯了成不?”
“怨不得他們。”菀晴抽着鼻子,哽咽着:“我被土匪擄到山上過。”
“那又如何?”秦朗重新給她蓋好被子,掖着角兒。
“我是那混賬將軍的下堂妻。”
“我不在乎。”秦朗心裡百般不是滋味,自己也是諸多無奈,怎麼就成混賬了。可是又不能說些個什麼,只能應着。
菀晴慌亂的看向一側,抿抿脣,嘴角翹了翹:“用不得你在乎。”
“先前也不見你個動靜,如今卻是耍起小性子,倒真的後知後覺了,抱也抱了,摟也摟了,你的命是我從閻王跟前搶回來的,以後你就是我的人,再不許說這些話。”秦朗起了身,拍拍皺着的衣服:“我去外頭瞧瞧,看艾青來了沒有,你衣裳不合身還是別出來了,省得一會又羞了人哭鼻子。”
菀晴知道他是個好人,話裡卻透着刻薄,又藏着好意,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看着他的背影硬是瞪了瞪眼撇了撇嘴,什麼叫做他的人,說完就這麼走了,也不給人說個清楚。莫名有些失望,那艾青是個什麼人,名字那麼女氣,該不會是個丫頭吧,這樣想着,總是酸酸澀澀的不得勁。
秦朗沒想着離開,可是她太磨人。若是和從前,他不過是冷着臉,就是想瞧上一眼也是趁個沒人的時候偷偷摸摸的看,如今她就在身邊,可是又得瞞着,不能讓她知道了自己誰,又得忍着不能碰了她。
放開捨不得,親近又親近不得,可她還偏偏沒個防備,女兒家的小心性在眼前敞着,更是喜愛的緊。饒是她鬧着情緒,他也是氣不得的,只想把人扣在自己的懷裡好好的護着,到底也還是隻能看着。
說來說去,他自己也給混了,到底該想個什麼法子脫了身,若是她當真再也不記得了,他不過是瞞她一輩子罷了,可是總得先離開這京城才行,在那人眼皮子底下總歸是不能安生。想到這,臉也變的冷冷的,這樣的冷,是菀晴白日裡不曾見過的。
院裡的樹杈子上蹲着個烏鴉,連大嘴都是烏黑的,也不叫,就那麼呆着,時不時的踩踩縫裡的碎雪沫子,發出輕輕的咯吱響聲。秦朗瞧着,倒是覺得這鳥兒纔是最厲害的,沉得住氣的纔不討人嫌棄,也不會被人打了去。這大多的人都是不喜烏鴉的,見了定是拿那石子給擲了,如今這般安生的,真是不常見。
遠遠的,總算是瞧見來了幾個人影,大約是騎着馬,卻是看不大清臉的。秦朗在院子裡逛着,發現只剩下了木頭架子的馬車歪倒在地上,周邊的黃絛穗子愣是耷拉着,時不時的隨着風擺弄兩下。他想着定是那艾青做的,不過是因着馬車顯眼了些,他便只要了那馬,只是難免也是頭疼:“這小子倒是機靈,可也太糟蹋了。”
“你做什麼?”菀晴裹着毯子,光着腳踩在地上,幸好是沒出了屋子,要不非得凍壞了不可。
秦朗看着她,來不及說什麼,便又把她抱了起來。
“你這人”菀晴惱着,怎麼總是就對她動手動腳的,就不能好好說些話。
“一個姑娘家,怎麼這樣不愛惜自己。若是腳壞了,我定是不管你了。”秦朗氣着,覺着她真是不省心,總得時時看着才行。
“鞋子沒了。”她低着頭小聲的吭着。
秦朗看了看已經泛紅的小腳,自然明白是冷着了,就抱着進了屋數落着:“你就這樣任着人看?”
菀晴到底不是這裡的姑娘,她也沒覺得這腳被人看去有什麼,只是他這樣一說,心裡便是懂了,怕是不能被人看的吧,這樣想着忍不住侷促起來,兩隻腳相互搓着,想要蓋住點什麼。
他覺得好笑,這女人怎麼一陣一陣的,膽子時大時小,真跟個孩子似的,想着她剛剛的事兒,愈是肯定的想着,到底是個沒長大的。
又是給她攏了攏身上的物件兒,坐到爐子跟前,生怕燙着她,換了好些個姿勢,讓她側着坐到腿上,總算是暖了。
“你快些放我下來。”
“老實坐着,若是我累自會放你下來。”秦朗空出隻手拿着棍子捅了捅爐子裡頭,火苗一下子歡騰着。菀晴不過是覺得難爲情,哪裡是怕他累着,真是個自以爲是的。見他忙的專注,也瞧着那爐子,不過是個灰瓦面破舊的,看着樣子約是有些年頭。
“你不去等那艾青了?”菀晴酸溜溜的說着。
“等他做什麼?”剛說出口,他想起來先前的話,便是答着:“歇會你見了他,肯定是歡喜的。”
“我又不認得。”菀晴不樂意,動動身子在他懷裡拱了拱。
秦朗捏了捏她的嫩臉:“就不能安生會兒。”
“你腿麻了?麻了就放我下來,誰也不稀罕你抱着。”菀晴不看他,也伸手想去接他手裡的棍子想試着捯飭捯飭那爐子。
秦朗躲了去,扔到腳跟,瞅着那憤憤的人:“你不能動,你又不是個仔細的人。”
菀晴叫着勁:“便是我什麼都不好,那艾青定是會做得。”
他反應了半天,怎麼又扯上艾青了,卻是看着她氣的腮幫子都泛着粉,心裡一下子樂了,笑着問她:“你莫不是吃味了吧?就因着我出去等艾青撇下你在屋裡的緣故?”
他一笑,她就氣。小心思被看透了去,面子總是下不來的,更何況是她這樣好臉面的人,扭着頭不看他:“咱倆又沒得關係,跟我有什麼牽連?”
秦朗只顧着笑,湊走上去想去看她的眼。
她躲着,他便湊得更近。她推着他,卻覺得他身上硬硬的,跟塊木頭似的,怎麼也是不動。
“倒不是你會歡喜艾青,只是他帶來的人你見了,定是好的。”秦朗撩了撩姑娘耳垂邊上的碎髮,看着飽滿的小耳朵忍不住摸了摸,竟是那樣的軟。
菀晴就是打他的心勁都沒了的,這人總是這般的厚臉皮。
“爺,我們回來了。”門外傳來動靜,是個男聲,菀晴聽得清楚。
秦朗摸着鼻子瞧着她:“艾青來了。”
這話剛落,姑娘的嘴巴是咬了又咬,她只覺得名號女氣了些,青啊紅啊的都是姑娘家的,哪知道是個大小夥子。怪就怪自己多想了些,先前就是跟着那人一起來的,他們之前說話也罷,做事也罷,自己怎麼就沒注意呢,反倒白鬧了這爲難人的笑話。
秦朗的心情自然是好的,只是喚了聲:“你們進來吧。”
菀晴覺察到自己還在他身上坐着,蹙着眉頭看着他,聽到門開的聲音,急急的躲到他懷裡。
“姑娘,可算是找着您了。”小柔見了,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菀晴認得出這音,聽了激動,急忙擡頭望着,果真是,小柔和張媽媽好好的在她眼跟前兒。大約是見了親人般的,眼眶猛地紅了,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張媽媽和小柔知道摟着姑娘的那人是誰,來的路上艾青和福伯就交代了個明明白白,怕是隻有姑娘不清楚了。眼下想去和姑娘親近,腳卻是動不得,就那樣眼巴巴的瞧着。可是瞧着瞧着,就發現些許個不對勁來,這姑娘身上裹得是個毯子,毯子露出的邊邊角角似乎也是男子的衣衫。這下見了,更是詫異,難不成姑娘和將軍當真是和好了?這樣想着,兩個人都是更加的歡喜,打心眼裡替姑娘開心。
菀晴只當她們是見了自己,許多的話說不清楚,只覺得委屈。
福伯走進了捅了捅張媽媽的胳膊,這人才回過神來:“姑娘,換洗的衣裳都帶來了,十個八件的,有不少好的。”
菀晴聽了,笑了笑,多多少少有些個不自在,但也是沒個法子,只是心裡奇怪着,他怎麼會找到他們的。
秦朗沒等她開口便解釋着:“我和秦將軍認得,自然也識得他府上的人,所以就派了艾青去問了問,果真是找到了,還真是巧的很。”
菀晴不大相信,只是問着:“你們來了,那紅玉可是知道?”
小柔兇着臉:“定是不告訴她的,若是讓她曉得了,指不定又想着什麼鬼路子禍害姑娘。” 自從聽得艾青說了怎麼救的姑娘,她差點沒拿了刀子闖了那紅玉的住處,只是張媽媽硬是攔着,還是見着姑娘比什麼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