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清晨,天還沒亮透,出着光的細縫,灑在地上也是若隱若現的,泛着的紅色兒倒讓人瞧了心暖。菀晴起來立在院子裡,手裡揣着個紅棉緞子暖手的,探着身子瞧着外面。
“姑娘,也真成了個不怕冷的,莫不是要做望夫石,全了姑娘的願?”小柔起了簾子,端着不大的盆兒,打着水,想去燒開了才能用得。
“沒個正經的。”菀晴笑啐:“就屬你貧。”她也不懂這是怎麼了,昨夜天兒黑了秦朗便帶着福伯走了,明明說着一大早的來,卻是瞧不見人影。
“這碎嘴的丫頭又打趣姑娘了。”張媽媽在屋裡收拾着牀鋪,昨夜硬是用着長椅鋪了棉墊讓自個兒睡了一夜,醒了身子就愈發的痠痛,約是睡的不安穩,真是歲數大了,這樣的苦頭都吃不得。
菀晴聽着動靜,邁着步子擺着碎荷翠色的棉裙晃進了屋:“張媽媽放下罷,我來。”說着就想接過她手裡的物件兒。
“使不得使不得,姑娘做不來這些,快歇着。”張媽媽揚着手離她遠了些,偏是不讓她幫着。
菀晴不是個暈乎的,她曉得張媽媽定是難受的緊,可是睡前兒她和小柔愣是拉不動她,就眼睜睜的瞧着她睡在那不大的破椅子上,沒了法子也只能作罷,她便和小柔擠着睡了牀,倒是舒坦。只是這越是舒坦,她心裡就更加的不得勁。
“張媽媽我不過是個尋常的,再不是哪家的小姐夫人,也不是千金的姑娘,不必這樣。”菀晴泛着酸,自打跟了自己,張媽媽和小柔再也沒得安生。
“姑娘不必瞧我。”張媽媽眼明的很,她知曉菀晴心疼着自己,回過頭來望着她:“你且去瞧瞧那艾青,他睡在那雜貨的屋子,也沒多個厚實的被子,怕是凍壞了。”她早就覺得姑娘和往前不大一樣,難得聽將軍說了去,這才知道姑娘大多事是不記得了罷,怪不得竟不識得艾青,想着也是做過夫人的,怎麼能不認得將軍,不認得將軍身邊的人兒。她就是愁着那多嘴的小柔,沒得心眼,萬一說漏了嘴,可是惹不得將軍發了大火。
菀晴沒看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只是想了艾青,知道定是秦朗派着留下護着自己的。不知怎的,多多少少有些個歡喜。莫不是被他救了所以就動了心?她抿着嘴,秀氣的柳葉眉也是蹙着,自己又不是這裡的姑娘,怎麼就輕易的動了心?
這樣想着,腳也是走着。來了門前敲着,不大會兒艾青揉着眼走了出來,頭髮卻是束着整齊。
“你醒了?”菀晴暗道難不成是個好臉面的,看他那樣濃的困勁,卻有的時間打扮。
艾青不過是件青灰色的大絨袍子罩着,臉色卻是不大好:“怕有個什麼動靜嚇到姑娘,也沒敢躺着,只是坐在那裡眯着眼,也是乏得厲害。”
菀晴心裡一陣觸動,明是人家艾青照顧着,她總是把這情意歸到了秦朗,說到底,也是他的人。
“你這樣子哪裡能顧着別人,總歸是要休息好的,可不能累着。若是秦公子回了,指不定埋怨我苦了你。”菀晴笑着,大抵也只是想勸他回屋:“這裡本就不是住人的,你若是不大介意,可以去那屋裡,總也有個睡的地兒,且有着爐子,也是暖和的很。”
“哎呦這可做不得。”艾青聽了連着搖頭,險些沒摔着:“若是爺知道了,莫說我這條小命,就是斷了胳膊腿兒的再見了閻王老兒,那都是輕的。”
菀晴愣了一愣:“秦公子那樣的人兒,怎麼讓你說的跟個厲害的似的。”她自打見了秦朗,不提那些個總是打趣自己的混賬話,餘下的也是溫潤體貼的。
可艾青自是瞭解自家主子的脾性,這姑娘可是他的夫人,便是自個兒的女主子,饒是她不計較這些個條條框框,可總鬧不得閒話,萬不能留些個什麼話頭讓人拾了去。
菀晴見他不樂意,原是番好意,眼下被人拒絕了,心裡也不氣。她是想了起來這裡的人總要守着規矩,都怪那沒個形的人把自己帶壞了,姑娘家少不得矜持性子。卻也是樂了,數不清是爲些什麼,換做旁人,她定是不想招惹的,許是跟着他有關,自己倒熱心了許多。
“姑娘也別擔心,昨個兒趕得急,自然來不及購置些,怕是今天就沒什麼打緊了。”
菀晴想着大約是秦朗還要來的緣故,也沒多問些什麼,只是冷不丁的紅了臉,心情也愉悅許多,背過身子擡着手遮住黑瑪瑙的眼睛,長睫毛撲閃着,太陽竟出來了。
“夫人,夫人。”寶珍在牀前輕聲的喚着,也是躲個偏的角,生怕牀上的人兒惱了扔出些什麼砸着自己。
曼紅的紗帳裡伸出只如玉的胳膊,寶珍心頭一喜,想是起了,趕緊湊了上去,哪想着她翻了個身,卻沒了動靜。
滯了半天,寶珍還是晃了晃她。
“你想死不成?”紅玉悶聲悶氣的罵着,眼皮子也是懶得擡。
“夫人,將軍回來了。”
聽了這話,紅玉驚得睜了眼,這樣的動靜也着實嚇了寶珍一跳。
紅玉起了身子坐了起來,難掩着激動:“當真?”
“自然是真的,只是不清楚將軍是什麼時辰回的,許是夜深了罷。”寶珍攙着紅玉站了起來:“夫人可是要去見將軍?”
紅玉想去,又頓住了身子,臉上覆雜的瞅着寶珍:“他不來,便不急得去,你先去問問那人可有了什麼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