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王征月 第2頁

那是北國戰俘,只有北國人會被留下一口氣,反復遭受折磨凌遲,而南朝人若是稍有不從,就會被人直接奪去性命,就像她的娘親、她的姨娘,還有她所有的親人……

寒眸隱隱掠過波光,來人雙手不過一扣,兩把弦月彎刀竟瞬間合二為一,成為一把回旋刃,自掌心疾速旋向男子。

鏗!鏗!

兩簇火星自男子頭頂激散迸射,粗重鐐銬瞬間應聲而斷。

直到癱倒跪地,男子才驚覺自己竟然沒死,而手上鐵銬卻已斷裂。

「妳?!」

男子愕然抬頭,望向那女扮男裝的刺客,後者卻單手接住旋回雙刀,隨即冷漠地轉身,轉眼間消失在地牢中。

地牢門外,傳來成千上百的馬蹄聲和哀嚎聲,整座軍營彷佛慘遭敵軍壓境,連地牢內都能感受到那劇烈震動。

男子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解開腳鐐,並憑著剛強的意志走出地牢,然而甫踏出地牢,眼前的景象卻讓他驚駭得說不出話。

只見整座軍營幾乎陷入火海,四處都是戰馬瘋狂奔竄的景象,重傷死亡的南朝士兵隨處可見,轅門前方更清楚傳來殺戮的慘叫聲。

一抹黑影就飛躍在熾焰的火光之中,挾著兩把彎刀與上百士兵纏斗,將所有人引到操兵場中央,讓躲在角落的女奴們能有機會逃跑。

火光。

鮮血。

哀嚎。

彎刀起落,鮮血噴濺,飲酒作樂的景象已不復見,天地間唯有血腥彌漫,而天上弦月仍然如鉤,宛若一把彎刀,冷冷刺入人們的眼底。

第1章(1)

月魄,南朝最惡名昭彰的刺客,朝廷最恨之入骨的頭號重犯。

三年多來暗殺官員無數,甚至在半年多前侵入北頭山河套軍營,造成數百名兵將傷亡,為除去這心頭大患,朝廷懸賞一百萬兩黃金,令南朝上下全面通緝。

如今南朝里外,到處都張貼著月魄的畫像,為覬覦那一百萬兩黃金,江湖各路人馬伺機而動,只消一有風聲,便你爭我奪的四處追查,卻始終遍尋不著月魄的蹤影,直到朝廷設下陷阱,才終于又讓月魄現身。

「人就在前方,快追!」

粗暴喝令在草原上響起,一名將軍騎著戰馬,率領上百邊軍向前奔馳,急欲將前方那重傷的月魄拿下。

為了緝捕這該死的刺客,朝廷以官員為餌,命令數名邊官到北方張家村入宿視察,並暗中安插十名刺客喬裝成村民,合力演出官員魚肉鄉民的戲碼,為的就是引出月魄,並乘機取下她的項上人頭。

計劃奏效,月魄果然信了這場騙局,在不久之後便潛入了張家村,計劃看似萬無一失,偏偏朝廷卻低估了月魄的心思和身手。

她很快便察覺到了不對勁,雖然被傷,卻仍在千鈞一發間躲過最致命的襲擊,即便十名刺客合力追捕圍剿,仍然不敵她一人雙刀,不但死傷大半,還讓她負傷搶了匹好馬逃出張家村。

就因為這個失誤,他這個新上任的邊關大將軍得被迫收拾這爛攤子。

月魄或許身手不凡、輕功了得,然而負傷在身絕對逃不遠,他帶著百名好手四處追捕,果然很快就在邊境以南五里處發現她的身影。

饒是殺人無數的月魄,也斷不可能以一敵百,這場仗他贏定了!

「月魄,妳逃不了的,還不乖乖束手就擒!」

將軍大聲嘶吼,領著百名人馬自一方草坡上奔騰而來,所有人個個手持兵器,鋒利的兵器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全都直指前方那馬背上的身影,後方一排長弓更是蓄勢待發。

「射!」

大掌一揮,數十枝箭矢隨即劃過天際,直沖人影而去。

箭矢如雨,殺氣撲天,剎那月魄自馬上拔躍,施展輕功躲過大部分的箭矢,卻仍然被一枝箭矢射中左臂,瞬間癱跪在草原上,劇烈喘息,顯然傷得不輕。

多行不義必自斃,看來今天就是她的死期了!

將軍得意大笑,彷佛瞧見一百萬兩黃金在眼前閃耀,卻不敢輕敵,眾所皆知月魄最擅長近身戰,貿然拉近彼此距離只是徒增危險。

「再射!人死了,通通有賞!」

嘹亮軍令清楚灌進所有人的耳里,數十名士兵不敢怠慢,立刻抽箭上弓,再次朝月魄射出箭矢。

誰知就在一片箭雨之中,一圈銀光卻陡地旋斷無數箭矢,自前方飆射而來,銳利銀光挾著驚人殺氣,直朝馬上那高大的身影而去。

將軍失去笑意,連忙舉刀挌擋,偏偏還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銀光掠過手中大刀,往自己的咽喉飛來。

刀旋刀過,一彎血霧瞬間朝外噴灑,銀光卻疾速一個回旋,精準反轉飛回到月魄的手中。

「將軍!」所有人錯愕驚喊,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

「不可能……」

短短三個字,是最後的遺言,搗著噴血的咽喉,統領百軍的高大身影只來得及瞪大眼,隨即便自馬背上墜落。

緊握回旋刃,月魄隨即折斷臂上箭矢,顧不得身上幾處傷口血流不止,硬是咬牙撐起身體,轉身施展輕功躍上馬背,繼續向北奔逃。

強風颯颯,揚起漫天枯草,更吹亂她沾著血污的長發,一枝箭矢卻伴著一道嘶吼自後方破空而來,急欲貫穿她的心窩。

憑著過人的五感和直覺,她立即側身右傾,提刀反手擋下箭矢,然後才又壓低身子,筆直向前狂奔。

「誓殺月魄,為將軍報仇!」

激狂的嘯聲伴著奔騰的馬蹄聲,自後方追趕而來,更多的箭矢掠過,在她身上貫擦出更多的鮮血,然而那雙冷眸卻始終炯炯有神,傲然堅定。

她從不畏懼死亡,更不怕痛苦折磨,自家鄉被滅,她失去所有至親至愛的那天起,她就發誓要用那些狗官的命悼祭所有的亡魂!

風聲飂戾,一聲聲自耳邊呼嘯,宛若亡魂悲鳴,哭嚎著對南朝的憎恨、對亂世的絕望,向她索求更多的報仇雪恨。

周遭風景不斷自眼角消逝,她不知自己究竟逃了多久,身上又多了幾道傷口,只曉得絕對不能倒下。

只是烈日當空,熾焰如火,馬兒從疾奔到漸慢,直至再也走不動,她才筋疲力竭的轉過身,望向來時的方向,決定察看後方動靜,誰知觸目所及竟然沒有任何南朝士兵的身影,黃沙漫漫,天地間只有岩礫沙峰和無止盡的炙熱。

這里是……沙漠?

冷眸波動,掠過一絲領悟。

南朝和北國勢不兩立,壁壘分明,以東西兩座巨大山脈作為屏障,山脈間狹長的科羅沁莽原則是兩國邊界,莽原南北皆有兩國大軍駐守,一旦有兵越界便視為挑釁,戰火立開,莫怪那些南朝士兵不再繼續追殺。

只是,她雖然僥幸逃過一劫,卻也等同是跳進了另一個虎口,北國從來不歡迎南朝的人,更不允許南朝人越界,也許現下就有大批北國士兵朝她而來。

南朝士兵不必親手殺了她,因為他們知道,北國的人會幫忙代勞。

黏膩鮮血早已浸濕衣裳,而更多的鮮血不斷自各處傷口內淌出,沿著衣角指尖一滴滴墜落至沙漠上,瞬間被黃沙吮盡。

烈日之下,就見蒼白的臉蛋與玄色勁裝形成強烈對比,而月魄卻依然堅挺坐在馬背上,沒有因為目前的處境而恐懼。

她緩緩收回目光,接著轉身抬頭望向前方無垠蒼穹,卻讓眼前一圈刺目日光模糊視線。

她知道自己失血過多,卻沒有力氣替自己止血。

她也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抵擋即將出現的北國士兵。

但她一點也不在乎。

因為,她終于可以和所有親友團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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