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桃園國際機場的入境處前,接機人潮密集,有踮著腳跟伸長脖子尋找的,也有揮舞著小旗子、拉布條迎接的。
除此之外,還有小妹妹扯著媽媽的裙子吵著要尿尿;弟弟拉著爸爸的褲管說要吃麥當勞,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頎長的年輕人。
優雅俊帥是旁人對他的第一印象,尤其是女孩子們,先是頻頻偷看,最後干脆直盯著他瞧,嘴角的口水因垂涎他的美男色而泛濫,還不忘拋幾個仿佛眼楮抽筋似的媚眼給他。
雖然被好幾個疑似從療養院里逃出來的病患緊盯著,可年輕人似乎頗為習慣;也難怪了,如此出色的男孩子,到哪里都會是人們注意的焦點、女孩子愛慕的對象,既然經驗多多,也就習慣成自然,自然又變成麻痹了。
年輕人深黝的雙眸透過坡璃鏡片,焦急又期盼地盯著入境口,俊秀的五官上帶著一抹壓抑的神情。
他頂了頂金邊眼鏡,隨即又從褲子口袋里掏出方帕揩了揩額上的汗水,削瘦結實的修長身軀緊繃著,透露出一股既興奮又害怕的訊息。
人潮陸陸續續地踏出入境大廳,可就是沒有他日夜思念的倩影。
懊死!她為什麼堅持要玩這種游戲呢?說什麼只通信不給照片,等重逢那天再互相瞧瞧對方是否變得讓人認不出來了,這樣才夠刺激神秘。
刺激神秘個鬼咧!
年輕人暗嘆,原以為她會隨著年歲的增長而多幾分成熟,可沒想到,在每三天一封的書信往來中,她卻始終不改頑皮與淘氣,唉!實在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想來,她的外表應該也沒改變多少吧?年輕人暗忖,雙眼也同時在每一位走出入境處的年輕女性臉上打量。
半晌,人潮漸去,旅客漸少,突然、年輕人的雙眸牢牢的定在一名艷光照人的少女身上。
天啊!她真的一點也沒變……不,她變了!不、不,她不算變……不、不、不,她……該死的真的變了!
她的兩條長辮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可以和男生媲美的超短發,兩鬢上還染了兩撮鮮艷的金黃色。原本竹竿似的扁平線條,搖身變成為玲瓏豐潤、婀娜多姿的曲線,雖然身高不算高,頂多一百六十吧!但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
在胸緣下方打結的無袖襯衫和超短的牛仔褲之外的部位,膚色健康黝黑得令人贊嘆,在腰間那光滑細女敕的肌膚上,還掛著條細金腰練,配合低腰牛仔褲露出的肚臍……
簡直是引誘人犯罪嘛!
她長大了!
也更美了!
從一個粗魯野蠻的小女孩,變成一位青春洋溢、明媚動人的美少女了。
然而,她那雙靈活淘氣的大眼楮、紅潤微翹的小嘴、時而浮現的迷人酒窩、挺俏的鼻子和固執又好強的尖下巴卻依然不變。
望著那張熟悉的瞼龐在四處張望後,直往出口處邁去,年輕人按捺下心中的激動,快步走到少女面前想要攔下她,但少女只是瞄他一眼,便面露厭煩之色地繼續走向出口。
年輕人再次超前擋在少女前方。
少女猛地一聲不吭的重重將背包甩向他,將措手不及的年輕人撞退好幾步。
「滾開!」她罵道,旋即再次往前走去。
年輕人稍稍喘口氣,又不怕死地沖到少女面前,而這一次,他及時在少女修長的玉腿朝他踢來之際,出聲喊道︰「別踢,小丫頭,是我啊!」
球鞋霎時停在半空中,少女驚愕地瞪著年輕人。
「你……」
「我知道我變了很多,但是……」年輕人低頭瞧瞧自己,旋即又無可奈何地摘下眼鏡。「仔細看看我的臉,應該還能認得出來吧!」
少女疑惑地盯著他的臉孔良久。
若不去注意他的臉蛋大小,只研究那俊俏的五官,溫暖黝黑的雙眸,高挺的鼻梁和厚薄大小適中的嘴唇,還有那特大且厚的耳垂……
突然,少女臉上的懷疑之色,倏然被震驚與不可置信所取代,小嘴驀地張成O型,兩顆眼珠子瞪大得差點滾了出來。
「胖哥!」她指著他高八度的尖叫道︰「你是胖哥?」
年輕人連忙掃了四周的的玻璃帷幕一眼,唯恐她的尖叫聲會震破玻璃,在發現周圍沒有出現異狀後,他才松下了一口氣,而後朝少女尷尬地笑一笑。
「是我,小丫頭,我是……呃……胖哥。」
少女張了張口,抗議似的掃了他瘦削頎長的身驅一眼,「胖、哥?」
年輕人無奈的聳聳肩、攤攤手。
「沒錯,我是胖哥。」
少女斜睨著他,縴縴玉手在他的臂上用力一掐。
「胖、哥、嗯?」
年輕人看著她捏起的一小坨肉,不禁輕嘆。「對,胖哥。」雖然很小塊,總還算是結實的吧!
少女松開手,又瞪了他半天之後,才慢吞吞地說︰「你說要給我一個喜……」
她忍不住又上下瞟了他的身材一眼。「可這真的是……驚得足以嚇死人啊!」
真是太夸張了!
一百多公斤的大胖子,居然縮水變成一根竹竿了!
第一章
小魔王!
這是附近鄰居們送給曹子雅的封號。
說起來,這個封號對她而言,還真是實至名歸哩!因為她有一副比乞丐還骯髒邋遢的外貌,臉蛋永遠都是烏漆抹黑的,不論身上穿的是小可愛、短褲或小洋裝,都令人懷疑她是否曾在泥地上打滾過?
然而,六歲的子雅最令入無法招架的是,她那旺盛的搗蛋精神和恐怖的幽默感,雖然她一直是寂寞的,但她總有辦法找到樂趣打發時間,可是,似乎除了惡作劇和與其他年齡比她大的小朋友打架之外,她再也沒有其他想做的事了。
她的惡作劇實在令人痛恨,譬如,在鄰居的花盆里塞滿狗糞,卻說自己在施肥;或者在鄰居門前扔下幾只死老鼠,說是要給鄰居加菜。
她的打架架勢更是使人膽寒,踢、咬、掐、扯百無禁忌,什麼下三濫的招式都使得出來,就差沒拿著菜刀砍殺過去,而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要得到勝利。
當然,更不能忘了她伶俐的小舌頭,若是她不幸打輸了,什麼髒話毒咒常僻哩啪啦的就罵出口,既尖酸刻薄又惡毒狠辣,讓人很難相信那些話居然是出自一個六歲小女孩的口中。
總而言之,無論在外表或實質上,她都是個人見人怕、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小魔王。
雖然那些屢遭她「荼毒」的鄰居們在受不了的時倏,也會上她家向大人告狀,但往往也只能在口頭上抱怨一下罷了,誰教她還只是個六歲不到的小女孩呢?總不能真的要求她那老邁的外公狠揍她一頓,或罰她禁足吧!
即使真的提出禁她足的要求,她還不是會照樣偷溜,說不定還會反過來咬他們一口,說他們殘酷沒良心哩!
而那些打架打輸她的小朋友們,常常被打得頭破血流,卻不敢聲張,只因,一個堂堂的大男生,居然打輸一個小不點,這事若傳了出去,他們肯走會被人笑死!
所以只好認栽了,而後模模鼻子,暗恨在心,盡量避她遠遠的!
因此,長久以來,她都沒有朋友,只有打架的對象;更沒有什麼知己,只有吵嘴的目標,她始終是形單孤影的,直到臨上小學前的兩個月……
這日午後,子雅剛吃過午餐出門不久,便在社區公園里和兩位小學三年級的男生燃起戰火。
不久,戰況已極為明顯,一個男生坐在子雅的身上,奮力想抓住她胡亂揮舞的小手,而另一個就跪坐在一旁端詳自己小手臂上滲著血絲的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