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上特別靜,呼吸聲似乎都消失了。
說完這句話的童心晚也特別後悔,她的不高興,憑什麼要壓到莫越琛身上呢?毀約的不是莫越琛,他甚至和莫氏企業都沒關係。這幾天也是莫越琛收留了她……她憑什麼要對莫越琛發火?
都說人是欺軟怕硬的物種,童心晚覺得自己就是這類人。有什麼話不能衝着當成沒事發生的莫謙凌說,要去爲難莫越琛?
她抿抿脣,看向莫越琛身邊的傅婭。她的話,會影響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嗎?她猶豫了幾秒,沒道歉,也沒辦法圓回這句話。
“小叔,咋回事啊?”莫謙凌擰擰眉,先出聲了。
“她住我那兒。”莫越琛收回視線,沉聲說道。
“啊?”莫謙凌楞住了,手指在兩個人中間來回畫了一圈,訝然地問道:“她怎麼住你那兒?”
“怎麼,要你同意?”莫越琛掃他一眼,擡步下樓。
他一動,衆人都動了。有人悄悄看童心晚和傅婭,但沒人敢議論。
莫越琛的霸氣由此可見一斑,在這地方,沒人敢管他的閒事。至少當面不敢,半點不尊敬的樣子也不敢流露出來。
“你們什麼關係啊?”吳青青終於合上了能塞進雞蛋的嘴巴,好奇地問童心晚。
“我是他們的窮親戚。”童心晚苦笑道,彎下腰,把掉在臺階上的花菜撿起,跟吃了一半的盒飯一起丟進了垃圾筒裡。
吃不下去了!
她爲自己的衝動和莫名其妙的小報復感覺到羞愧。
掃尾工作有點麻煩,當天太晚了,約好錢第二天結。童心晚摔傷了膝蓋,吳青青主動把她要做的事都包攬了過去。
但童心晚不好意思回去,磨蹭到了九點多,才踏上了回去的路。
她打了輛車,因爲膝蓋實在太痛了。
到了門口,指尖在密碼鎖上停了好幾分鐘,童心晚才摁下了那串數字。
和門裡的光亮一起衝出來的,還有笑語聲。
她惶惶然地看向客廳裡,四個人,兩男兩女,端着紅酒,面前擺着點心,正談笑風聲。
傅婭和唐詩坐在一起,莫謙凌和莫越琛各坐一邊。莫越琛是背對門的,莫謙凌先看到童心晚,眼睛一亮,站了起來。
“童丫頭回來了,怎麼過來也沒說一聲?”他走過來,手掌在童心晚的頭頂上揉了幾下。
童心晚揚了揚脣角,輕聲說:“怕麻煩你,麻煩小叔一個人就好了。我去收東西,等下……我男朋友來接我。”
“男朋友,你纔多大,就找男朋友了。”莫謙凌彎下腰,手指掐住了童心晚的小臉,笑着搖晃,“童丫頭,你十六了吧?”
她這張小嫩臉,確實是怎麼看都是個高中生的稚嫩樣子。
童心晚拉開他的手,小聲說:“別這樣,你女朋友看着呢。”
“怕啥,你小詩姐姐人特別好。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童世伯的女兒,童心晚。小時候他們家還說要把心晚嫁給我……哈哈,看這小丫頭,哪個男人能忍心下手?跟個娃娃一樣。”
若說世上還有另一個沒心沒肺的人,可能就是莫謙凌了。他壓根就沒把兩家的婚事當真,更沒關注過童家的事。
童心晚覺得悲哀至極。這一趟過來,除了自取其辱,還得到了什麼?印章莫名其妙地丟了,找也不找不到。兩家在北方的生意,就這樣完全落進了莫遠煒的手裡。她連冤枉這兩個字都沒地方說。
她推開他的手,埋着小腦袋回房間。行李箱塞在牀後面,她把箱子拖出來,把自己不多的東西往裡面丟。
心裡委屈得要命,但是眼淚沒有用,童心晚你有什麼好哭的?她扶着行李箱的把手,好半天沒有拉開門。她得找個男朋友過來圓了她的謊言,不要影響莫越琛和傅婭的感情。做人啊,要懂得知恩圖報。
那麼,現在只有顧辭能救她了,但願他還沒回去。
電話一接通,顧辭焦慮的聲音就闖進了她的耳朵裡。
“心晚,你到底在哪裡?我在昨天的餐廳外面等了你一整天了!”
童心晚鼻子一酸,哽咽着說:“顧辭你來接我吧。”
“你到底在哪兒啊?別哭啊……”
“我沒哭啊,我不哭的。我在……”童心晚吸了吸鼻子,報了地址。
“幾樓啊,說清楚。”
顧辭的聲音有點喘,看樣子是狂奔。
“我自己下樓去。”童心晚拉開了箱子扶手,準備出去。
“不行,你快說幾樓!”顧辭的語氣陡然變得嚴肅起來。
童心晚想了想,讓外面那些人看到也好,正好把這謊給說圓滿了。
“馬上到。”顧辭匆匆掛斷了電話。
童心晚回到鏡子前面,給自己補了個妝。走的時候也要光鮮一點,別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
生活裡這點委屈算什麼啊?以後要受的委屈更多呢。
拉開門,她滿臉笑容地向幾人道別。
“莫叔叔,謙凌,兩位美女,我走了。我男朋友就到了。”
“你的腿沒事吧。”傅婭站了起來,關切地問道:“我給你買了藥,一直等你回來。你莫叔叔也挺擔心你的。”
“不用擔心,我好着呢。”她咧咧嘴,朝莫越琛揮手,“莫叔叔,打擾你這些天了,你會有福報的。”
正說話時,她手機響了,顧辭到了。
她挺直腰,忍着膝蓋的劇痛過去開門。所以說啊,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是她這種人。明明腿痛嘛,跛幾腳又能怎麼樣,幹嗎死挺着?
她維持着臉上的笑容,擡起小臉看向面前滿頭大汗的顧辭。
“心晚你急死我了,下回別再這樣亂跑了。 ”顧辭一把抱住了她,死死勒在懷裡,大口地喘氣。
“走啦。”她捏着顧辭的衣服搖了搖,小聲說道。
顧辭接過她手裡的箱子,往裡面看了一眼。
“咦,顧辭?”傅婭看着他,驚訝地問道:“原來你就是心晚的男朋友呀。”
“傅律師。”顧辭笑着點點頭,握緊了童心晚的手,“那我們走了。”
“好。”傅婭送了出來,朝童心晚揮手,“心晚再來玩。”
是你的家嗎?再來玩!童心晚的心裡突然堵慌,情不自禁地看向了莫越琛。他一直坐着沒動,不說話,就這麼看着她。
那眼神,無端地讓她心慌意亂。
幹嗎呢?幹嗎這樣盯着她?那雙烏瞳,像是要把她給吞噬了,毀滅了!
“走了。”顧辭又拉了她一下。
她一邁腿,膝蓋痛得要裂開一樣。
顧辭正沉浸在成爲童心晚“男朋友”的喜悅中,完全沒注意她的異樣。一直到下了樓,童心晚才掙開他的手,彎下腰揉膝蓋。
“怎麼了?”顧辭反應過來,小聲問她。
“晚上摔了一跤,腿疼。”童心晚呲牙咧嘴地去撈裙角,想看看膝蓋到底腫成什麼樣了。
顧辭急急地蹲到她的面前,捧着她的裙襬看向她的雙膝。
烏漆漆的,像兩個塗了墨綠顏料的饅頭,腫得發亮。
“你怎麼摔的啊?”顧辭嚇了一跳,趕緊用雙掌捂住她的膝蓋,心痛地說道。
“就那麼摔的。”童心晚蹙着眉尖尖,輕聲抽氣,“你別碰我,好疼。”
“我抱你吧。”顧辭不由分說地抱起了她,大步往外走。
“那我行李呢?”童心晚好笑地問他。
顧辭什麼都好,就是有點毛燥。
顧辭趕緊放下她,走回去拖來了行李,“那你在這裡坐一下,我去叫部車。”
童心晚點點頭,扶着一邊的花壇慢慢往下坐。
顧辭飛奔出去叫車了,她的影子和行李的影子疊在一起,像一隻大烏龜,懶懶地趴在她的腳邊。她悶悶地擡頭看向他的窗子,只見他就站在窗前,抱着雙臂,朝她這邊看着。
有什麼好看的?她衝他做了個鬼臉……隔這麼遠,他一定看不到!
莫大叔,祝你第五次戀愛順利!
她收回視線,拖着行李箱慢吞吞往外走,去和顧辭會合。在他的視線裡,她坐得難以心安,亂七八糟地念頭在心裡堆積着,理不清自己到底在慌什麼,又爲什麼怕被他看見。
走出好遠,她扭頭看的時候,他已經不在窗邊了。光亮從窗子裡透出來,暖暖的一團,在黑夜裡融開,泛着淡淡的光暈。
莫越琛,他喜歡傅婭嗎?他的初戀長什麼樣子?他到底是風流,還是癡情啊?
——
顧辭住在一家小賓館裡,他把牀給了童心晚,自己窩在沙發上睡。
童心晚畫了半夜的漫畫,到凌晨才沉睡過去。
到了早上,手機上的QQ不停地響,是編輯找她。她的漫畫得了一筆一千塊錢的打賞,編輯認真看了她這幾天的畫,決定給她給一輪大推薦,讓她抓緊再畫幾話傳上去。
大有前途!
童心晚樂了,從牀上跳下來,想找顧辭分享一下好心情。
他早就出去了,桌子上放着一塊蛋糕,她最愛吃的那種,還有一張紙條。
“心晚別亂跑,我找到工作了,上午去找房子,等我回來。”
顧辭不回去嗎?童心晚楞住了。還有,顧辭難道把她的話當真了?不是真的男朋友呀!
“顧辭,你找房子幹嗎?”她趕緊給顧辭打了過去。
“住啊,我問了趙姨了,你不想回去。不回去也好,就在這邊重新開始。把你明年的學費準備齊了,明年我送你回學校去。”顧辭微微有些喘的聲音傳了過來。
“顧辭,我自己能湊,你回來。”
“別犟了,看你腿成什麼樣了,我心疼,知道嗎?我心疼!”顧辭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把電話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