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晚接過來,看了會兒,小聲說:“他一定也餓了。”
封衡笑了笑,沉聲道:“我看你是缺乏安全感,他對你不錯。”
在某些時候,安全感是奢侈的東西,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
童心晚現在就缺這個,總是心裡不踏實。好夢來得太容易了,就怕夢醒,碎光光、飛光光,比風溜得還快還無影。尤其是她今年才失去過那麼多,面對莫越琛,她恨不得用繩子把兩個個捆緊纔好。
人生啊,有這麼多想得到的東西,每一件都讓你恨不能用盡力氣去挽留,但是最後面,你真正擁有的卻少得可憐。
兩個助理吃完了,收拾東西出去。
童心晚也準備回房去休息,封衡站起來,深瞳微眯了一下,跟到了她的身後。
“倒是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
“什麼事?”童心晚扭頭看他。
“腎源很不好找,無數人在排隊。他又是一個恪守規則的人,不會從黑市上去買。萬一配型在你們中間的人裡成功了,你想過這件事嗎?或者是他,或者是你……”封衡緩聲說道。
童心晚怎麼沒想過,若是她自己的孩子,她肯定毫不猶豫地割掉自己的腎,給自己的孩子了。但人性都是自私的,小椿畢竟不是她生的,於是她就有些猶豫了、害怕了。她真的擔心莫越琛會這麼做……
“小椿的病情我找周楓問過了,非常嚴重,就算移植,也可能機率不大。如果他堅持移植,你會同意嗎?”封衡問道。
“我不知道……這孩子和他無親無故,他是有愛心的人……”
“真的無親無故?”封衡又問道。
“真的,”童心晚點頭,“說是丟在他們醫院裡的孩子,很可憐。”
封衡笑了笑。
就這麼一個笑容,把童心晚的心給撼動了。若真的無親無故,會到準備給他做腎移植手術的地步了嗎?
“心晚,我沒有別的意思,若是如此,他確實值得尊敬。”封衡看看她,替她打開了房間門。
“你會捐嗎?”童心晚猶豫了一下,問他。
“不知道,可能我比較自私吧。”封衡坦誠地說道。
童心晚在門口站了會兒,慢步走了進去。
就算有關係又怎麼樣呢?就算莫越琛此時告訴她,他有私生子,她也會接受的吧?她只是害怕手術刀在自己或者親人身上劃出的傷口,那種感覺很糟糕,很怕一刀下去,她愛的人就不會醒了。
說她自私也好,狠心也好,這種擔心就是揮之不去。
她在牀邊坐了會兒,拿起了房間的座機,打給莫越琛。電話裡是盲音,鎮子上的電信線路壞了。頭頂的燈閃了閃,電也斷了。
這場颱風帶來的影響真的不小!
童心晚猛了站了起來,黑燈瞎火的,讓她實在害怕。
“心晚?”封衡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她伸長雙臂,摸黑走了過去,給封衡打開了門。
“服務員說會拿蠟燭過來。”封衡站在走廊上,低聲說道。
童心晚舒了口氣,輕聲說:“謝謝。”
封衡看了她一會兒,小聲說:“心晚,你不是自卑的女孩子,爲什麼在他面前會那麼膽小?”
“有嗎?”童心晚楞了一下。
“你值得人疼愛的。”封衡往前走了一步。
童心晚嚇了一跳,連退了兩步,呼吸驟急,在停車場的可怕回憶一下子涌上心頭。
“你幹什麼?”她急聲問道。
“怎麼了?我是想進去陪你坐會兒……等蠟燭來,走廊上風大……”封衡立刻停下了腳步,聲音放緩和了一些。
“不用了,就站在這裡吧。”童心晚聲音大了許多。
兩名助得從樓下跑上來了,抓着一大把蠟燭,把童心晚的房間照得燈火通明。
“你回去休息吧,他們兩個陪我好了。”童心晚靠着牆站着,警惕地看着封衡。
封衡站了會兒,擰了擰眉,“那你好好休息,我先過去了。”
“給您蠟燭。”一名助理把蠟燭遞給了他。
封衡點點頭,看了一眼童心晚,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童心晚長長地舒了口氣,坐到了沙發上,小聲說:“你們也去休息吧,我把門鎖緊就好了,你們都累了,不必管我。”
“我們兩個輪流值班吧。”兩名助理商量了一會兒,看向童心晚。
“真不用,都累了。”童心晚擺擺手,一個陌生的大男人盯着她,她也睡不着呀。
“莫院長交待過的,還是留一個人,童小姐就好好睡。”兩名助理站了起來,一個回房,一個搬了把椅子坐到門口,背對着她坐着。
童心晚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和助理聊了會兒,頭暈腦脹地趴到了牀上。關着門窗,蠟燭散發出來的氣味實在難聞。但也不能開窗子,她只有滅掉了一大半的蠟燭,只留了衛生間和房間各一支照明。
氣味終於散了點兒,但是房間的大部分地方都重新陷進了黑暗裡,影影綽綽,伴隨着外面的風雨撞擊聲,彷彿有好多妖怪要從暗處跳出來咬她抓她一樣。
她努力睜了會兒眼睛,終於睡過去了。
一是因爲累,二是因爲房間不通風,有些缺氧。
不知道過了多久,童心晚在一陣難受裡醒了過來。
房間裡沒有光,黑漆漆的,隱隱覺得有人靠近了她的牀。
“小李?”她含糊地叫了一聲。
來人的呼吸聲重了,童心晚一個激靈,假裝呢喃翻身,悄然抓住了自己放在一邊的手機。這東西也能當武器,等下對着他的腦袋狠敲兩下!
“是我,快起來。”
是封衡的聲音!
“你要幹什麼?”童心晚急了,黑燈瞎火他摸進來幹什麼?
一定心懷叵測!原來他是這樣的封衡啊!
“別出聲。”封衡的手捂住她的鼻子,把她往牀的另一邊拖,直接把她摁到了地毯上。
他身上溼淋淋的,像是剛從水裡撈起來一樣。
“唔……”她悶哼着,想掙開他的手。
“別出聲,你聽聽。”封衡把她摟緊了,雙腿也夾到了她的身子上。
童心晚聽到了開門聲,緊接着是助理小李低低的聲音。
“她睡着了,你們動作快一點。”
“錢要準時到帳。”這是一把沙啞的聲音。
“知道了,快去吧。”小李緊張兮兮地說道。
不是封衡要做壞事,是小李!
童心晚的呼吸漸輕,慢慢地坐起來,用手機照向前方。
進來了四個人,小李站在最後面,前面三個人都不認識。
“醒了!”走在最前面的人楞了一下,飛快地扭頭看向小李。
小李嚇了一大跳,“快啊,弄暈她,該死的……”
“你才該死呢。”童心晚抓起枕頭,用力丟了過去。
前面的人閃了一下,躲開了枕頭,幾大步跳上了牀,要過來抓她。
封衡把她拖到了身後,慢慢挽起了袖子。
房間狹窄,幾個人打不開,只聽到砰砰梆梆的聲音,檯燈摔了,電話也被砸爛了,被子枕頭茶杯,凡是可以拿去當武器的都砸了出去。
砰地一聲悶響,也不知道是誰打到了誰的臉,又是誰踢到了誰的肚子。
童心晚找到掉在地上的手機,摸索着開機,用最後一點電封衡照着,專照那些人的臉。
封衡累了一天,體力漸漸不支。此時另一個助理才從睡夢裡醒來,見小李呆呆地站在門口,而房間裡打成一團,趕緊推了他一把,大聲呵斥道:“快進去保護童小姐啊……”
小李見情況不好,撒腿就跑了。
這一跑,把那名助理給弄懵了,好半天沒能回過神來。
“小趙進來幫忙啊,小李和他們是一夥的。”童心晚急得大喊。
小趙回過神,這才跑進來幫着封衡砸倒了兩個,制住了一個。
封衡把這人摁在地上,用力扭着這人的胳膊,狠狠往牆上撞了兩下,撞得那人頭破血流,連聲求饒。
“我們是收錢辦事的,得找那個人啊。”那人鼻血流得滿臉都是,哭喪着臉求饒,“別打了,快別打了。”
“小李這是幹什麼啊?”小趙又急又怒,趕緊給小李打了個電話。
但是他怎麼可能會接呢,這時候應該已經跑出鎮了吧?
“他跑不掉的,出鎮子只有一條路,橋倒了,他肯定會在鎮上躲着。不然就會重新上山。”封衡把這三人的褲子拽下來,困住他們的腳,再用皮帶把他們的手腳綁在一起,叫來酒店的保安,讓他們報警。
童心晚擰着眉,看着這三張陌生的面孔,百思不得其解。爲什麼總有人會針對她呢?到底是情敵所爲,還是單純報復她們童家?
“找到小李就知道了,沒嚇到吧。他們拿蠟燭來的時候,我就聞到了那種香味。中途過來給你換了兩支。”封衡小聲說道。
童心晚楞了一下,還真是同一個人做的!
“那個人按捺不住,這是好事。”封衡遞給她一瓶水,小聲說道。
“那你是從陽臺過來的?”童心晚往陽臺上看了一眼,這是六樓,大風大雨的,也難爲他了。
“謝謝啊。”她轉過頭,真誠地道謝。一開始她還防賊一樣地防着封衡呢。
“謝什麼,應該的,我們目標一樣。”封衡笑了笑,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枕頭,拍了兩下灰,低聲說:“去我那邊湊和一晚上吧,這裡都亂透了。”
童心晚點點頭,和他一起到了他的房間。小趙要去處理報警的事,錄筆錄。她現在只能和封衡呆在一起,更安全。
“再睡會兒,我剛剛睡的沙發,牀上是乾淨的。”見她站着沒動,封衡主動替她掀起了被子。
“沒事,我睡沙發就行了,你睡牀上。”童心晚擺擺手,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哪裡還睡得着?
她就想過大口吃肉、快活跳舞畫畫的日子,怎麼會和這些陰暗的人聯繫在一起了呢?
“別擔心,我會查清楚的。”封衡走過來,陪她坐着。
童心晚看了看他,輕聲說:“我們會在這裡困上幾天?”
“明天風停了,我叫直升機過來接我們,放心吧。”封衡擡腕看錶,低低地說道:“不會耽誤你和莫越琛領證的大事。”
“謝謝,我會付費的。”童心晚抿抿脣,感激地看着他。
“那請多付點。”封衡又笑了,轉頭看向她,眼裡映着燭光,越燃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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