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抱她回家

“大妹夫。”羅大勇扭頭,鼓着腮幫子叫了一聲。

趙安琪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看,身子一震,趕緊拍童心晚的肩。童心晚慢吞吞地轉過頭,和玻璃牆外的男人的視線對上。

她怔怔地看着站在那裡的莫越琛,腦子裡空白一片,隨即嗡嗡地亂叫。

“心晚?”趙安琪輕輕推了推她。

童心晚回過神來,飛快地垂下眸子,小聲說:“快推我走。”

“他進來了。”趙安琪站起來,剛把她的輪椅轉過來,又說道。

童心晚一直垂着眼睛,不肯擡頭。

“心晚,他過來了。”趙安琪又說。

童心晚抿抿脣,擡起頭看他。

他在她面前站定,手輕放在她的臉頰上,身子慢慢地彎下來,嘴脣落在她的額上。

時光彷彿靜止住,停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就用了力,把她緊緊地抱進了懷裡,手掌在她的背上用力揉動,像要把她給揉碎掉。

童心晚垂着手,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她的耳朵裡嗡嗡地響,心臟撲通通地亂跳,腦子裡暈乎乎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什麼都亂了了。

她就知道,她不應該下山。

她不想和莫越琛再在一起了,一點都不想。

她像一個柔順的布娃娃一樣,安靜地任他抱着,不發一語,不笑不怒。她突然想到了,先前遇上的那架軍用飛機,是莫越琛乘坐的。是誰給莫越琛報的信?封衡嗎?還是記者拍的視頻播出了,讓莫越琛發現了她。

“莫先生,心晚透不過氣來了。”趙安琪趕緊提醒莫越琛。

莫越琛緩緩鬆手,捧着她的小臉,喉結滑動,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他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他烏暗沉毅的眼神,一直緊盯着她削瘦的小臉,嘴脣張了張,緩緩地喚了一聲,“心晚。”

童心晚推開他的手,嘴脣咧了咧,“先生,哪位呀?”

莫越琛楞了一下。

“嗯,好晚了,回家了。”童心晚挑了挑眉,嘟囔道:“封衡怎麼還不來接我。”

趙安琪看看她,又看看莫越琛,小聲說:“就來了。”

“封大伯在外面啊。”羅大勇咬着漢堡,指外面。

封衡長指着煙,靠着車門站着,朝裡面看。

童心晚討厭這樣的封衡,因爲他一眼就能把她看穿。他看得懂她的心,就像他說的一樣,他和童心晚其實是相似的人。明明恨不能撲過去,卻死死忍痛,不邁出那一步。

邁不得啊,童心晚。此時不忍,以後痛上加痛。

她朝外面招招手,抿着脣笑。

封衡掐了煙,進來了。看也沒看莫越琛一眼,抱起童心晚就走。童心晚摟着封衡的脖子,垂着眸子小聲撒嬌,“怎麼纔來呀。”

莫越琛跟了兩步,停在了原地。他的呼吸很急,灰色的羊絨外套沾着的雪花被室內的暖氣融化了,溼漉漉地一身,連眼睛都帶着潮意。

“莫院長,怎麼走了?”衛東和周楓站在一邊,驚愕地看着封衡把童心晚抱上了他的車,激動地問道:“怎麼和他在一起?”

“再見大妹夫。”羅大勇大步出來了,朝莫越琛揮了揮手。

“快走了。”趙安琪用力拽了一把羅大勇,小聲罵道:“有東西吃還塞不上你的嘴。”

母子二人匆匆上車,莫越琛一行人遠遠丟在原處。

“封衡這小子,真是敢動手搶啊。我們去把人搶回來。”衛東挽袖子,氣沖沖地嚷道。

“閉嘴吧。”周楓碰他一下,讓他看莫越琛。

他微眯了一下雙瞳,大步往車邊走去。

軍用直升機是戚紀禹派來的,也是相同的藉口,搜尋外國友人。動用這點關係,紀戚禹還是辦得到的。

衛東和周楓沒能上車,他不讓。他獨自一個人跟上了封衡的車,前面的車快他就快,前面的車慢,他就慢。

“他跟着呢。”趙安琪扭頭看了一眼,小聲說道:“心晚,你要是心裡難受,就下去再見見。”

“不見。”童心晚的脣角倔強地抿着,緊緊地閉着眼睛。

沒什麼好見的!她討厭這樣的自己讓莫越琛看到!廢掉的、只能坐着像個木頭人一樣的童心晚!醜陋的,臉上毫無血色的童心晚!她人生中最難看的模樣,全都讓莫越琛遇上了!她到底有沒有在他心裡印下一絲半點的美好?

“我討厭這樣!”她突然生氣了,雙手抓着衣角,用力揉動了幾下,整個人都開始顫抖,“開快點,封衡你開快一點。”

“我下去和他說一下。”封衡從後視鏡裡看了看她。

“讓他走,讓他走遠一點!”童心晚喘得更急了,雙眸瞪着,一手伸過來,推着封衡的肩膀說道:“告訴他,我討厭他,我恨他……”

趙安琪抱住她,心痛地勸道:“心晚啊,你天天都想着他,他既然來了,你就讓他坐下來和你好好說。”

“姨啊,有什麼好說的呢?我和他在一起又能怎麼樣?我天天坐在家裡,想像他在外面在做什麼嗎?我就算腿是好好的時候,我每天都過得好難過,以後我要怎麼活下去?姨,我廢了,你看看我!”童心晚轉過頭,崩潰地哭道:“我連上廁所都不能自己去……沒有你和大勇哥,我就得天天躺着,比木頭人還要僵硬。我沒辦法養自己,沒辦法當他的妻子,什麼都做不了。哪個男人會喜歡這樣的女人?他是聖人嗎?他不是!今天他能擁抱我,明天呢,後天呢?說得難聽一點,就算我和他睡覺,我都只能像死屍一樣躺着!你問問封衡,他喜歡不喜歡這樣的女人?封衡你說!”

封衡把車靠邊,沉默了一會兒,推開車門下去。

莫越琛的車也靠邊了。

二人面對對站着,童心晚壓抑的哭聲從車子裡往外飄。在山上住了這麼久,爲了能好起來,她多苦的藥也吞,多痛苦的治療她也做。她想讓自己看上去好看一點,起碼比現在好看一點,那麼,就算這些人再闖進她的視線裡,她也不至於覺得自己太狼狽,太絕望。

哪個女孩子願意在自己的愛人面前,活得像一株枯萎掉的花?

“莫越琛,別逼她了。”封衡點着了根菸,手指在額心上揉了揉,低聲說道:“我送她回去。”

莫越琛繞過他,想走過去。

封衡立刻伸手,擋住了他。莫越琛是他攔不住了,當即就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拖一拽,把他推到了車尾處,再拉開了門。

“心晚,我接你回去。”他彎下腰,朝裡面伸出手。

童心晚不動。

莫越琛上半身整個鑽進去,抱住了她,沉聲道:“可以治好的,我給你治。”

你是上帝嗎?童心晚眼淚婆娑地問他。

莫越琛抱緊她,把她從車裡抱了出來。

“莫越琛,你把她帶到哪裡去?她還得治病呢,在山上治得挺她的。”趙安琪趕緊下車,拉住了他,“苗寨的特蘭老太太,給她治得挺好的,你先讓她過了這一段時間。”

“我來治。”莫越琛轉眸看她,啞聲說道:“她的每一天,都由我來負責。”

“怎麼,我用得着你負責嗎?”童心晚捶了他兩下,痛哭道:“你可憐誰啊?”

“你啊,童心晚。我可憐你!”莫越琛喉頭沉了沉,沙啞地說道:“我可憐你,可憐你會喜歡我爲麼一個混蛋。”

童心晚揮在半空中的拳頭停住了,半張着嘴,無聲地涌淚。

不管怎麼樣,她不想這樣和他回去。她害怕,怕得要死!她突然就很遺憾,沒有乾脆地在那場車禍裡死掉。

莫越琛把她放進車裡,扭頭看趙安琪。

“你們不來嗎?”

趙安琪看了看封衡,拉上羅大勇就往莫越琛的車前跑。

封衡一手扶在車門上,沉靜地看着他發動車,往前駛去。

戚紀禹的軍用機還停在郊外。

莫越琛不用醫院的,就是怕驚動了童心晚。她既然決定躲着,萬一發現是醫院的直升機,說不定又躲起來了。他可再等不了,再不想一天一天地去尋找。

他把童心晚放到膝上抱着,手掌撫過她的膝蓋,把她輕輕地摟進懷裡。

童心晚一直在落淚,死咬着脣不發出聲音,死閉着眼睛不看他。

“心晚,回家了。”馬達聲響起來的時候,他低眸看她,低低地說了一句。

——

到家的時候凌晨三點。

她精疲力盡,在他懷裡睡着了。

他把她抱上樓,放到他們的大牀上。趙安琪跟進來,小聲說:“我給她洗洗吧。”

“就讓她這樣睡,別吵醒她了。”莫越琛搖搖頭,脫掉她的襪子,用滾燙的掌心給她握得暖暖的,再放進了一隻小暖包,給她把被子包好。

她的腳已經不知道冷了,血液循環不好,像兩隻冰塊。她沉沉的睡着,小臉上全是淚痕,頭髮粘了滿臉。

莫越琛跪坐在牀邊,安靜地凝視着她,長指輕輕地給她拔開臉頰邊的髮絲,鬆了口氣。

“那我們……”趙安琪站在一邊,擰着眉看他。

“就住樓下吧。”莫越琛轉頭看她,啞聲說:“晚上我會照看好她。”

趙安琪點點頭,小聲說:“她心裡很難受,你耐心一點。若她發脾氣,不要和她計較。”

莫越琛楞了片刻,辰角抿了抿,“我知道的。”

“那我睡地毯上,晚上心晚妹妹要上廁所的。我得抱她的。”羅大勇大大咧咧地踢掉鞋,往地毯子上一躺。

“你出來。”趙安琪拖着他的胳膊,要他起來。

“那心晚妹妹上廁所怎麼辦?”羅大勇擔心地問道。

“出來啊!”趙安琪又踢了兩下。

羅大勇只好爬起來,搔着腦袋跟她出去。

莫越琛趴下去,手指輕撫着她的臉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他的小妻子,失去了又回來了。受傷了,他會治好她。

童心晚晚上被尿意憋醒,撐着雙臂起來,看到了趴在一邊的莫越琛。她擰擰眉,極力忍耐。再等會兒,就要天亮了。趙安琪會早早進來看她的。

她晚上就不應該喝那杯咖啡,那東西利尿,後來還喝了半杯牛奶。現在全在她的膀胱裡造反呢!不行,她再不起來,要尿牀了!

她用力支着身子,一點一點地往牀下挪。

每天這種時刻是最磨人的,明明沒怎麼喝水,卻逃不開這一關。她抱着僵硬的腿,慢慢地往牀下放。

莫越琛驚醒了,立刻坐起來,扶住了她差點嚇得掉下牀的身子,小聲問:“上廁所?”

童心晚的臉越來越紅,窘迫難堪地看着他。再不進衛生間,她要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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