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臉色不好看。”童心晚扳過右腿,扶着牀頭慢慢站起來,小聲問:“這是哪裡?”
“還在別墅區。這裡應該是還沒賣出去的別墅,我們在仿古的閣樓上。”封衡轉身過來,扶了她一把,盯着她的眼睛問道:“現在和我說實話,莫越琛爲什麼和我做交易?”
童心晚抿抿脣,沒出聲。
“心晚,說吧。”封衡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加大了,語氣也嚴厲了許多。
“莫越琛在追那筆錢的時候,發現了和你父母親車禍有關的一些線索。之前一直沒有去核實,直到發現你媽媽居然會和顧辭單獨見過好幾回,莫越琛就回過頭去,重新找出那次車禍的線索進行梳理……然後就發現……出賣你父母的人,就是……她……”
童心晚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的視線都不知道往哪裡放,這樣對封衡來說太殘忍了,他居然把這樣的封凝彩叫了十多年的媽媽,還一直以爲和她相依爲命。
封衡直直地盯着她,直到她說完了,才苦笑道:“是這樣?你確定?”
“確定。莫越琛的直覺通常都不會出錯。可能是因爲她發現莫越琛正在追查當年她做的事,所以她着急了……把你也關了進來……”童心晚揉揉鼻頭,小聲說:“能弄清楚就是好事,現在還不晚呢。”
“莫越琛是不是瘋了?明明知道是這樣,他還要把你放到我身邊來,讓你當誘餌?”封衡咬咬牙,惱火地質問道。
“也不是……”童心晚看看他,輕聲說:“我和你在一起,還是比較安全一些。”
“安全嗎?你這也是在賭博,太大膽了。給你喝的水是什麼東西,你知道嗎?對你的孩子有影響怎麼辦?”封衡抹了把臉,在牀沿邊坐下來,苦笑道:“還有,你們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童心晚坐到輪椅上,轉頭看向他,“封衡,對不起。我確實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快動手,還把你也關進來。”
“有什麼好說對不起的?我需要你對我說嗎?”封衡轉頭看她,眼神有些凶神,“童心晚,就爲了怕我阻攔你們,你們就把我當傻瓜一樣戲弄?怎麼樣,現在看到了這場面,高興了?他是不是覺得他是神,他能主宰一切,他能改變一切?”
童心晚擰了擰衣角,往後靠了靠。
“害怕?童心晚你真有過害怕我的時候?你這兩天的楚楚可憐裝給誰看的?”封衡猛地站了起來,怒斥道:“爲什麼不直接告訴我?爲什麼你們要這麼做?”
“因爲你不會信,告訴我們這件事的人,就是車禍的肇事者。他跑去了邊境,在那裡因爲另一件案子被抓了,現在還在服刑。能打聽到這件事的內幕,完全是因爲戚紀禹曾經的一名手下復員之後做了私家偵探,他的父親也是名老警察,當年偵辦過這件案子,不然不會這麼快找到那個人。這麼多年過去了,若你想找那個人,肯定能找到他,但你並沒有那麼去做!因爲你已經選擇了相信這個把你從孤兒院帶出來的養母。你們已經是十多年相依爲命的感情了,莫越琛若直接對你說,你會覺得他是胡說八道,是挑戰你的尊嚴……”
“現在難道就不是挑戰我的尊嚴?”封衡咬咬牙,眼眶漸漸泛紅。
“但是隻有我看到你這樣子……所以以後你就不會再想見我了。一下子有兩件事可以解脫了,多好呀。”童心晚輕輕地說道。
“多好呀?你還能說好?”封衡跳起來,揮起拳頭,猛地砸向了童心晚。
童心晚沒動,他的拳從她的臉頰邊擦過去,砸在了牆上,砰地一聲悶響。
“還有,顧辭之所以敢走這一步,肯定有人教他。不然他不會這樣……”童心晚擡頭看向他,小聲說:“顧辭一個人辦不到這麼多事,是封凝彩在幫他。僞裝車禍,找替死鬼,偷渡整容,哪一件不需要人配合。他每天在律師樓裡,若沒有人和他合作,他怎麼可能辦得這麼完美?甚至可能盜取那些人的名單的主意,都是她教給顧辭的。她和你在一起這麼多年,她能讓你如此尊重和深愛她,她有多會做人,你比我們都清楚。所以讓一個處於無助境地的顧辭信任她,依賴她,給他洗腦,也不是一件太難的事。”童心晚繼續說道。
封衡的呼吸越來越急,一直死死盯着童心晚,“所以呢,我們兩個現在就在這裡等結果?”
“好過讓你自己去處理。”童心晚說道。
“你這算什麼?感謝我一直以來對你的喜歡?”封衡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
童心晚抿抿脣,輕聲說:“你手流血了。”
“你又不會心疼。”封衡的喉頭滑了滑,臉往她面前湊近了一點。
“但是血的味道會招來蚊子,我怕叮。”童心晚沒躲,直直地盯着他。
封衡的臉湊近和,眼睛和她對視着,過了好半天,才啞聲笑道:“你真是個心狠的丫頭。”
“所以我們兩個好好地坐下,各自想各自的心事,完事了我們一起出去。”童心晚擡起手,慢慢地推開他的手臂。
封衡慢慢地縮回手,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走到一邊坐下。
房間不大,只有一張小牀。
封凝彩把他們兩個關在這裡,也不知道外面有沒有派人守着。窗子裝着鐵板,左右兩塊,中間只留一釐米的縫隙。房間裡連燈也沒有,衛生間的門也沒裝,只有一個髒兮兮的蹲坑安在那裡。門也是鐵製的,從外面鎖死了,打不開。
封衡往小牀上一倒,雙腿交疊着,手臂垂到了牀邊上,任血從他的手背上往下淌。
童心晚沉默地看了一會兒,小聲說:“我撕不動我的裙襬,你自己來撕一點布過去,把手包一下。”
“不必了。”封衡看也不看她,語氣平淡。
童心晚靠到窗口邊,透過縫隙往外看。已是暮光滿天,前面隱隱綽綽的,確實是那個別墅羣。只是她分不清方向,不知道封衡的別墅在哪一邊。
她悄然扭頭看向封衡,把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莫越琛之所以敢把她放到他身邊,是因爲……買通了封衡身邊的人,隨時瞭解他這邊的動靜。在方悅送食物來的路上,封凝彩攔下了方悅,把準備好的食物給了方悅,而莫越琛買通的人及時接住了方悅,轉移了他的注意力,把食物換下來了。她那麼早起來做早餐,就是因爲莫越琛早早就打電話叫醒了她,告訴了她這件事。她也沒有暈倒,只是在待他的麻醉藥效過去的過程中,睡着了……
若封衡知道了這件事,肯定想打死莫越琛……
——
封凝彩塗完最後一個手指甲,轉頭看向放在桌上的手機。已經七點多了,按照藥的效果,這時候童心晚應該已經甦醒過來了。
“不知道這丫頭會和封衡聊什麼?”她挑了挑眉,拿起手機,找了個號碼出來,拔通後,慵懶地捋了捋頭髮,躺下去,小聲說道:“小辭,怎麼樣了?第九個人打錢了嗎?”
“嗯。”低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祝賀你,馬上就要成功了,五個人的錢,也有一個億,足夠你瀟灑地過一輩子了。”她偏過頭,朝站在一邊的女傭招手,“倒杯酒給我。”
手機那頭靜了會兒,顧辭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答應我的事呢?船票和護照準備好沒有,明天晚上我要帶童心晚準時離開。”
“都準備好了,放心吧。你只要分我一半錢就行。”封凝彩接過了女傭遞來的酒,眼角的皺紋牽了牽,“要記得,明晚上要準時到,錢也要準時轉進我的指定帳戶裡。”
“知道了。”
通話掛斷了。
封凝彩抿了口酒,冷冷地說道:“蠢貨,一個小丫頭而已,值得你們這幾個男人又爭又搶,弄成這樣?”
她往後一倒,喃喃低語,“你們莫家,不是挺得意的嗎?現在還不是要毀在我手裡了。我要讓你們家裡的人,一個也不剩。當初誰欠過我的,今天全都給我還回來。”
“太太,封總今晚回來嗎,要不要做他的宵夜?”女傭上前來,恭敬地問她。
“今天不必了,他晚上不回來。”封凝彩抿了口酒,又打了個哈欠,“做我一個人的就行,給我燉點燕窩。”
“好的。”女傭彎彎腰,一溜快步走向廚房。
封凝彩喝完了酒,慢慢地起身,掩了一下真絲睡袍,擡步往樓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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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裡的水晶花瓶裡插着芍藥,全是在溫室裡種出來的。她就喜歡這種花,恨不能日夜和這種花相伴。
“芍藥啊芍藥,只有你才配得起我的智慧和氣場。”她撫了撫芍藥花瓣,輕嘆道:“若我還年輕十年就好了,現在還是晚了一點。全是封衡那小子,一直不同意回來呢。回來之後也不聽我的話,居然說要擺脫以前的生活。乾淨的錢哪會來得那麼快,若早聽我的,早早就超過莫家的財富了。現在,他做不了指望,還是得我自己來動手。他喜歡童心晚,就滿足他的願望,讓他和童心晚在一起多呆一陣子,也算對得起他了……阿諾,你看看,你兒子現在跟我姓,還叫我媽媽……當初讓你把老公讓出來你不肯……得不到的東西,留着幹什麼呢?你兒子一直沒弄明白,爲人處事一定要果斷一點纔對。他想要童心晚,早早就下手,讓別人不痛快纔是正確的做法。現在看看他,只能自己難受。我真是看不慣他這樣子……白白調教了一場。還以爲養出的是一頭狼,沒想到是一頭沒用的狼狗。”
她自言自語完了,緩緩抽出一枝芍藥花,放在鼻下輕嗅,一副陶醉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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