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陸明傑一聲不吭地跪在大夫人牀邊,神色悲痛,似難自抑。
陸家大房的女兒們個個神色擔憂,三小姐陸芊芸、四小姐陸芊歆、八小姐陸芊瑩、二少爺陸明皓四人跪在大夫人的牀邊,陸芊歆和陸芊瑩、陸明皓三人垂着頭一直低聲哭泣,哪怕是總不將大夫人放在眼裡的陸芊瑩,此刻也紅了眼睛,眼眶中泛動着淚水。
而陸芊姝和陸芊娟一左一右地圍在大夫人的牀邊,兩人都哭成了淚人,特別是陸芊姝一對大眼睛都哭腫了,紅腫着眼看起來好不惹人憐愛,不時悲痛地喚一句:“母親。”
見到陸芊珞來到,陸芊姝只抽泣着轉頭望了她一眼,半天一句話都不曾說出來,眼淚卻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直往下掉。
這一屋子的人,個個都是演戲的高手,怎能少了她陸芊珞一人。
“母親,您覺得怎麼樣?”陸芊珞在大夫人的牀邊跪下,淚水在眼眶子中打轉,貝齒輕咬着嘴脣,就是強忍不讓淚水流下。
聽出是陸芊珞的聲音,大夫人將右手從陸芊娟手中掙脫出來,似雙眼看不到一般,摸索了半天才摸到了陸芊珞的手:“是芊珞嗎?母親終於盼來你了。”
這話說的,好似陸芊珞故意來遲了一般。
陸芊珞自然不會將這頂不孝的帽子接下,雙手緊緊抓着大夫人的右手,似乎害怕失去她一般,強忍的淚珠終於掉落了下來:“母親,對不起,都怪芊珞跑得太慢,讓您等久了。母親,你不要拋下芊珞,不要,不要呀……”
說着說着,陸芊珞竟是如同小孩一般,趴在大夫人的身上傷心地失聲痛哭了起來。
陸芊珞趴在大夫人身上,能清清楚楚地聽到大夫人胸膛的急劇起伏和漸漸增快的心跳,大夫人果然是在裝病。
陸芊珞的痛苦模樣,怎麼看怎麼都像在哭喪,大夫人目光一沉,好不容易將涌上心頭的怒火壓制了下來,壓低了聲音道:“芊珞……母親怎麼捨得離開你?母親只是害怕,害怕自己就這麼……母親……母親請你原諒……母親曾經的錯……”
天底下無不是的父母,大夫人這般虛弱的模樣,卻在“彌留之際”請求自己一個庶女原諒她一個嫡母的錯。
大夫人果然好算計。
不等大夫人“虛弱”地說完,陸芊珞就立刻將話頭接了過來:“母親沒有錯,母親如此疼愛芊珞,就算有錯也是芊珞的錯。”
大夫人後半句的話還未出口,就被陸芊珞這麼堵了回去,而且身爲一個女兒這話說得大度又孝順讓她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咳咳——”本來的計劃就這麼被打斷,氣得大夫人心口都疼,偏偏此刻的她應當是個重病的人不能發作,一口氣憋在心口頓時讓她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母親,您怎麼了?母親,您別走,母親……”陸芊珞似被驚嚇到了一般,聲音都突然變得尖銳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陸芊芸、陸芊娟一大跳,只以爲大夫人就這麼沒了,兩人立刻也跟着大聲哭喊起來:“母親!”
“母親!”陸芊歆和陸芊瑩的哭聲也漸漸響亮。
陸明傑和陸芊姝兩人也被這震天的哭聲給震懵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母親不是在裝病麼,怎麼她們都哭得這麼兇?
陸軒宇剛剛得到消息,急急忙忙地回了落英院,還未進屋就聽到了這陣驚天動地的哭聲,神色一慌,忙衝進了屋裡。
如今正是陸家最爲關鍵的時刻,這悍婦若是真沒了,陸家該如何是好?
陸軒宇衝進了屋,就看到大夫人的牀前跪滿了一衆兒女,他看不清大夫人的臉,只心想着這悍婦可不能就這麼沒了,不禁冷喝一聲給自己壯膽:“怎麼回事?”
一聽到陸軒宇的聲音,衆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陸芊珞卻已經轉身跪在陸軒宇的腳下哀求道:“父親,母親她……求求你,去給母親請個太醫回來,看看母親吧。”
一屋子的悲痛哭聲讓陸軒宇心跳更亂,剛要再問,卻聽到大夫人突然開口說話了:“不用,我這只是老毛病,無需請太醫來!”
只這一句話,屋子中震天的哭聲頓時止住了。
只有一句話,可大夫人說得又快又急,分明不是這副“奄奄一息”的身軀應該有的力氣。
陸芊姝忙垂下頭,手指不經意地劃過大夫人身上蓋着的錦被。
“咳咳——”大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差點露出了破綻,忙又咳嗽了幾聲,將聲音壓低地如細弱蚊聲:“老爺,先將丁大夫請來吧。”
說完這句,大夫人似用盡了渾身力氣一般,虛弱地閉上了眼,不再說一句話。
“你先好好休息,我這就去喊丁大夫。”大夫人沒事,陸軒宇頓時鬆了口氣,可是不知爲何他心裡竟是有些失落。
丁大夫很快來了曉英院,又是把脈,又是開藥,又是煎藥,都是親力親爲。
和丁大夫幾乎同時來到曉英院的二夫人時不時地打量大夫人一眼,眸中不時閃起一道精光。
大夫人喝了藥,終於恢復了一些精神,陸軒宇這才斷了給她請太醫的想法。
待到大夫人重新躺下休息,天色已經開始暗了下來。
從曉英院看過大夫人回來後,二夫人臉上的笑意就有些掩飾不住,做什麼事都哼着小曲。
陸軒衡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提醒二夫人道:“你可別這麼得意,大嫂重病的事情闔府盡知,你這樣要是被別人看到,難免有人嚼舌頭。”
二夫人頓時不樂意了:“我嫁進來陸府這麼多年,一直都要看大房的臉色生活,就連爲你生兒生女都不曾得意過,如今我就這麼得意又如何?”
二夫人的聲音突地提高,陸軒衡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四下望着外面並未有人影這才鬆了手:“不是不讓你得意,還不是嫌你被別人背地裡說閒話。”
看到陸軒衡這般關心自己,二夫人心中不禁生出一些暖意。
大嫂重病,大哥的反應冷冷淡淡的,都沒有幾句安慰的話,見大嫂好了就不再請太醫來府裡,自己只圖享受地去了五姨娘那裡,在這一點上,她不知道比大嫂幸運了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