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心花怒放

孟琪雅傾身向前,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附在麥克耳邊說:“我多年前就切除子宮,簡單地說,我不能生兒育女。你可以接受一個殘缺的女人嗎?”

麥克把這句話細細咀嚼,他注視孟琪雅,握着她的手,好似握着一件珍貴易碎的瓷器,他的眼神裡沒有慾望,只是溫柔的注視,好像陽光穿過教堂的彩繪玫瑰窗投射下的那種光芒,柔和、高遠。

孟琪雅屏住呼吸,緊盯麥克的嘴脣,期待他吐出的第一句話。

“哦,琪雅,這就是你深藏的秘密嗎?世界上沒有比受過傷的心更美的事物,沒有比殘缺的身體更完整的造物了!我的身體也切除過不少部分,比如,闌尾,比如,那根東西上面多餘的皮膚……”麥克以一種輕鬆愉快的口氣滔滔不絕地說,掀起衣服,拉着孟琪雅的手去觸摸他切過闌尾的手術痕跡。

孟琪雅設想過,麥克可能會有種種冠冕堂皇的答案,或震驚或同情或難以接受,唯獨沒想到他會……她突然嚎啕大哭,像是跑完萬里馬拉松之後那種徹底的鬆懈,像是餓到奄奄一息之後吃到麪包的喜出望外。她的眼淚從身體各個角落迫不及待地涌出,穿透重重梗阻,肆無忌憚地洪水氾濫。

“親愛的,不要哭不要哭。”麥克捧着她的臉,親吻她潮溼的臉頰,吻她顫抖的嘴脣,吻她黏在脖子上的頭髮。

一切失控,他們的四片脣黏在一起無法分開,幸福地嘆息。

在紫雲別苑,一男一女睡到不知今夕何夕,從層層夢境中醒來,薄雲從寧致遠的鐵臂中費勁九牛二虎之力鑽出,想去浴室沖洗一身的黏膩。寧致遠驚醒,長臂一伸,抓住她的腳踝。

“去哪兒?”

“洗澡。”

“一起洗。”

“不要!”薄雲可不想引火燒身,昨晚還沒折騰夠嗎?她已經去了半條命。

寧致遠抓住不放,坐起來:“說句甜言蜜語我就放你去洗澡。”

薄雲想哭,大男人了,怎麼黏糊起來這麼可怕。

“你最帥了,最善良了,最體貼人了。”

寧致遠把臉頰湊過去,她在左邊親了一口,他轉向,她又親一下右臉,這才脫身。她在浴室洗澡,邊洗邊想,今天鐵定不能再去麗晶大酒店彈琴,昨晚她被寧致遠擄走的一幕肯定被人添油加醋轉述給經理聽,她可丟不起這個人。另外,身上遍佈吻痕,一穿裙子就暴露無遺,羞死個人。

她擦乾頭髮,熟門熟路地在寧致遠的浴室櫥櫃裡找到新牙刷和新毛巾。她洗臉的時候聽見寧致遠在外面打電話。

“媽媽,是……我跟琪雅確實取消了婚約……對不起,讓你和爸爸空歡喜一場……我們沒有吵架……真沒有,媽媽……很複雜……簡單交代?……嗯……我愛上了別人,而琪雅其實也有個更好的男朋友一直在她身邊……”

寧致遠輕聲笑起來,語氣放柔,薄雲想,他和家人說話的態度真的很不一樣,一點也不像冰山。

“媽媽教訓得是,我們就是熊孩子,讓大人操心……真的要我立刻飛回紐約下跪認錯嗎?……媽媽……好媽媽……別,我馬上和孟叔叔有要緊生意要張羅,幾十億的盈虧呢……哦,媽媽,當然不是因爲想賺錢就不

顧你們的感受……媽媽別生氣,我給你下跪了,真的跪了,我給拍張照發過去好嗎?”

薄雲躲在浴室裡,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悄悄把虛掩的門關緊,免得繼續聽到不該聽的撒嬌。已經二十九的大男人了,居然要隔空給母親大人下跪,好萌!但她不敢偷聽偷看,否則,等會兒下跪的就是她!

寧致遠打開門進來,薄雲低下頭掩飾臉上不自然的神情,他掰起她的臉,看見她憋在眼睛裡的笑意。

“都聽見啦?”

“一點點。”薄雲膽怯地說,縮起肩膀。

寧致遠臉上紅了又白,被薄雲看見他柔軟的一面,這還了得,以後她肯定會如法炮製,騎到他頭上來。

“你敢嘲笑我,我就……我就讓你三天下不了牀!”

薄雲舉起雙手投降:“別,我崇拜你,冰山大人,我知道你邪魅狂狷,冷酷無情,傲視羣雄,所向披靡……”

他咬牙切齒,只好給她一個懲罰的熱吻,讓她暈頭漲腦,看她敢不敢把剛纔偷聽到的話進內存。

薄雲身上只有一件浴袍,還是她從前在紫雲別苑住的時候穿過的,都幾個月沒見,寧致遠居然還保留着。更讓她驚訝的是,寧致遠拉開衣櫥,裡面有許多嶄新的女式衣服,包括內衣都齊全,明顯都是給她的。她記得寧致遠爲她買下海瀚名居的公寓之後,把她在別墅的衣物都搬了過去,後來被她清理得一根頭髮都不剩,怎麼又是滿滿的一櫃子?

“格蕾絲不知道我們在鬧彆扭,秋冬新品上市,她聯繫不上你,直接派人送到別墅來的。”

薄雲低頭說:“你何苦收下,萬一……”

“萬一你再也不會跟我在一起,對嗎?雲,可能我心裡一直存着一點幻想吧,所以鬼使神差地留着和你有關的東西,難道你不是嗎?還一直戴着我送你的項鍊。”

“這個……”薄雲摸着頸上那條Tiffany項鍊,“這個很好配衣服,所以一直戴着。”

寧致遠笑起來,背起她下樓去吃東西。時間已近中午,張媽不知何時來過,又悄悄離開,水果和鮮花的天然香氣在暖氣烘烤下散發出來,一室芬芳。

“我要吃煎蛋!還有麥片!”寧致遠和從前一樣吩咐,大搖大擺盤腿坐到沙發上等着被伺候。薄雲搖頭,乖乖去準備一頓中午時分的“早飯”,自嘲道,被虐慣了,居然“樂在其中”,這就是心理學選修課老師說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吧!

早餐上桌,薄雲用叉子戳着煎蛋,低聲說:“有件事,我對不起你,不吐不快。”

寧致遠已經猜到她想說什麼,突然內心的小惡魔跳出來——這是個揪住她小辮子的大好機會,讓她跪在地上,哭着道歉!

“是很嚴重的事嗎?”寧致遠明知故問。

薄雲不敢看他的臉,頭簡直要埋到牛奶麥片的碗裡。

“很嚴重。那一次……我……跟……麥克……”

“他活兒怎麼樣?有沒有讓你很愉快?我知道他那方面很厲害。”寧致遠切開煎蛋,故意用力,刀叉在盤子上磨得吱吱響,薄雲感覺寧致遠簡直在殺仇人。

“不是的!他……他……我……”薄雲支支吾吾,不知從何說起。

“試過麥克,再跟我比較,你比較喜歡哪個?麥克是我的死黨,十年友誼,沒想到居然爲了一個女孩子翻臉,我很心痛。”

薄雲雙手發抖,撲通一下就跪在地板上,寧致遠很想抱她起來,吻她,說他已經知道真相,不怪她。可是天真的薄雲根本不知道麥克昨夜已經坦白從寬,她忍不住哭出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交代那一場拙劣卻頗具迷惑性的出軌戲碼。

寧致遠感到很有趣,薄雲的負疚感越深重,他就越能控制她。

“我要你說出事實以及事實的全部,一個細節都不要漏掉。”

薄雲不敢隱瞞,把麥克如何做運動強迫自己流汗,如何勸她喝紅酒,如何教她擺出誘人的姿勢等等,通通交代。

寧致遠喝完牛奶,慢吞吞地說:“他逼你喝酒?”

薄雲一驚,忙爲麥克開脫:“不是,他說喝點酒比較容易放鬆,我就喝了一杯,他沒灌我。”

“那你樂在其中哦?”寧致遠繼續加碼,要把薄雲逼上絕路。

她果然哭得更厲害,捂住臉說:“我真的很抱歉,做出這樣丟臉的事。請你不要怪罪麥克,他只是想幫我。”

“幫你離開我!叫我怎麼原諒他?我簡直想殺人。”

薄雲膝行往前,抱住寧致遠的腿:“求求你不要生氣,我都交代清楚了,你就當沒發生過,好嗎?”

寧致遠臉上的悲傷是真實的,他擡起薄雲的臉,啞着嗓子說:“看見那一幕,我的心真的很痛,一切美好的夢想幻滅,心臟碎裂,思緒抽空。雲,我也許在肉體上讓你受了折磨,可是你傷我在心裡,破了一個大洞,血肉模糊,一直沒有痊癒,你明白嗎?”

薄雲抱緊寧致遠,慌亂地在他懷裡拱來拱去,嘴裡顛來倒去只有:“對不起!對不起!”

寧致遠摟住她,在她耳畔低喃:“你要用一輩子來補償我。”

“好。”

“這是承諾,雲,上帝在天上看着呢,你不許半途而廢。”

“好。”

“昨天我對你說了很重要的三個字,你好像沒有迴應我。”

薄雲的心跳加速,是那三個字嗎?

他毫不吝嗇地貼住她柔嫩的耳廓,再次輕輕吐出那三個字,情人之間最美妙的暗語。情人之間的語言不是普通的語言,是飽含潛臺詞的魔咒,後面跟着排山倒海的情感。

薄雲着了魔一般,說——我也愛你。這個“也”字是多麼美妙啊,你來我往,遙相呼應,兩顆心一下子就扣合起來了。寧致遠心花怒發,抱着薄雲在屋裡轉圈,把她像小孩子一樣託高,快碰到天花板,薄雲嚇得尖叫,手指下意識地抓住他的頭髮。

他像個男孩子,比她在大學裡見過的任何一個男孩都要俊美都要活力四射。他緊緊抱着她,一直不肯放她下地,嘴裡哼着歌兒,像跳舞一樣搖擺。“我愛你”這句話是春蠶吐絲,把兩個人甜甜蜜蜜地纏繞起來了,作繭自縛,他們都不想掙扎,軟綿綿地倒在地毯上,外面是純白的雪,屋裡是火熱的愛。她伏在寧致遠的胸膛,好暖和,好結實。她不得不承認,她想念寧致遠的懷抱,銅牆鐵壁一般,他給她安全感,而更重要的是,他愛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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