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人有法子解決吧?」
傅鴻鈺看得出來馮承紹的心思,想著既然有人自己送上門來,他不剝一層皮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本官能確保她能應考,當然……若想再有其他,就得多付出一點代價了。」
若嚴熙僥幸真的通過了,那是她的本事,他又白白拿了馮承紹的孝敬,這麼大的好事他怎麼會放過。至于她若過不了,這也正常,到時推給由醫署本署派來的官員就好。
每回醫考,朝廷都會派一名本署的官員進行抽查,今年正好輪到津凌。本署的官員通常只是督察,大多不會介入醫考事宜,只要嚴熙不做什麼出格的事,倒也不至于被他給抽出卷子取消資格,所以方才的承諾還是能做到的。
傅鴻鈺早就打定了主意,嚴熙沒通過就讓那個官員背黑鍋吧!總之馮承紹自己送賄,也不可能去跟本人對質。
馮承紹明白,傅鴻鈺是在跟他要孝敬,而且這樣的說法,怕是這回得疏通的人不只他一個,看來是要花上一大筆銀子了。
城中一富賈的宅子里有一座精致的園子,園子之中坐著一名容貌秀麗的美人,但這美人臉上卻有不協調的丑陋恨意。
她是柳敬忠的千金柳文心,嚴格說來,她才是馮承紹的「世家妹妹」。
在津凌城中有兩大藥商,一是馮家,另一就是柳家,津凌城的藥鋪所用的藥材幾乎都是向這兩家藥商批發而來。
馮柳兩家都是藥商大盤,也有合作關系,算到如今已是一共三代幾十年的交情了。因為交情匪淺,柳敬忠曾向女兒提過要讓兩家親上加親,而柳文心從小就一直暗戀著馮承紹,自是樂意,她卻意外發現馮承紹心儀的人是嚴熙。
自從嚴家藥田改種常用藥材後,與各家藥行的生意就結束了大半,這不打緊,可由于嚴家藥田產量高、品質好、價格又合理,不但足以自用,還能盤給其他藥鋪,多少沖擊了大盤藥商的生意。
嚴家與馮家藥材品項重復的少,所以和馮家還能維持合作關系,但與柳家的重復性高,那可就成競爭關系了,所以兩家的千金偶爾相見,柳文心找到機會就會尋嚴熙的晦氣。
可想而知,柳文心知道馮承紹心儀的人是嚴熙後,該有多麼嫉恨,所以她一直尋思著想給嚴熙一個教訓,也真的動了點小手腳。
上回嚴熙的馬鞍藏針就是她讓人做的,當時她听到僕從回覆說嚴熙沖撞了毅王的行伍,自己還受了傷時,便開心的想著嚴熙此次肯定吃不完兜著走,哪里知道接著沒看到嚴熙被毅王問罪也就罷了,反倒還听見馮承紹對嚴家人獻殷勤,她當下氣得發昏。
「你說……她報考了醫考?」
去打听嚴熙消息的僕從回答,「是的,大小姐。」
「嚴家與毅軍近來接觸頻繁?」
「是的,這是由老爺那里听來的。」
柳文心露出了冷笑,若只針對馮承紹對嚴熙獻殷勤一事,父親並不一定會采取多大的行動,畢竟在父親眼中,結親對象並不是非得馮家不可,沒必要特地針對嚴家,但嚴家與毅軍接觸頻繁,這事肯定讓父親忌諱。
她知道,自己得想個方法推父親一把了。
第四章 施針救命被質疑(1)
東來閣是整個津凌城最有名的酒樓,包廂可矜貴著,十分難訂。
其中,包廂區分為四個等級,分別是天地玄黃,天字號及地字號景色優美,前者包廂月復地寬廣,適合辦大型宴會,後者包廂則是小而精巧,適合辦私人小宴,而玄字號及黃字號也一樣適合舉辦宴會,獨獨差在沒有景色可賞。
這回嚴長紘要辦壽宴,于靜萱便想起東來閣來,想著師父的整壽壽宴總得辦得氣派,更何況毅王還主動要了帖子,能選太寒酸的地方嗎?
這日于靜萱前往訂位,她挑了好些個日子詢問,好不容易找到有空包廂的日子,居然只能訂到玄字號包廂,掌櫃還告訴她,若要訂天字號包廂,至少還需要等待半年時間。東來閣的包廂從來不缺來客,即便是黃字號也是,所以掌櫃對待于靜萱就沒有太殷勤。
于靜萱不信東來閣真的勻不出包廂,畢竟她特地挑了那麼多日子,怕是天字及地字兩種包廂熱門,不想給她這個無權無勢的人罷了。
就在她為難的想著或許得放棄在東來閣辦壽宴時,徐天磊主動找上了她,說他到東來閣有事要辦,踫巧看見她。
徐天磊詢問了來意,于靜萱才道︰「徐副將,我是來為我師父的壽宴訂包廂的,挑上了東來閣,自然就是看上天字號包廂的景色,但似乎得等半年。」
「半年?那壽辰大概都過了吧!」
「那是。」于靜萱露出了無奈的表情,「我師姊最近忙著備考,又要研制毅軍成藥的事,我向師姊拍胸脯保證能辦好壽宴,如今卻連訂酒樓都做不好,真是對不起她。」
徐天磊看于靜萱困擾的樣子,頗為不舍。雖然他與她並沒有太多的交集,但自小生長在沙場上的男兒郎,對美人的愁容總是沒有抵抗力的。
他轉向掌櫃,頗為嚴肅的問︰「掌櫃,我明白東來閣的生意不錯,但就真的勻不出一天包廂?如果是于姑娘所訂的日子以外有空檔,你不妨提出來,讓于姑娘考慮考慮。」
掌櫃眼色很好,這名女子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今天毅王在地字號其中一間包廂里宴客,徐副將可是毅王面前的大紅人,他開口要一間包廂,不看他的面子也得看毅王的面子。
掌櫃的態度明顯改善不少,連忙翻了翻手上的本子,挑出了一天空檔,「這樣吧!于姑娘挑中的十天後那個日子,天字號包廂應該勉強能安排出空檔,只是那日同包廂辦了午宴,結束後得讓本店稍做整理,若賓客早到了,得暫時在客座區等待,不知于姑娘能否接受?」
于靜萱立刻接受了,然後付了訂金定下日子。
一切安排妥當後,徐天磊陪著于靜萱走出東來閣。
她內心滿滿都是對他的謝意,「改日我一定備上謝禮,好好感謝徐副將今日相助。」
「別這麼說,東來閣看的不是我的面子,是殿下的面子。天色不早了,于姑娘早些回去,把這好消息告訴嚴姑娘,別忘了,多提我們殿下的好。」
于靜萱微愣,徐天磊這話有什麼言外之意嗎?莫非毅王真對她家師姊有什麼想法?
「徐副將真是忠心,自己的功勞就這麼奉送給主子?」于靜萱笑徐天磊還真懂得為他家殿下打算。
「我何須在嚴姑娘面前得什麼功勞,能幫上于姑娘才是令我最開心的。」
于靜萱因為徐天磊這話羞紅了臉。
其實徐天磊本來沒打算說出這種話的,听來好似調戲了人家姑娘家,但看見她如今開心的模樣,他心里還是挺愉快的,就一時沒管住自己的舌頭。
于靜萱因為害羞,沒有多說什麼便向他告辭離去。
徐天磊送走了于靜萱,回到包廂時,夏景燁也剛把貴客送走而已。
那名貴客是一位地方仕紳,也是皇帝的民間友人,前幾日皇帝派人送來了賞賜要給那位仕紳,夏景燁才會親自宴請。
「果真是為壽宴訂包廂的事吧?」
方才徐天磊有事離開包廂,正好看見于靜萱與掌櫃交涉無果,他回來便向夏景燁稟報此事,夏景燁立刻猜出是與壽宴有關,讓徐天磊去相助。
「殿下睿智,的確是包廂的事,東來閣大牌得很,看不上嚴家,好在那掌櫃眼色不算太差,屬下只消說一句,他便勻出包廂了。」
夏景燁听了淡然一笑,調侃了一句,「你在姑娘家面前大出風頭了吧!」
「殿下說什麼?屬下對于姑娘沒那種意思。」
「你沒意思?本王記得你因為驚馬一事與嚴家有過幾回接觸,向本王稱贊過于姑娘嫻淑有禮,不是嗎?」
徐天磊頗為窘迫,仗著與夏景燁過命的交情,嘴也不老實了,「殿下別說屬下了,屬下已經暗示這回的功勞該算在殿下頭上,相信能讓嚴姑娘更感激殿下才是。」
「你又知道本王想讓嚴姑娘感激了?」
「嚴姑娘連醫考都還沒過,殿下就如此相信嚴姑娘提出的成藥制及分檢制,難道不是因為嚴姑娘特別?」
「本王這是愛才惜才,哪有你那不良心思。」
還真是一本正經、道貌岸然啊!徐天磊月復誹了主子一句,殿下特別留意嚴姑娘的事是事實,方才才會授意他出手相助,這一點殿下不承認,他可是很清楚。
嚴長紘壽宴當日,嚴熙與于靜萱提前來到東來閣,掌櫃鞠躬哈腰的迎上來不說,還一路客客氣氣的親自為她們帶路。
嚴熙對東來閣態度的改變感到驚嘆,想著果然人家總說商人是勢利的,心里十分感謝夏景燁讓她們能在東來閣為父親舉辦風光的壽宴。
「兩位姑娘,你們訂的包廂還在整理中,這間包廂雖然看不到什麼景色,但可以稍作歇自心。」
本來說若提早前來,得在客座區等待,現在居然為她們勻出一間黃字號包廂休息,怕是另有什麼變故吧!
嚴熙及于靜萱互看一眼,覺得這掌櫃客氣得太古怪了,然而沒讓她們疑惑太久,掌櫃便接著說了。
「毅王殿下也來早了,本店為殿下安排了一間地字號包廂讓殿下暫憩。」
她們這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看在毅王的面子上,掌櫃肯定是發現這回的壽宴毅王竟是座上賓,因此客氣起來。
嚴熙了然一笑,就把掌櫃先請走了。
「熙,毅王殿下實在無須這麼早來,會不會是特意來坐陣的,怕東來閣怠慢我們?」
「我們有這面子嗎?肯定是殿下正好辦完了要事,回府一趟再出來反倒麻煩,這才早到了。更何況東來閣茶點可口,地字號包廂景色佳,殿下來此小憩一番也屬一般。」
「你就嘴硬吧!明明心里頭偷偷樂著。」
「好了!再胡說我對殿下知遇之恩的感謝之情,我可不饒你。」
「是,知道了。師父視病如親,這等好日子也非得把病患診完了才離開醫館,肯定不會來得太早,我先到前頭招呼早來的賓客到這包廂來,至于毅王殿下……就交給師姊你了。」
嚴熙還想叨念于靜萱幾句,就見人已一溜煙的溜出包廂,她無奈一笑,也走出去,找了人要帶路去夏景燁所在的包廂。
一開始東來閣的伙計不知道她是誰,內心存有疑慮,找上掌櫃一問,立刻客客氣氣的把她帶過去了。
彼時夏景燁正手持摺扇,很隨意的靠坐在桌邊賞景,桌上擺了幾份茶點及茶水,但都沒有動過的痕跡,一向陪在他身邊的徐天磊則不見人影。
嚴熙走進包廂,恭敬的向夏景燁行了禮。
夏景燁回身免了她的禮,對窗邊的另一個座位比了個請的手勢,讓嚴熙入座。
「感謝殿下蒞臨,只是……殿下獨自前來是否不妥?殿下的安危為重。」
夏景燁偷得浮生半日閑,難得顯露出一些慵懶之態,身著白衣的他被這姿態襯得猶如仙人一般。
「你別看本王這樣,本王武功不弱,一般人想要本王的性命不容易,更何況本王帶了天磊來的,只是遣他去幫忙于姑娘了。」
竟讓堂堂毅軍副將去幫于靜萱做招待,嚴熙過意不去,「這怎麼好意思,殿下您還是把徐副將召回來吧!」
「無妨,賞景這雅事,天磊他做不來,只會破壞了本王的好興致。」
嚴熙听見他小小取笑了自己的部屬一回,忍不住掩嘴輕笑,不知道現在在前頭幫忙的徐天磊有沒有覺得背脊一涼,打了個噴嚏?
「靜萱在訂包廂的時候受到刁難,說是徐副將相助,但民女知道,是殿下授意的吧!」
「出面幫忙的是本王副將,難道本王連自己部屬的功勞也搶?」
夏景燁這是不明說,嚴熙懂得,總之她知道是他幫了她一回,至于報答他的方法,當然是把軍醫營的事給放在心上,務求能幫上最大的忙就是了。
「說來東來閣除了景色,菜色也不錯,你做了很好的選擇。」
「那是,殿下可知這東來閣的芋泥香酥鴨是津凌一絕啊!芋泥包著鴨肉下鍋油炸,芋泥香、鴨肉女敕,還有辣豆瓣魚及麻辣花椒雞更是上佳的美味。民女性喜食辣,來到津凌唯有東來閣的辣民女嘗了覺得有味道。對了對了,還有油淋去骨雞……皮酥肉女敕,民女光聞就食指大動呢!」
夏景燁忍俊不禁,怎麼這妮子說起吃的來這麼歡月兌?看來是愛品美食的人。
「今晚宴席想必有這些菜色吧。」
「那是自然,殿下可喜歡這些菜色?」
「本王倒沒有什麼特別愛的口味,從軍時苦日子過多了,就算是將軍,也只不過比一般兵士多兩道菜,但那味道……只能說是差強人意,所以現在本王什麼樣的食物吃了都覺得好吃。」
「那殿下可得好好品嘗。」
「當然,才不枉費嚴姑娘及于姑娘受到的刁難。」
「東來閣的勢利民女並非不知,也知天字號及地字號包廂不容易訂,可爹爹是整壽,民女實在想風光大辦,再加上有殿下當座上賓,民女萬萬不能怠慢了殿下,怎知最後還是讓殿下……讓徐副將幫了忙。」
「看來本王還是不夠親民,竟不知道一般百姓要在東來閣訂一間包廂是如此困難。」
「一般百姓來此,大概都只能坐在客座席,要訂到包廂著實不易。說來殿下的沁馨樓就十分難得,明明是殿下名下的產業,卻十分親民,雖然一樣一席難求,但規規矩矩的排隊訂席,總還是能訂得到的。」
听到她的稱贊,夏景燁沒有顯露太多表情,他不是不明白東來閣刻意營造包廂一位難求的手法能得到的效果,只是他不願為之罷了。
「听天磊說嚴姑娘忙著制作藥丸,毅州是本王的屬地,有你這樣一位準大夫,本王甚幸,只是備考之余,嚴姑娘也得多留意身體,切莫累病了。」
嚴熙因為夏景燁的關心而感到窩心,「多謝殿下關心,民女甚感榮幸,至于備藥一事,民女是醫者,本就該視病如親,這些都是民女分內之事,哪里能承受殿下這般贊譽……」她說到這,有些欲言又止,只得低頭拿起桌上的茶壺,掩視自己心思的為夏景燁斟茶。
夏景燁看出嚴熙有話想說,便道︰「嚴姑娘還有疑慮便直說吧。」
「殿下……真的相信民女的成藥制及分檢制真能幫上軍醫營?」嚴熙邊說邊把茶杯送到夏景燁面前,之後才為自己斟茶。
夏景燁禮尚往來,把茶點往嚴熙推近了些,「希望嚴姑娘不要介意,那日與嚴姑娘在醫館談完話後,回頭本王讓童格去打听了一下關于你的事。你雖然因為年紀的關系,醫術無法得到某些病患的認同,但大多數到嚴家醫館求診的病患還是對你頗為稱贊,因此本王相信嚴姑娘的醫術絕不是自吹自擂,而是真如嚴大夫說的得他真傳。」